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的女儿》喵耳耳

14、Part 2 初雪，是离开的日子(5)

　　(我的罪，交由主来审判；是天堂还是地狱，由不得我选择。)

　　******************************************************************************

　　有时，我们会分不清楚所经历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

　　更多的时候，我们希望它是一场梦。

　　因为梦，始终会醒。

　　而现实……却无法轻易改变。

　　凌晨一点十五分，关雪回到了曼华花园。

　　纷纷扬扬的雪继续下着，飘落在花园的土壤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她站在花园里，望着顶楼的主卧室窗户，里面的灯光正在向她发出无声的邀请。

　　“小姐！”阿苦把车停好，朝她小跑着过来，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快进去吧！还有……生日快乐！”

　　雪望着阿苦笑盈盈的脸，什么也没有说，点了点头，在她的陪伴下，进到别墅里面。

　　把阿苦遣回去休息之后，雪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地上了顶楼，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已经有两个月了，她没有见到关星美。

　　她一直呆在伦敦，为了成立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而忙碌着。

　　她知道，她今天一定会回来。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在她生日这天，她一定会回来。

　　关星美穿着高档的丝质睡袍，躺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头发披散下来，脸上的妆已经洗去，露出干净清爽的面容。

　　她的怀里抱着床头边的相框，双目微闭，手里的酒杯只剩下透明的冰块。

　　关雪轻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

　　关星美听见声音，微笑着睁开眼睛。“回来了。”

　　“姨妈。”关雪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来应她。

　　“现在几点了？”关星美问，整理着头发，手里面还捧着相框，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坐起身来。

　　雪在她旁边坐下。“一点多钟。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没关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晚点回来很正常。”关星美望着她，神情有点微醉，“只是……错过了和你说生日快乐的时间了。”

　　“没关系。”雪摇了摇头，冰冷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喜怒哀乐，“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记得姨妈的话，我的生日……并不是值得庆祝的光彩的日子！而是整个关家的耻辱！”

　　关星美默不做声地看着她，表情平静得让人害怕。“你能记住我的话……我很高兴。”说完，她把手伸过去，把雪的手握了过来。“以前，都是我给你讲那段需要永远铭记在心的故事。今天，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雪抿了抿嘴唇，将脸对向壁炉的火光，开始喃喃地讲述她从小听到大的，关于妈妈的故事。
　　壁炉里，那微暖的火光照印在她的脸上，却没能融化她此刻的僵硬和心里的冰寒。

　　“以前，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一户很富裕的姓关的人家。家里面有三个女儿，都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大女儿，星美。二女儿，星璇。小女儿，星灵。他们一家本来生活得很幸福。但是在星美十二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得罪了人，家里被人一把火烧光了，连父母也一起烧死了。

　　“一夜之间，三姐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后来，她们被送到孤儿院里面，大女儿星美成了两个妹妹的依靠。有很多家人想要领养她，她都坚持着，不离开自己的妹妹。她要代替爸妈照顾两个妹妹，她觉得这就是她的血缘责任。

　　“渐渐地，她们长大了，三个女孩儿一直相依为命，并发誓永不离弃。但是，当那个人出现了以后，一切都变了。二女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人，甚至不惜瞒着姐姐，和那个人在一起。

　　“一天，那个人被一群流氓带走了。星璇不听姐姐的劝告，冲去流氓那里救他。可是，她在那里找不到那个人，却被那帮流氓……轮流污辱了。她拼命地哭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最后，都没有等到他来救她。

　　“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却在某天离开了她，并告诉她……他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不再纯洁的女人。星璇苦苦地哀求他不要抛弃自己，可是那男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在绝望中，她生下了一个女孩儿，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女孩儿。星璇看着怀里的女儿，哭喊着掐住她的脖子，想要彻底结束这段肮脏的过去。但是，女孩儿越哭越大声，被小女儿星灵抢了过去。

　　“星灵抱着小女孩，她的哭声越来越响亮。然后，外面飘起入冬的第一场雪。她喊着‘雪’，然后冲了出去。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星璇。只知道，她和一个等了她很多年的男人结婚了。两个人一起去了美国工作，因为意外死在了那里。”

　　雪倒背如流地回顾完整个故事，发现关星美的手，更加用力地，捏疼了她的手骨。

　　她转过脸去看关星美，发现她的眼泪正伴随着愤怒，不停地流淌着。

　　“姨妈。”雪小心地轻声唤她，知道她已经沉进回忆里面，无法自拔。

　　关星美回过神来，这才放松了自己正在用力的手，笑笑。“说得很好。就像让我亲眼又看到了事实一样精彩。雪啊……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亲自讲述一遍吗？”

　　“我知道。”

　　“我是想再次提醒你，千万不要再犯你妈妈犯下的错误！”关星美认真地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全是仇恨留下的愤怒，“永远！永远！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更加不要相信……所谓的爱情！它是世上最可笑，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它会掏空你的理智，甚至掏空你的心！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当你被掏得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连一件破衣服都不如，就被这样扔掉了！

　　“所以……不要有任何的感情！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相信！只有这样，你才会变得安全！你才不会受到伤害！雪啊……答应我……不要让自己有任何一丁点的可能和机会……变成那样悲惨的女人！答应我！一定要做到，好吗？答应我！”

　　“我答应你！”雪轻声地应允道，捧过关星美的脸，为她拭去上面的泪痕，“姨妈，你醉了！我扶你回床上休息吧！好吗？”

　　关星美点点头，露出疲态，在雪的搀扶下，躺回到舒服的床上，放松地闭上眼睛。

　　“雪……”

　　“嗯，姨妈。”

　　“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祷告，为什么……现在都听不见了？”

　　“……”雪没有回答。

　　“我突然想听了。你念给我听，好吗？”

　　雪点点头，伸手想要抚摸领口里的十字架项链时，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她愣了几秒，然后缓缓地开口念道：

　　“主啊。求你救我，救我脱离自己。

　　“求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

　　“求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求主听我这自卑的祈求，靠我主耶稣基督的名。

　　“在你的面前，我是罪恶，灭忘的。

　　“求你不要全然地把我抛弃。

　　“我在你的面前，承认我一切的罪。

　　“愿你向我施行你的恩慈，并垂听我的祷告。

　　“阿门。”

　　“真好听。”关星美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笑了笑，“我们……都是罪人！我的罪……交由主来审判！交由……主来审判……”

　　看见关星美变得安静下来，雪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了。

　　……

　　回到房间，换上睡袍，雪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景发呆。

　　她忽然想起那个男孩儿，睁大了眼睛看她，惊恐地喊了一声“僵尸”之后，就躲进那个叔叔的身后，再也不敢伸出头来看她。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疤痕，又看了看摊在床上的那件白色长毛衣，毫无没准备地随着突如其来的痛感皱了皱眉头。

　　又痛了。

　　这种疼痛的感觉……好陌生。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手心里的痛感，缓慢地沿着手臂的神经，一路延伸到心脏的位置。

　　她是怎么了？她问自己。

　　然后，她没来由地扬了扬嘴角，笑了。

　　雪……你好吗？

　　好久不见。

　　原来……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