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上的温柔》林陈

28、第二十八章

　　车祸现场血肉横飞，砸破车窗逃出来的伤者在不断的呻吟，等待着救护车送往医院，而更多的是冷冰冰的尸体，柯劭挨个挑开给尸体覆面的白布，这不是她，这也不是她，直到最后一具，他痛苦的闭上眼，等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时，才发现面前是漆黑一片，原来是他又做噩梦了，尽管事情已过去两年，可他心里的痛未减少半分，当他从婚礼赶到车祸现场时，他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可她再不会没好气的回答：“闭嘴，吵死了！”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明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可他为什么还要挂她的电话，他为什么没亲自去接她，他为什么不说明让她来是为了结婚，可悔之晚矣。那场车祸伤亡重大，创C市历年之最，整整投入了几百名警察进行搜救，历时七天才结束，到最后仍有十余人失踪，水位下降后，时不时会惊现浮尸，柯劭每次都会去看，可始终不见她。
　　这两年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壮大服装部的同时还把它从同心实业中脱离出来，原集团股份他和柯夫人各分50%，柯夫人自然不同意，柯劭没多说，只给了她一份录音，她指使人纵火的录音，那是柯劼交给他的，准确来说是陆颂问她要的。柯夫人聪明一世，谁知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偏偏还不知死活的爱上了陆颂。至于张兮，她已对他彻底死心，因为他把她扔在了婚礼上。在婚礼之前，柯劭便告诉她要把他目前居住的那套别墅送她，说那是她应得的。她当时只觉得心情沉入了谷底，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柯劭还是把她当做小三一样打发了，以一套惹祝理生气了的别墅把她给打发了。
　　柯劭搬回了曾与妈妈相依为命的旧公寓里，尽管家里空闹闹的，可至少曾上演过温馨的一幕幕。现在是凌晨三点，曾有四年的时间里，他会在这刻醒来给她打电话，而在她离去后的这两年里，他依然会准时醒来，只是手机的那头再没人接听。他忘了曾有多少个想念她到发狂的夜晚里，他会开车来到当时的车祸现场，趴在围栏上，手里紧紧攥着当年她在机场送给他的披肩，他多希望她能再对他说一句“别着凉了！”可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平静无澜的河水。
　　公司里的职员清楚的感受到柯劭变了，他不再和下属谈笑风声，每天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忙碌着，没有应酬的时候会加班到深夜，第二天却是来的最早的一个，若不是他的衣服每天都在换，他们会认为他以公司为家。张兮已经辞职，靖雅休了产假，所以当陆颂打电话来提醒他该吃晚饭时，他才发觉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生日打算怎么过？”
　　柯劭一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八点半，揉了揉眉目疲惫道：“得过且过。”
　　“别这么说，你还有我这个兄弟陪着呢。”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现在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做完，忙完了给你回电。”
　　“工作是重要，可也不能不顾惜身体，你的身边极需要女人照顾。”
　　“我一个人挺好的。”柯劭看着以祝理的照片为墙纸的电脑屏幕，淡淡笑着，可那笑饱含苦涩。
　　“你总念着她也不是办法。”
　　“我没办法不想她。”每个午夜梦回，他都会深深的自责，若不是他和张兮搅在了一起，她怎么会死于交通意外。祝理曾不喜欢他做的事现在他已通通改正，不沾烟酒，不碰别的女人，衣服不穿她不喜欢的颜色，房子不会弄成她讨厌的风格...他贪心的想着，若是这样她就能原谅他，她就会来见他，即使只在梦里。
　　幸运的是，暌别两年之久，他终于梦见了她。在马尔代夫的蓝天白云下，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坐在沙滩上，海风一吹，海藻般的长发迎风飞舞。
　　“Icy...”
