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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他们均是贫民出生,来自被战火包围的永无乡。
      ——摘自《巴利亚尔纳耶十骑士传》】
      阳光透过梧桐浓密的树冠疏疏落落地散在木质地板上,被风轻轻地摇晃着。采光良好的窗前可以看见蜿蜒流淌的溪流和忙碌转动的水车,趴在树荫下安静反刍的一头老水牛。
      金发的少年握着画笔,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捕捉着水面跃动的光斑。
      “艾比!”
      手被突兀冒出的声音惊得一下松开,画笔砸在白纸上晕开深浅不一的色彩:“盖兹!我说过进来要先敲门的!”
      “来不及了,我说,喂……我要上战场了。”
      水珠被水车以漂亮的抛物线抛出,在阳光中旋转着折射出微小的彩虹又落回河里,被浪花推搡着继续吵吵嚷嚷地向前流。
      回头,看见那人站着木质的地板中央,脸颊很红,微微喘着气,被阳关渲染出深深浅浅的棕色的黑色碎发挂着一两点水珠。
      啊,又来了。
      一看就是磨磨蹭蹭一直到最后关头才硬着头皮跑过来。
      虽然是最后一次了,要不要好好揍他一次的好。
      除非他像以前一样双手合十,好好给他道个歉,说:喂我开玩笑呢,别当真。
      被发小那么直直地盯着,黑发的少年显得越发无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微微颤抖:“别这样看着我亲爱的,我可一直梦想着上战场,而且我总得去找我大哥……”
      你大哥快半年没回来了,战场还在好几十英里外呢,除了每天早上的报纸,和我们没有一点联系。
      所以,还是和以前假装英雄的游戏一样,快点结束好不好。
      明天莫桑老师会抽背课文,现在赶快滚回家准备,不然又该被罚站。
      再过一个多小时爱莎阿姨一定会准备好你喜欢的苹果派。你不吃完她会不高兴。
      “嘘,我是偷偷走的。”大男孩苦恼地揉了揉脑袋,“别告诉我妈,她会生气。”
      “……不等吃完她的苹果派?”
      “集合时间要到了。”
      墙上的挂钟应景地滴答滴答转,指针变换着指向房间的角落,布谷鸟安静地蹲在木格里。
      ……
      “别哭哟,”熊抱着略显瘦弱的友人,盖兹的声音哑哑的,“像个娘们。”
      艾比使劲地昂着头:“我才没有——”
      感受蹭着脸颊的柔软金发,带着令人眷恋的皂角香气——他不久就要被呛人的硝烟味包围——忍不住将脸贴得更紧些。
      风从缝隙穿过,带动树叶和流水一起哗啦啦地响,和钟声搅在一起。
      环住有些瘦削的肩膀,盖兹有些出神地盯着墙角的一幅半成品,嘴角弯起:“小艾比,等我以后回来了,你把那幅画画好了送我吧。”
      画上的圆圈好像是太阳,目前只有些凌乱的线条轮廓,孤零零地和另一叠画稿遥遥对望。
      然后松开胳膊,看着对面碧色的眼眸扯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好了再见,我会当上个高级将领‘衣锦还乡’的!”
      艾比跟着他推开门跑到走廊上,停下,看见那个家伙跑到楼底下又抬头咧开嘴角:“艾比——”
      ——你想要说什么?

      青年猛地从床上坐起,在午夜的钟声里喘息,愣了愣,伸手拨开被汗水黏在额角的金色发丝望向窗外,夜色暗的像粘稠的墨汁,和隐隐约约的屋影纠缠在一起。钟声不知道响到第几下,一下一下的在无边的黑色里更显空洞和寂寥。
      他又等待了几分钟,天边第一缕曙光却迟迟不肯出现。
      ……居然会突然梦见那种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真是噩梦,当时为什么没有用画夹拍晕他?
      明明知道可能会永远失去他。
      当他把自己重新埋入柔软的被褥时,热气似乎因为先前突兀起身的动作几乎散去了,让他不由自主地蜷起双腿。
      奇怪日夜温差怎么这么大,明天一定得去找伊斯拉夫人谈谈。艾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脚趾——还好,没像梦里那样被钉死了似的。他在入眠之前昏昏沉沉地想到。
      极为迟缓地,一缕金色的光线在距离这座城市千里之外的海上露出水面。
      第二天早上塔杰娜伊斯拉夫人像是噎着了一样看着眼前的年轻房客:“先生,您着凉了?现在可初夏。”就算最近降温,火炉什么的也太夸张了,而且煤也涨价了喂。
      看见对方的眼神少有的飘忽,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叶尔宁先生?”
