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剑笔记》苌乐

4、【纯钧剑】

　　4、纯钧剑
　　阳寻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顾羽给带到了长夜林。他体力再好也有点吃不消，把顾羽往地上一放，自己也坐着休息。而这个时候，顾羽醒了。
　　周围是一片荒凉的树林，夜色浓浓。他伸了个懒腰之后，才意识到状况不对，惊恐道：“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几点了？”
　　阳寻低声说：“我们已经到长夜林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什么？”顾羽愣了，努力回想之前的种种，只记得自己坐在大巴上，吐过之后感觉很累，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到底是睡了有多久？怎么就一点也没醒过来？

　　“开始吧。”阳寻休息够了，站起身就往树林深处走去，“天亮以前最好能找到纯钧剑，不然会错过明早的车。”
　　“等等我。”顾羽连忙跟上，心里一连串的疑问还没解开。
　　树林很大，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如果是拍恐怖片，这一定是个相当不错的场景。想到恐怖片，他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你走慢点行么。”顾羽跟紧了阳寻，紧张让他想不停地说话，“你看没看过一部惊悚电影，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了，里面有个女鬼，最喜欢在树林里杀人……”
　　阳寻猛一转身，吓得顾羽浑身一抖：“怎、怎么了……”
　　“你走在前面。”
　　顾羽一惊：“为什么？”
　　“你走在前面，跟着你，才能找到纯钧剑。”

　　阳寻这句话，算是彻底打破了顾羽的恐惧。借着月光，他能看到自己前面的那个少年，个子还没有他高呢，却总是一副老成样，气定神闲，波澜不惊，没事装酷。这种环境下还能平静地一心想着找剑，他真的正常吗？
　　“为、为什么，要跟着我，才能找到剑？”
　　“不知道。”
　　似乎是感觉到顾羽的恐惧，阳寻眯起了眼睛。现在在他心里，顾羽身上乱七八糟的标签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

　　阳寻说：“如果你感受到了‘剑的存在’，就告诉我。”
　　“你在和我开玩笑么，‘剑的存在’是什么？我怎么可能感受到？你这也太神棍了吧，还不如坐在原地等剑飞来找你呢……”顾羽义正言辞地反驳。
　　阳寻一边走着，一边安静听着。
　　“说真的，我真不明白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如果真是要找宝剑，好歹拿个金属探测器什么的，就我们两个人在这林子里转，算怎么回事呢？”
　　阳寻不理他。
　　——又装冷淡。顾羽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也懒得说话了。

　　走了有一个多小时，顾羽不只是累，还很饿。说起来他都有几乎一整天没有进食了。他停下脚步，揉了揉自己空空的胃。
　　每当这个时候，阳寻总是格外贴心。他立刻停了脚步，拿出一袋饼干，递给顾羽：“休息一会儿吧。”
　　——唉，等的就是这句话嘛。
　　顾羽放松下来，直接往地上一坐，撕开包装纸狼吞虎咽。巧克力口味的饼干，真是太能慰藉心灵了，怎么阳寻的东西，每次都这么好吃呢？
　　“你饿不饿？”顾羽没忘了表示关怀。当然以他的了解，阳寻是不会有什么需求的，这饼干还是他一个人的。阳寻果然摇摇头：“不饿。”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所处的这块地刚好被一小圈树木围绕，似乎很安全。阳寻觉得这地方不错，去周围捡了些树枝，搭成金字塔的形状。
　　他想生火。顾羽猜到了，连忙说：“这样不行，电视里那都是骗人的，火没那么容易弄起来。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阳寻从包里取出一叠卡片，每一张大概都是扑克牌一般大小。他抽出一张红色的，迎着风轻轻一吹，“嘶”的一声，一簇火焰在卡片角上燃烧了起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魔术么？”顾羽把脸凑过去，火苗一动，差点烧到他鼻子。阳寻把卡片丢到树枝堆上，短短几秒，小火苗就烧着了树枝顶。
　　这已经不在科学范围内了，顾羽接连问了几声“这是怎么回事”，阳寻都没有搭理他，只是站起身说：“我去周围检查一下，如果安全的话，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火不会灭，你在这里等我。”
　　“好。”顾羽专心地研究火堆，试图找到什么魔术遗留的痕迹。

