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 桃源客栈》北辰玉

9、水清浅

　　惊风楼正厅改作了铁十三的灵堂。楚人弓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灵堂正中是一个大大的奠字，下面的条案上摆放着牌位和祭品，条案前面的地上停着一口红木厚棺。顾倾城站在条案一侧，一身缟素。我为铁十三上过香后，走到顾倾城身侧，轻拍她的手背：“节哀。”
　　“我没有哀，只有恨。”顾倾城在我耳边轻声说。
　　“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么？”我低声问她。
　　“能陪我出去透透气吗？这里站得老让人无端地想起好多事情，让人难过。”顾倾城挽住我的手臂。
　　我陪她走在长廊上，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觉得我是个寡情的女人，是么？”顾倾城终于开口。
　　“我对别人寡不寡情没有兴趣。”我淡淡一笑，“别人的欢喜、悲痛、哀伤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我不哭，是因为早在十多年前，我就明白，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顾倾城转头望向我，眼神平静，“但是，不哭，并不代表不悲伤，悲伤过后，是仇恨。”她缓缓步入庭园，庭园里桃花绚烂，“所有的表面迹象都显示铁十三是被红莲夜的刺客所杀，但我知道真正的凶手谁。”她在桃花树下舞动，浑身挟带的真气卷起满树桃花飞舞，待她停下之时，桃花遍地。我走近一看，那桃花却是有规律地摆出三个大字：蕊珠宫。我看向她，她对我鬼魅一笑，随即挥袖扫乱地上字迹。
　　“单凭你想找他们报仇，是飞蛾扑火。”我忽然开始同情起顾倾城。顾倾城最大的悲哀就是太聪明，很多事情蒙蒙懂懂也不会太过痛苦。可是她太明白了，明白却无可奈何。
　　“我知道，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她微笑，“前蕊珠宫杀人机器——白玉使玉流离。”
　　“你一直就知道我是谁？”我看着她，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内心却是无比吃惊。看来我真是低估了她。
　　“我还没有神通广大的那个地步。”顾倾城摇摇头，“我其实是惊风楼最早接到铁十三死讯的人，那人在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还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那么，你打算用什么和我做交易呢？”我道，我越来越搞不懂夜无殇做事的目的了。
　　“水清浅的性命。”顾倾城微眯起眼睛，“你和司徒小慕都想杀她为司徒昭华报仇，不是吗？”
　　“听起来还可以。”我浅笑，“不过，水清浅怎么会在你手上？”
　　“说来也是她咎由自取，她易容成我的样子，打算杀了我然后取而代之。”顾倾城冷笑，“不过她恐怕并没有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而被我擒住了。”
　　“口说无凭，我想我要确认一下。”我对她微笑。命运弄人，水清浅消失在江湖中多年，连夜无殇的红莲夜都打探不到什么详细的信息，这一次居然如此轻易地撞到我手里。
　　“那么请跟我来。”顾倾城在前面引路，将我引到一座名为轻絮阁的小院，“这是妾身的住所。”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和你合作？”我跟随着顾倾城穿过院落到了一间书房，她扳动墙上的书画，然后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密道来。
　　“你一定会的，因为你欠司徒昭华一条命，如今，司徒昭华已死，你唯有将这恩情报答在她女儿身上。”说着顾倾城引我走入了密道。
　　我不再说话，只是不急不慢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密道的尽头，是一小块方型平地，一名黄衫女子反绑双手躺在地上，凌乱的黑发后面是一张和顾倾城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嘴里塞着布块，因此口里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不想撕下她的人皮面具确认一下？”见我只是站在门口，身后的顾倾城提醒道。
　　“不用。水轻浅号称千面妖姬，易容术天下无双，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试问我又怎么能通过容貌来辨别她的真假呢？”我看着地上的人道，“况且我已经确认她的身份了。”
　　“玉姑娘果然高明，仅一眼就能认定她是水轻浅。”顾倾城的语调带点应付的恭维。
　　“我并没有一眼看穿她是水轻浅的功力，”我回过身子，含笑看着她，“我只是看穿了你并不是顾倾城。”说话间暗念咒文在身边卷起一团和风，将面前的人击退十步开外，并定住她的身形。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顾倾城的？”水轻浅呕出一口鲜血惨然笑道。
　　“你的确很能把握顾倾城的心态，说的话也很符合她的性格，但是你太急噪了。你告诉我，我欠司徒昭华一条命。你的本意是想让我对顾倾城不再怀疑。可是……”我的掌心现出银色的精神之弓，对着水清浅缓缓拉开，“你忘了，当年昭华以宫主之位换我性命的事情，除了当事人仅有蕊珠宫几位主要人员知晓，顾倾城怎么可能知道？”语音落，精神之羽化为利箭直奔水轻浅，瞬间贯穿她的头颅。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银色的精神之羽消失了，只余留她眉心一点嫣红，鲜艳而妖娆。
　　水清浅死了。
　　司徒昭华的仇报了。
　　可是，为什么我内心却越来越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