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泄密 ...
-
十几个蹲在城门口附近的乞丐,一瞧见盼了多日的城门终于开启,顾不得那些明晃晃的刀枪,急冲冲地往城门飞奔而去。
“滚一边去!”守城门的士兵不耐烦的挥舞手中的刀剑,驱赶这群见缝插针的臭乞丐。
“呜呜,官爷,再在城里待下去,我们一家老小都得饿死,求您行行好吧。”乞丐苦苦哀求道,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哼,外面到处都是流寇,让你们在城内保命还不识抬举了?快滚,小心小爷的刀枪不长眼睛,在你身上戳出七八个窟窿来。”说着,那名士兵晃了晃手里的刀,光亮闪过乞丐的眼睛,他痛心而惋惜的望着缓缓合上的城门,恹恹的和其他人回到原来的角落里待着。
驱走乞丐之后,士兵回头一瞧,蜀台来的这个人居然把尸体也抬进城来,顿时觉得十分晦气,刚要责问几句已经有人开口了。
“你们怎能把死尸也抬进来?”杨魁面色十分不悦。
徐岐作揖,“杨参军,我弟兄乃是为熊刺史之安危而死,我们心中都敬他,所以又怎忍心弃之于荒野之中,遭野兽啃食,心中所愿唯有将他送回家乡,好好埋葬,往后忌日有个可探望祭拜之处。”
杨魁冷哼:“吓着城内百姓,你们负得起责吗?”
铁辛看不下去了,今时今日他们再如何求着宝临郡的人,也不至于这般低声下气,而且做过了反而平白叫人起疑,于是喝道:“换做你的好弟兄死在荒郊野外,你会丢之不顾?”
杨魁看他几眼,到目前为止,对于蜀台郡人的伏低做小,他仍是有几分疑心,不信他们为了熊刺史居然能在平日里的对手面前,这般姿态。好似是为了混进城来,故意的。而铁辛这么一说,可见他们骨气犹在,只是暂时强忍而已,只有踩到底线才会爆发的。
铁辛见杨魁只顾看着自己,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道:“说吧,行,还是不行。”
杨魁扫视一眼四周,城下有一处马厩,地方大,但是没拴几匹马,便指着那儿说道:“你们先将尸体安放在那里,不过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时间久了定然有味道,而且行军路上带着一具棺材多晦气?明日你们就将人烧化了,带着骨灰回去吧。”
铁辛见杨魁同意了,也不再纠缠下去,抱拳,“多谢杨参军。”
徐岐一同道过谢,和弟兄几个从附近铺子买了张草席和布匹,小心翼翼的将那名死去弟兄的尸体安置在一处干净的角落里。
等安顿完了,杨魁带着他们去刺史府拜见尤刺史。
在正厅了等了好一会儿,尤刺史终于出现,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便服,悠闲自在的好似寻常人家的老爷正要出去玩乐,只差手里提溜一只鸟笼了。
铁辛、徐岐众人连忙下跪行礼。
尤刺史暼他们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像是怕被他们脏兮兮的模样污染了眼睛似的。
“熊刺史那边的情况,我先前已经听张将军说过了,既然杨参军放你们进来,事情多半是真的了。”他斜靠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说话,“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宝临郡地广人稀,人马少,能派出去的人不多,到时候若是未能及时解救出熊刺史,你们可别怪到我们头上。”
徐岐忙说客套话:“若是尤刺史愿意出力,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怎敢太过苛求。”
杨魁大步走到尤刺史近前,将熊刺史的亲笔书信呈上,“这是熊刺史的亲笔,援兵相助的报答。”
尤刺史一双狐狸般的眼睛仔细读过书信,又看了看最后的官印,还算满意的说道:“哼,还算识相。你们详细说一说,叛贼的分布、人数等等情况,我们才好看看能够派出多少人去援救。”
徐岐忙把早就计划好的假话一一告知给尤刺史,战况不难解决,唯一要靠的是需要援军好两面夹攻。如此安排,为的是怕战况太过复杂,尤刺史不愿意冒险派兵,反而连夜将他们赶出去,那么他们先前在城门口低三下四的演戏一场,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尊严?
尤刺史听完后,不以为意的大笑:“区区流寇,竟是叫熊刺史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啊哈哈哈——”他不在意徐岐他们,相反还觉得当着他们的面说更有一种快意在其中,“哼哼,杨魁,本官以前说的都没错吧?”
上司嚣张,属下更是为虎作伥。杨魁也挖苦起来:“刺史英明,咱们郡自然是样样比得过蜀台了。”
铁辛和徐岐默不作声,全当没有听见。
“调拨五千人马,由张炯率领,前去剿灭流寇。”尤刺史写了文书,拿了令符交给杨魁,“其实这件事情,至多是你跟我要令符罢了,区区小事,杨参军你自己也能处理好的,说不准将来推荐你去做那蜀台的刺史呢。”
“刺史说笑了,下官哪里能和刺史平起平坐。”杨魁看似谦虚,但实则傲慢的很。
不停的贬低蜀台这边,铁辛和徐岐仍旧平静,全当是尤刺史在明朝暗讽那位早就不在人世的熊刺史。
“接下来的事情,交由你全权处理,本官十分信任你。”尤刺史说完,眼都不抬的离开。
“恭送刺史。”杨魁行完礼,回头对着铁辛几人横眉冷眼,“今日天色不早,外头树林子里不安全,而且召集人马也需要一点时间,今天是走不成了,除了你们想让我们匆匆忙忙的去送死。最早也须得明日午时之后了,你们先自己随便在外头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先来衙门里,听候差遣吧。”
瞧这架势,分明是要把自己当做蜀台刺史了,且看看你们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落吧。徐岐心底不禁冷笑,面上客客气气的应下。
“这个在下知晓,必得准备完全了才行,不敢催促。明日巳时我们便来衙门里,先不打扰杨参军了。”徐岐行过礼,带着弟兄几个出去。
杨魁自是慢悠悠的处理公务,等明日一早再调集人马。
其实他心里有个主意,何不就让熊刺史被叛贼们杀死,然后他们再赶过去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省得熊刺史和他们里外同时攻击叛贼,将来好夺走一般的功劳,万一到时候朝廷觉得熊刺史平乱有功,不肯答应他辞官,那么他们这边不就傻了眼?
