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苏沫漓

5、第五章

　　新婚的第一夜，我独自一人在新房里呆坐着直到天亮，而景卿似乎忘记了有我这么一个人了。直到我明白他是不会出现的了，我才发现自己嫁给他，其实并不止为了寻回记忆，有那样一个你曾经深爱的人，而你只记得那些你们相处时美好的记忆。重新遇见时，心里竟是想重修旧好，哪怕这人可能真的把你逼入绝境过。
　　那时的心情太复杂，以致我都忘记了曾经在于家感觉到过血腥气的事情，而这遗忘让我吃了很大的苦头。

　　从抱着那种重新来过的心情，到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天明时我想除了找回记忆，我再无所求了。扯下头上的喜帕，坐到镜子前，将头上那些首饰一件一件拆下。到耳上那对血红的玛瑙耳坠时，我停了下来。
　　这是唯一一件陈奕亲手给我戴上的首饰，他在我耳畔说，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犹豫了一会，我将耳坠留在耳上，也许这是我唯一还能依靠的了。景卿派了一个叫悦红的侍女负责我的日常生活，她低着头怯生生地跟我说：“少爷吩咐说，夫人不用去见大夫人了，平日里夫人尽量待在这院子，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换下喜服，接过她手中的衣服，顿时愣住了，那是一件素色绣金边牡丹的纱裙，是我生前穿过的。我放下衣服，打开衣柜，里面除了一些新置的衣服，其余的尽是我生前的衣物。
　　有那么一瞬间我明白了景卿的用意，还来不及记住，下一刻就被蜂拥而来的记忆带入昏迷中。昏过去前，似乎看见景卿正走了进来。

　　“容儿，安心养胎吧，你临产前我一定回来陪你的，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的。”景卿抱着我，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隆起的肚子。
　　“我会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孩子的，你不用担心我，先去把事情处理好。”我信心满满地朝景卿笑了笑。
　　“好，等我回来。”景卿轻轻在我额上印下一吻。

　　“容儿，这是宁颖。”我看着景卿身后一样和我怀了孕的女人，面容姣好，神色似有不安，怯怯看了我一眼，慢慢走到景卿的身边握紧了他的手。景卿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却还是没将手抽回。
　　心口犹似哽了一根锋利无比的针，随着咽下的心头血，从心口狠狠地刺向身体里，一路鲜血淋漓。我都不敢想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海誓山盟转眼成灰，面对着铁铮铮的现实我还能说什么呢。景卿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想我应该做足我主母的礼数，大大方方地接受现实，然后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从此掩埋。在这个社会里，在这于家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容儿，我食言了，我知道现在解释也没用了，但我始终只爱你。”景卿用力抱着我，眼泪蓄满了眼眶，却还是没落下，我伸手渐渐回抱他。我依然深爱着怀中这个人，可是却没办法再像从前将心完完全全交给他了，也许只剩下腹中的孩子才是我生命的寄托。
　　当心中的想法改变，就算行为上再怎么假装掩饰，可这朝夕相对，熟悉无比的人却还是慢慢发现了。握着的手慢慢松开，相拥的怀抱渐渐冰冷，看着对方的眼光不再炽热。景卿在感受着我的退却时，看向我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心疼，以及失望。
　　怀胎十月，我和景卿渐行渐远，随着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长大，我们的关系渐渐冷淡。而与此对比的是，景卿对宁颖从一开始的冷淡，慢慢变得亲近，到最后，宁颖比我更像是妻，而我沦为不受宠的小妾。若无孩子，只怕连下人们都会全部倒戈到宁颖那边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悦红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我，见我醒来，急忙扶着我坐起来，又倒来水让我喝下。“早上夫人突然晕过去可把我吓坏了，还好少爷来了，本想去请医生，可少爷说让夫人躺会就好了。可这都过去大半天，夫人还没醒，可把我急死了，要是夫人再不醒，我……”
　　“我没事，你别急，以后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你就让我睡会就好，昨夜一夜没睡给累的。”我对着她温柔笑了笑。
　　“少爷还说，今晚会过来的，让夫人准备好。”说到这，悦红羞红了脸。我愣了愣，景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悦红为我准备今晚景卿来的事宜时，我才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于府发现了血腥气的事情。自昨夜进入于府，那股血腥气似乎就不见了。难道也是因为陈奕把宁颖的病治好了，所以那血腥气就消失了么。
　　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生前那一件件首饰，心酸无比，不禁叹道成了妖却还是为这些七情六欲所困。突然我感觉到有些奇怪，这梳妆台怎么用柳木做的？柳木纹理较重，一般是不会做成梳妆台的。我站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越看越是心惊，这一整屋子竟除了房梁不是柳木，其它的家具净是柳木制成。
　　槐木招鬼，柳木惹妖。这，难不成便是为我而造的么。景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么，那明知我是妖为何还要将我娶进府里来，难道他不怕我加害于宁颖么？
　　我越想越觉得景卿娶我十分蹊跷，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满屋子柳木制成的家具，“悦红，这于府其它房里的家具也都是柳木制成的吗？”
　　“悦红不知其它房里是否也是柳木制成的，但好像大夫人那间屋子的家具全是由桃木制成的。夫人这屋里的家什好像是少爷在迎娶夫人前，专门命人定做的，还指定了用柳木制的。”
　　我心愈发一沉，这摆明是冲着我来的。只是如果明知我是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柳木招妖呢。宁颖房里全是桃木，是为了防我么？
　　突然一双手从我身后紧紧地抱住我，猛地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