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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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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就摆在面前,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伊腾了个位子。
想了想,道:“就写:儿自知有愧于父母十六年养育之恩,不敢继续拖累,待到出头之日一定孝敬双亲。”我对自己出口成章的一番话很是满意,自觉十分有文采。回头看到伊,举着手一脸的踌躇。我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地方不妥的你就帮我改下。”面对这个念过书的,我有一种细微的自卑感,不过只是一点。
“没……没有。”他用手点了下水,在翠绿的布块上快速滑动。
我看着泛着阵阵涟漪的水面,触动了我的内心深处。这个时候,竟有些不舍那个我一直不喜的家了。不过,就算舍不得,也是舍不得大兄吧。如今大兄要上蒙山求学,这家对我还有什么地方可留恋的?
我叹了口气,努力回想母亲对我的不屑。这样能让我定定心。
不一会儿,伊就写好了。我趁着水没干,连忙夺过布块。我问伊:“你有笔吗?”
他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我低骂一声,正思量着要不要回去拿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正是方才停在府门前的车。这条是乐安最宽的街道,也难怪他们往这边走。这离城门不远,母亲他们也只送大兄到城门。想回去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一狠心,使出吃奶的劲咬开了手指,以指作笔。就着渗出的几滴血画上了布块。
母亲见到这血写的布块,会不会担心我呢。这一刻,我突然我想见到母亲为我着急的模样。
想着笔速更急了,写完之后,我举起布甩甩,问伊:“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他点头。
我实在无奈他单一的用点头摇头与我交流,把身上带的几串钱全拍在石台上,连蹦带跳的走了出去。
刚要迈出伊家门,我好像听见身后伊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到伊在几步的位置站着,“你说什么?”
他本是低着头的,这时突然抬了起来:“我说,你要离开乐安吗?”
我冲他笑笑:“当然,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回府时依然没有人过问我的去向,不知我是该喜还是该愁。长大后,我鲜少去母亲的房间,这次去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屋里的摆设和记忆中幼时的一般光鲜明亮,还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儿萦绕,那也是多年没有闻过了的。案上摆放着一摞竹简,现在看来,竟不似往常那样厌恶了。
我抽出袖中的书,轻轻放上母亲的案,然后,转身,离去。
从母亲的房至府门的路,不过数十步。我是一步作三步走的,所以异常的艰辛。有不少婢子看向我,不过也无妨了。
出府之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牌匾,“孙府”。端正却又显沧桑,我笑自己明明不识这二字还假意品析,摇摇头向着反方向走去。
大兄他们是从南城门有走的,那我就从东门走好了。出城并不困难,因这时尚没有战乱。只是,出了乐安,我该再往哪去。
我想到了临淄,那是齐国的都城,理应是齐国最繁华的地方。我想要有好的出路,去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弄清了大致方向,我便顺着官道走了去。
黄土地上布满碎石,石缝中还有生命力顽强的青草冒出尖来。两旁是更茂密的草丛野花,没走几步还会发现点缀着的红色果实。
这种景象是我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可比起车水马龙的市井街道,还别有一番风味。
没走一会儿就已是汗流浃背,头晕目眩,谁叫正直炎热的夏季呢。抬头一看天空的太阳,才知已近正午了。
都走了这么久了。出城时还是黎明,现在都已烈日当空了。我突然觉得口干,可又没带水,四周又都是青草地啊。
放眼寻找了半天,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分布均匀的野果上。可我竟沦落到要吃路边的野果。
在乐安时,家家都知我的事迹,我也没想要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所以无论做何事都不觉得丢人。可如今我是想重新来过啊,况且,有道是“家丑不外扬”要是给人看见了怎么好。
我又看看四周,确定应该是不会有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子,将颤抖的手伸向那红果子,还一边时不时的望向远处。
触到第一个果子,我就感觉到它冰冰凉凉的,饱含着水分,心中不禁一喜。想着可以多摘些路上吃,动作就越勤了。
突然觉得阳光好像弱了不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意的看着自己兜里的果子。红彤彤的一个挤着一个,加上我绿色裙子的衬托,愈发可爱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热风,“你在干什么。”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身子向前倒去,幸亏手快按在了地上,可也黏糊的一手泥灰。我回头看那个人,正站我身后一脸笑容的看着我。背着阳光只能看见嘴角浅浅的弧度。我说怎么凉爽许多,原是他为我挡了光线。
“你在干什么?”他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我连忙低头看身上的果子,感觉脸上一阵火辣。
恍惚间,我习惯性的抓起一捧果子塞到他手里,“你渴了吧,没关系,吃这个,这个很解渴的。”我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我的脸,“不巧我今日没带钱,只能给你们这些东西了,将就下吧。”说自己没带钱确是真话。先前把钱都给了伊,出门时有的急,也忘了拿。
正思量着接下来的路,没钱怎么办,忽又听到那人的声音:“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认得我?难道他是乐安城的人?我抬起头来看他,可怎么也看不清楚,画面渐渐变黑……
我好像看到大兄,大兄在堂上搬弄竹简。母亲端着亲自端着水送给大兄。还有父亲正笑意盈盈的走向他们。我呢?
我突然冲了过去,抱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我回来了。”她却只瞟了眼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罢了,我孙家有武儿足矣,也不在乎多你一人了。”
我抱得更紧,拼命的哭道:“母亲,儿不一定比大兄差啊,儿决定重新改过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