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尽风月无边》巫边雀

52、敌巢

　　看那中年男子的气派，不难猜到他便是九幽宫主焉东流。

　　“笑儿！”

　　焉东流大步走了过来，扶住焉则笑的双肩，笑得十分精神。“我儿三年未见，果然生的又俊了几分！笑儿怎的今日想起回来了？”

　　焉则笑不卑不亢地礼了礼，唤了声“父亲”，答道：“我带风儿回来看看。”面上带着淡笑，他心中却知，焉东流早就计划着让一风过来，此刻只是客套罢了。

　　焉东流看向一风，一风却一直低头不看他，只施了一礼，道：“宫主好。”

　　焉东流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一风，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声音稍稍严了一分。“你便是独孤一风？”

　　一风仍是低着头，她本就比焉东流矮上许多，此刻又死死垂着头，面目表情全都掩藏在了刘海之下。

　　“是。”一风平静地答道，心中却在不停翻滚。眼前这个看似和颜悦色的男子，便是杀她满门之人，仇人当前，她怎能不激动？只是她要小心行事，不能乱了计划，只得在这万恶的仇人面前装乖样儿。

　　一风清晰地感觉到焉东流的眼神带了些试探，只听他道了声“抬起头来”，她便缓缓将头扬起，清秀的眉眼与带些疏离的表情都映在了焉东流眼中，然而，这一看，却将焉东流惊得差点跳起。

　　“汀儿！”焉东流十分激动，上前一步就想伸手抚上一风的脸，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恭迎的九幽宫众看到宫主如此失态都十分讶异，只有一些年长的人知道其中道理。

　　一风忙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焉东流，不知他为何惊乍至此，吓得她都忘了如何面对他了。

　　焉则笑护住了一风，带了些警惕地看着焉东流，道：“这是风儿，父亲应该从未见过才是。”虽然焉东流刚才看上去像是真的失态，但焉则笑不能排除这是他想要接近、算计一风的计谋的可能。

　　焉东流看到一风惊恐的模样，又见到焉则笑警惕的神色，自知方才太过冲动，尴尬地收回手，问着一风：“风儿，你多大了？”

　　一风心中很是不满，她不想她的仇人叫她“风儿”。然而，面上她却未显出任何反感之意。“十五……也可能十六了。我不知自己的生辰。”

　　“你娘叫什么？”焉东流的笑带了些许期盼，他似乎在尽力地用温和的语气同一风说话。

　　“我从婴儿时起便被遗弃，是师父将我捡了回去，所以我不知我的娘是谁。”焉东流的问，又勾起了一风一些悲哀的回忆。

　　焉则笑看到此处，也明白了些，道：“风儿她……长得与兰汀十分相似？”

　　焉东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都怪我当时太糊涂，让汀儿离开了我。十五年前她来找我时，我才知道她已经与别人生下一子，在那之后……她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去找过她的夫家，而那家已家破人亡，孩子也不知所踪。”

　　他看向一风，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情绪，让一风有些不自在。“风儿，你与汀儿生的七分像，年纪又符合，你定然是她的女儿！”

　　一风有些震惊，脑子只觉有些混乱，许久不能回神。她是谁的女儿都无所谓，反正她已经惯了，只是她不想与眼前这人扯上关系！

　　焉东流忽然大笑起来，十分开怀，两手扶着焉则笑和一风，道：“如此这般，亲上加亲，甚好！笑儿风儿，我们进去说话。”

　　焉东流对一风这般亲切，一风虽觉得厌恶，却也安了不少心，毕竟这比焉东流一开始便排斥她要好得多。只是不知，焉东流何时会露出索要秘籍的狐狸尾巴呢？

　　焉东流十分热情地将焉则笑和一风拉到屋子里嘘寒问暖，却全然不提荻谷之时。气氛看似温馨，三人却各怀心事。

　　焉东流唠了那么多家常，简单来说便是他当初最爱的女子名叫兰汀，但兰汀认为他野心太大离开了他，躲到某处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后来又来找了焉东流，还死在了他面前。那时候，焉东流已经成了婚，有了不足三岁的焉则笑，而焉则笑的母亲则在之前产下焉则笑时难产而死，焉东流又未再娶，因此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十分溺爱。

　　“然，”焉东流叹了口气，眉眼中尽是愧疚之色。“笑儿，以前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件事，如今你回来了，昔人已逝，我便告诉你罢！”