      “……抱歉睡眠有点不足。”艾比按了按鼻梁,昨晚真是在床上折腾很久。
      “呃……先生,”伊斯拉夫夫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下个月的房租……”
      因为连年的内乱,现在连一些日常用品的价格都贵的离谱,她的房客们到了月底总是变着法子找借口开脱延期。眼前朴素的年轻人倒是个令人惊喜的意外。明明该是这个时代最没糊口资本的青年画家,没什么名气的那种。
      “……是的,月底我会按时交上。”
      伊斯拉夫人满意地笑了,温和慈爱地看着他招来一辆马车,挥了挥手。

      因为终于蔓延到的叛乱硝烟,他在盖兹参军后的第二年踩着枯败的梧桐叶加入了颠沛流离的难民大军,开始不断向较为安定的内陆迁移,现在停留在和平的城市法塔亚。在和吱吱嘎嘎艰涩转动的水车与枯萎的梧桐告别时将一片树叶夹近书里做成了叶脉书签,那陪着他辗转走过了很多地方。
      离开家乡后,一边打工一边求学虽然很是辛苦,但好歹还能和发小勉强维持着通信,每当看着他在信里炫耀着军队的战绩和自己的英姿,或是对着偷袭的敌人破口大骂,干巴巴的小黑面包也能嚼的有滋有味——直到真正的绞肉机开始残酷运行的那一刻。
      这片大陆上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国家——巴利亚尔纳耶。它的国土面积几乎从大路上的最东端一直延伸到最西端。吟游诗人们在大街小巷歌颂这广袤的国土: “太阳运行的轨迹横贯巴利亚尔纳耶,它的起点是东森,终点是西海”。
      久而久之,人们就这样自豪地称这片陆地为——巴利亚尔纳耶。
      所谓盛极必衰,教廷神法莱亚历779年巴利亚尔纳耶分裂成两个国家,东部的桑奈斯与西部的桑赛特。
      823年两国关系进入僵化期,边境贸易开始封锁。
      827年6月桑奈斯的主城之一洛洛斯塔率先举起叛乱大旗,全国竟有1/6的城市响应,全国征兵。
      827年12月,大雪,桑奈斯南部的弗洛登爆发了一场史上罕见的大规模战争,全城浴血。
      【艾比,打了几场胜仗大家伙的精神气都还很足呢,我们正赶往弗洛登稍作休息,长官表示,下次要是赢了说不定我能当上少尉!
      PS:听说那里的烤土豆味道不错,不过寄到你那会烂掉吧:P】
      弗洛登屠宰场,因为帝国军队遭到埋伏,使得城市三天三夜都燃烧着不灭的火光与血光,灵魂在炮火的轰鸣中被震碎,不管是叛军还是帝国军,来不及撤离的本镇居民,几乎全灭。
      艾比斜靠在车壁上,手指轻抚夹在书页中的书信,它的边角微微地泛黄,有蜷曲的痕迹,然而又被人很小心地抹平。这种联系中断在五年前,事实上三年前叛军就被镇压,这几年即使有些边境不太安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帝国也在试图出台政策调整步调控制经济的稳定与复苏,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很显著的效果,但似乎事情都在朝着好处发展。可是再也没有那个少年的消息。
      是因为找不到自己,还是……
      马车微微地颠簸着,集市的喧嚣透过车帘隐隐与记忆中的小镇赶集重合。
      也许这座城市的高墙足够厚重,厚重到足以隔出两个世界,他站在了繁华宁和的里面
      木轮嘎吱一声停止在青砖路前,艾比熟练地跳下车递给车夫几个铜子。门卫熟稔地和他点头招呼,丝毫没有为难地放行。
      座落在法塔亚郊区的白色的洋楼建筑在茂盛的庭院植株里影影绰绰,皮靴在拼花的地砖上踩出规律的音律又停在雕花门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老管家谦和地对着他躬了躬身替他轻轻推开了门,引着他穿过了会客室直直来到靠着庭院的一件房门前。
      门是虚掩的,流畅的钢琴音□□过这条缝隙流淌而出。弹奏者指法娴熟,琴音清越灵动,轻快的节奏带着一种美好的希冀与祝愿,将这里划为一个遗世独立的祥宁圈子。
      管家不知何时已退下,艾比等到钢琴声停止后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有着罕见焰红色卷发的少年坐在镂花的锦凳上,身着白色的丝质长衫,依然搭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他转过头凝视着年轻画师的眼睛是碧绿色,典型眼梢高挑的桃花眼,几缕红色发丝搭在光滑饱满的额头前,面容精致如妖精。
      妖精的唇形很好看,色泽嫣红,现在它一开一合,他说——
      “雪花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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