而且,张炯派人在城头上盯着,有没有“鬼”,得过了今晚才知晓,别先调动了人马,结果发现是白忙活一场。
这边杨魁心里自有安排,另一边铁辛正走在荒凉的街上。
宝临好歹也是一处大郡城,可是放眼望去,比之前的宜方还要惨。
天色才刚刚黑下来,街上已经没了人影,一地去年留到现今的落叶没有人清扫,而两旁的人家大多灯火昏暗,不时有孩童哭着“肚子饿”的声音传出。
房檐下的阴暗处,有影子晃动了几下,接着几条人影扑倒铁辛等人面前,哭嚎着。
“大爷行行好,赏一口饭吃吧!”
几个人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眼巴巴的看着铁辛,手里的破碗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过了,厚厚的污泥,十分恶心。
铁辛心有不忍,忙掏出几枚铜板想要分给他们。
“大爷,小的们不要钱,想要吃的……”
“这……”铁辛惊愕的看向徐岐,“难道是说,这几个铜板连吃食都买不起了吗?”
乞丐抹眼泪,哭道:“现在的粮食,卖的比黄金还贵,偏偏那群狗官仍是不满足,这地界上为此家破人亡的还少吗!”
有人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
乞丐不依不饶,“哼,反正迟早都得饿死,不如趁着还有口气,骂一骂狗官,心里能痛快一些。”
铁辛无奈摇头,正巧前面有家客栈,便快步过去打算买点食物,不想和萎靡不振的掌柜一番打听,吐了吐舌头,想帮一帮人,此时此刻他们也没能耐帮了。
这郡城之内的物价,真是贵的上天了。
徐岐见铁辛有心帮人,却苦于无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等攻下宝临郡,还怕会饿着他们吗?先别急,忍住。”
铁辛点点头,“我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暂时放下街上的乞丐,铁辛几人要了客房,先去养精蓄锐。
第二天,铁辛、徐岐他们早早到了衙门里,等候杨魁,顺便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小官吏。
地方上的衙门里,官吏大多从一早忙到午后,所以有专人做午饭。做饭的地方他们已经和客栈的掌柜的打听过了,就是衙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每天按时送饭菜到衙门里,根据品级的大小,准备不同的饭菜。听说饭菜都挺不错,官吏们都喜欢中午在衙门里吃一顿。这个和他们蜀台没有两样,只是以前熊刺史不经常在衙门里吃饭。
他们的计划便是在饭菜里下药,弄死这一群狗官,制造城内的混乱,然后城外大军趁机攻入城内,挑动群龙无首的宝临守军们加入到蜀台这边的队伍中。
他们人不多,一个个都在尤刺史、杨魁和张炯的眼皮子底下经过,所以能做到下毒一事的自然得是个让人以为已经死了的。
快到午饭时间,始终不见杨魁的踪迹,徐岐也不免有些急了。
他担心的是杨魁会不会觉察到了什么……
而此时,杨魁没听说城外有异状,真的去调集人马了。尤刺史正在后面的屋子里,见一名来自临郡的重要客人。这名客人可是个大财主,能来到他们宝临实属大幸,所以才会再次破例开了城门,放人进来。
“花老板来宝临郡,不知要造福了多少人呢。”尤刺史笑着说道,眼里闪着一抹精光。今后花家要在宝临的地界上安家做大生意,少不得给他丰厚的好处。
花成才叹道:“哪里哪里,以后花某还要仰仗尤刺史提携。”他真心希望尤刺史不记得他从前和熊刺史交好,否则以后要是使绊子什么的,这乱世之中,他要搬去哪里才能有个安生。
尤刺史觉察到花成才似乎有些异常,忙关切的问道:“花兄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什么痛心之事?”
“唉,实不相瞒,”花成才想以后和尤刺史好好相处,自是打算“掏心掏肺”的说话,“蜀台那里,人人造反,我起先躲在腾河县,但是始终觉得那里不安全,才寻了个时机,投奔到宝临。可怜我生于那里,最终却不得不投奔他乡。尤刺史肯为花某打开城门,花某今后定当肝脑涂地。”
“呵呵,”尤刺史摆摆手,“助人于危难之间,是本官一向爱做之事。”他忽地想起蜀台那边来人求援的事情,不禁多问了一句,“听说叛贼现今包围蜀台郡城,熊刺史陷于性命堪忧之境地,实在是……”
“熊刺史早就死了啊?!”花成才惊叫道,当初听闻熊刺史已死的消息,他远远的躲避开,生怕有人拿他和熊刺史交好的事情做文章,之后安安静静的躲在腾河,但始终觉得那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叛贼们占了去。所谓“树大好乘凉”,这才躲到兵多将广的宝临郡城。
“你……说什么?!”尤刺史一听,大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