　　焉则笑不知此时焉东流的和蔼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但总归还是感到一丝欣慰，尽管他不愿承认。“何事？”

　　“上任素商，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焉则笑差点将茶杯摔了出去，上任素商？一风和焉东流不知道，他可明白得很，她就是现在活得十分风光的烛影摇红！

　　焉东流只当是儿子惊异，未想其他，接着道：“当初兰汀还未离开我时，我在杭州酒后乱性糟蹋了个姑娘，之后也未管她，哪知道她在几年后竟然带了个小女娃找上门来，说她病入膏肓，让我将孩子留下。我见那孩子十分可爱，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于是开始训练她，她最终坐上了魔宫四座的位子，还是当年四座中最强的一个，然而，却无人知晓她是我的女儿。”

　　一风暗自腹诽，这老宫主生性真是风流，明明有女人还糟蹋了别的清白姑娘，还对别人始乱终弃。那小女娃那么小就接受训练最终成为素商，定然是吃了不少苦。现在焉东流心平气和地同他们讲话，是个接近的好机会。“既然是最强的一个，她为何早逝？”

　　焉东流捏着太阳穴，似乎很不愿提起那段事。“一次出使任务时，她不幸受了重伤与众人走散，却在山野之中被一个散医收养。那个山野大夫并不知道素商的身份，一心想要治好她，她居然就这样和那个大夫相爱了，数月不归宫。”

　　一风紧紧抿住了唇，那种因身份束缚而无法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的感觉，她深有体会。

　　“只是素商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从桦山门逃出在那儿隐居的，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后来桦山门找到了那个男人，同时也发现了素商，素商带着那人一直逃到了本宫山前，那人才知素商身份，当时便毫不留情地离她而去。

　　“桦山门召了其他几个厉害的门派顺势攻打本宫，本宫借着地势全力应战，而素商却被情眯了眼，一心冲入战局想要找到那个散医，最后竟被那个散医亲手毒死抛下了山谷。本宫退了敌，却是气数大减，只得关起门来加紧休养。武林各派也因此一战伤亡不少，同样也在蓄谋着。”

　　焉东流说着，眼中满是悲痛，甚至都快溢出水来。“虽然我一直没有给她作为父亲的爱，但她毕竟是我女儿，她的逝去和笑儿的离开，都令我悲痛万分……若素商还在，我一定会万般好的对她……”

　　一风垂了垂眼，这才知道，原来魔宫之中也有这种痴情的可怜人。然而，如今的小素商丝毫感情都没有，完全变成了傀儡，要比上任素商还要可怜的多……

　　焉则笑知道了这个秘密，倒没有焉东流表现出的那么伤心。对他而言，有没有姐姐都是无所谓的事，更何况，那个姐姐现在活得风光的很。若焉东流真知道了烛影摇红还活着，恐怕不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她万般好，而是会将她封锁在宫中，继续让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吧！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一挥黑色披风，恭恭敬敬地半跪下，抱拳道：“宫主！炎亭与素商二座已归来！”原来是个女子。

　　一见到有下属前来报到，焉东流立马换上了严肃的神色，起身道：“我知道了。”他回身对焉则笑道：“笑儿，你带着风儿四处看看，我去处理一些事情。”说完便走了出去。

　　那个前来报到的女子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看了焉则笑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焉则笑有些疑惑，那个女子转身那一眼像是有意却又似无意，那感觉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一风见焉则笑出神，戳了戳他的胳膊，道：“怎的，看着别的姑娘出了神？”

　　“怎么会呢。”焉则笑轻笑道，他抚着一风的头发，道：“你怎么样？”

　　一风转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自在。“你父亲看起来并不像那么残暴，我还要再看看……”

　　“嗯。”这是极为重要的事，任哪一方都不能着急。

　　焉东流这边，炎亭向他报告了最近武林的动向，似乎是武林各派又有了集结起来攻打九幽宫的意愿，尤其是祭冥教动向最为明显，玄夜这次带了不少部下来到这边，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

　　焉东流正听着四座分析形势，忽然体内一股腥甜涌了上来，瞬间眼前有些黑，险些没站稳。

　　“宫主！”玄英一把扶住了焉东流。

　　苍灵温和的脸忽然变了色，道：“又发作了么？来人，快扶宫主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