　　祝理回过头来，对喊他的人笑了笑，把披肩披好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走去。
　　不一会儿，一阵浪潮卷来，她用石块在沙滩上写的‘生日快乐’四个大字瞬间被掩埋。
　　椰子岛的酒店门口，有一个正装打扮的中年男人含笑看着走过来的祝理，“Icy，马上就可以用晚餐了，你回去换件礼服吧。我在大厅等你。”
　　“OK！”祝理和那个男人一起进门后，男人去了餐厅点餐，祝理是直接进了电梯上楼，电梯内部三面都是镜子，将她的身影错综投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仍是优雅的美人尖，巴掌大的瓜子脸，可感觉却有些与以往不同，她漂亮的眼睛略显阴郁，高高的鼻梁骨上有一处微微塌下去，看起来不怎么明显，摸起来却能感觉到是曾经断裂过的痕迹，而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脖颈上如今有一条细细的伤痕，致使她不怎么爱抬头，只要天气不是热的受不了她都会系上一条丝巾。
　　回到套房后，她换了一袭银白色单肩晚礼服，头发只喷洒定型胶营造出蓬松的感觉，抹上口红后便拿了手拿包下楼。
　　一楼的餐厅一派的衣香鬓影，男士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女人通通是优雅的晚礼服，几乎每对情侣的桌前还有拉小提琴，那靠窗坐着的男人对她打了个响指，他是香港的一位富商，是她妈妈花了五万港币给她注册了一家婚恋网站的高级会员后选出来的精英人士。祝妈妈给她挑相亲对象的要求很苛刻，首先是形象气质佳，年龄在30至40之间，孝顺有责任心，无不良嗜好，至少一亿身家，有留学背景，最好还取得博士学位...祝理听祝妈妈叙述这一大串要求时直听得头疼，因为她说的每一点通通指向一个人，那就是柯劭。尽管祝妈妈的要求提的这么高，但还是有不少单身的精英人士踊跃报名，因为祝理的条件同样优秀，经过一系列的挑选，祝妈妈选定了堪称奇葩的这位，并积极怂恿祝理和他携手共度婚恋网站送的马尔代夫七日游。
　　这只是旅游的第一天可祝理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她实在没办法和一个秃顶还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共进晚餐，更何况他还时不时色眯眯的看着她。
　　“Icy，这个咖喱鱼很不错，你多吃点，女人不能太瘦。”说话间王先生就把一块切好的鱼片放进祝理的碟子里。
　　祝理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勉强笑道：“我比较喜欢吃水果，这蒸香蕉看起来很不错。”她不动声色将餐碟推开，将水果盘放到面前。
　　王先生没所谓的笑道：“听说你以前是芭蕾舞演员，那一定是长期节食，所以才这么瘦。不过等你嫁入我们家，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保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祝理已有两年没练习芭蕾，身材有轻微的发体现象，不过现今的45kg尚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但一听白白胖胖这词却是忍不住反感，这只会让她想到肥腻的脂肪，抿了一口红酒微笑道：“我比较注意养生，是半素食主义者。”
　　“真是可惜了，这样你得少多少口福。”正巧邻座的小提琴服务生在拉柴可夫斯基的《圆舞曲》，王先生笑道：“我一直忙于工作，也没空去听什么演奏会，不知道Icy小姐今日能不能圆我一个梦想。”
　　祝理抬头看着他：“什么？”
　　王先生笑的人畜无害，“Icy小姐是首屈一指的芭蕾舞演员，不知你可不可以就着这音乐为我跳一支舞。”
　　如果祝理不是有极好的修养的话，她真的很想把手里的红酒泼在他脸上，在他们来马尔代夫的路途中她已经见识到了他爱炫富又爱出风头的本性，在飞往这里的旅途中他居然给空姐小费，而且还非要空姐收，说她不收就是看不起他，最后闹得机长过来给他解释，警察、公务员、政府官员，这在法律上是不允许给小费的，而公交司机、超市营业员、空姐和加油站服务员是全都不收小费。现如今若让她在这大堂舞上一曲岂不是会受到在场所有男人的嫉妒，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且不说祝理是低调的人，即使现在要求她这么做的人是柯劭，她也会言辞拒绝，更何况公共场合时柯劭是恨不得把她放进口袋不让别的男人多看一眼。
　　王先生追问道：“Icy小姐，难道你不愿意吗？”
　　祝理的嘴角漾起一个讥笑，“你想听我怎么回答你呢？”
　　王先生慢反应的没察觉出祝理的脸色有异，笑道：“自然是同意。”
　　祝理慢条斯理回道：“我若是拒绝的委婉一点呢，那就是我绝不会在不穿芭蕾舞鞋的情况下跳舞，若是你想听我的心里话呢，那就是你—不—配！”说完就拿上手拿包离席。
　　王先生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后：“Icy小姐你要去哪？”
　　祝理回过头看着他：“很抱歉，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要回港。”
　　“可我已经订了这酒店最豪华的套房。”
　　“那就就慢慢享受你的海景套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