　　阳寻走进树林里，黑色的背影像浓墨一样，显得不太真实。顾羽一点也没在担心他，这个少年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但毫无疑问，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的多。更何况他带着刀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火光晃动，一直盯着，让人觉得很困。顾羽打了个哈欠，周围是一片静谧，这让他的意识有点游离，像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又像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在想。

　　“嗡……嗡……”忽然响起的声音，像古琴的低鸣一样，打进心里。它从远远的地方传过来，一阵一阵，若有又似无。
　　“这是什么声音？”顾羽喃喃，心神还有一丝清明，但感觉身体像被困在盒子里，手脚都不能动，像不是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个念头抓着他，支配他，让他去寻找。
　　这是一种召唤，那声音在召唤他。

　　——莫非这就是阳寻说的，所谓的“剑的存在”吗？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感受到了？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碰到这么诡异的状况。顾羽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跟着那声音走。脑袋里那个强烈的意识告诉他，要这样做，必须这样做。

　　“嗡……”穿过几棵松树，眼前忽然出现一潭水，在月色下水光荡漾，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那声音更强烈了，透出一种无言的迫不及待。
　　“嗡……”

　　“水……”顾羽茫然地看着眼前，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他不会游泳，走下去就是死。可是那声音没有停，拖着他，拉扯着他一直走下去。然后“噗通”一声，他的身体猛地跌进了深水里。
　　“呜——”冰凉的水一下子缠住他，它没过头顶的那一刻，顾羽还在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忽然不能动了？为什么阳寻会变出火焰？这世界到底是有多不科学？

　　“呜——咳咳——”

　　不能呼吸，不断下沉，不行，不要，不要……求生的想法覆盖了一切，一瞬间，顾羽重获了自己的行动力，于是拼命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浮上了水面，他用力扑腾：“救命！救……救命！He……Help！”
　　顾羽一边呛水一边用足力气大喊，几乎要崩溃了，这树林里根本没有人，阳寻又不在，谁会来救他呢？
　　绝望一点一点加大，身体渐渐失去力气，像石头一样往下沉，那么快，那么快。顾羽感觉死亡的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这可能是一个梦境，一切都和空地上一样，围成一圈的树木和熊熊燃烧的篝火。但是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沉寂得像一个死亡了的假象。
　　顾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伸出手，疑惑地皱起眉。
　　“你还活着。”
　　顾羽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只见篝火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男子一头长发束在身后，眉目俊秀，若是去演古装剧，一定是难得的美男子。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还是真实的世界吗？

　　“你是谁？”顾羽问。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笑地说：“你会有性命之忧，也是因为我，所以我救你。可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什么意思？”顾羽不解，他的性命之忧，与这人又有什么关系？
　　男子站起身，身形十分修长，挡住了一片月光，他缓缓走到顾羽面前，身上散出一股奇特的凉意。凌厉的感觉扑面而来，顾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男子一愣，笑道：“你怕我？”
　　“哈哈……”顾羽干笑两声，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你不必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男子说，“可是你走的这条路，会遇到真正的危险。这条路太难，不适合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顾羽无奈，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了，“能说清楚点么？”
　　“总之，不要再走下去了。”男子一步步靠近，走到顾羽身旁，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家吧，顾羽。”
　　“你知道我的名字？”顾羽猛地转身，可他惊讶地发现男子不见了。视线里一片空旷，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忽然轻风吹在脸上，周围的草木味、虫鸣、火苗窜动的声音都回来了，一切都很正常。那个男子消失了，似乎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一样的景象，却是不一样的世界。
　　顾羽回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篝火旁，阳寻疲倦地靠在树上，他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水滴从袖口掉到地上。滴答，滴答，在一片静谧中竟然格外清晰。
　　“阳寻……”顾羽走了过去，在阳寻边上蹲下。他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衣服是干的，掉进水里，他的衣服怎么会一点都不湿？阳寻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你怎么了？”顾羽伸手戳了戳阳寻，发现他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十分可怜，“你怎么弄成这样？”
　　阳寻一指地上，那儿安安静静躺着一把剑。

　　顾羽读过的笔记上曾有一段这样的话：“……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钧耶。”
　　光华如芙蓉，雕饰若星辰，利刃似断壁。
　　“这是……”
　　眼前的剑寒光耀目、毫无锈蚀，长不到半米，宽约五厘米，剑身上刻满了黑色的精致图纹。剑柄缠着一道道丝线，蓝色琉璃制成的纹饰，在月下泛着冷光。
　　这是真正的古剑，是——纯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