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 桃源客栈》北辰玉

40、千年怨

　　手起箭出，羽箭穿透了那半人半兽怪物的头颅。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具燃烧的枯骨正举着刀向我砍来，不慌不忙地在它脚下卷起一道旋风，然后一道雷链将它打散。杀吧杀吧，心中有个声音在呢喃，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到了这个陵墓，先是不安然后现在又无端烦躁。回头，看到那千年老怪物明月公主在后面含笑注视某个人，心内杀意更盛，扭过头又对着扑过来的几个怪物打下了几记雷。那人却是自在地开着火阵在那烧得很痛快，还有闲工夫和身后美女挤眉弄眼。美女是美女，就是老了点，我心里忽然闪过很恶毒的这样一句话。

　　自从和明月公主达成交易后，我们一边清理陵墓里的怪物一边行进，估计已经深入黄昏圣殿的腹地。在将附近区域清理干净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又将面临选择。前方出现两个传送阵，幽蓝的符文缓缓转动者，透着诡异的气氛。

　　“一个是通往我父王的大殿，一个通往恶魔的领域。”明月公主走近前看了看说。

　　“恶魔的领域？是被宰相子纯召唤出来的那玩意吧？”夜无殇接口道。

　　“不错，当年在和洪威国的战争中，黄昏国节节败退，于是子纯那家伙就想发动‘命运之轮’召唤上古恶魔十方俱灭出来，却没想到把自己也赔了进去。”明月公主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那么尊贵的公主殿下，请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吧。”夜无殇退了几步把明月公主让在了前面，做了个请的姿势。

　　明月公主整了整衣裙，不假思索地走进其中一个传送阵。她的忠实跟班重云随后跟上。再紧接着，我们也踏入了那传送法阵中。

　　法阵的那一头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大厅的最尽头，一个苍白瘦削的身影背对这我们。浅青色的长发零乱地拖到地上，宽袍广袖，无风自动。

　　“子纯，五千年不见，别来无恙？”明月公主脸上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漂亮的男子我见过不少，无殇是，叶家两兄弟也是。无殇妖孽，叶君行素雅，叶君意艳丽，但是这些人的美都是带着烟火气息的。而这张面孔的主人竟然可以美的如此空灵和淡漠，带着深深的悲哀和脆弱，仿佛不属于世间。事实上他的确不属于世间，他只是一缕亡魂。

　　“这是你父王的陵墓！”他怒视着明月公主冷冷道，青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愤怒，然后把目光移向我们：“速速离开，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你还真是忠诚啊，在这里守了五千年。”明月公主微笑着一下一下拍着手掌。

　　“我生是王的臣子，死了自然也是。”子纯淡然地说。

　　“那么想见你的王，打开那扇门就是了。”明月笑得无比诡秘，子纯的身后有一闪被几道巨大锁链所缠绕的门。“一闪门的距离而已，为什么不愿见他呢？”明月手指绞着发丝，完全无视子纯愤怒的眼神，“明明活着的时候那么难舍难分……”

　　“住口！”子纯厉声喝道。

　　“你在害怕什么呢？道德的谴责？算了吧，自从你爬上我父王的龙床让我母后蒙羞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羞耻了吧？”明月公主脸上露出一抹怨毒的笑容，“男生女相是为妖，你这个亡国祸害。因为你，黄昏之国才会受到天谴，因为你，黄昏之国才会灭亡。”她得意地看着子纯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想继续笑却笑不出来，眼神渐渐哀怨：“子纯，自从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打定主义要让你做我未来的驸马。你美丽，博学，风度翩翩。黄昏国万千子民，我独独选中了你，可是为什么你要和我父王……”

　　“原来我是个替补啊。”夜无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摸着下巴一脸可惜地说。从某些意义上说夜无殇和子纯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有副好皮囊、优雅、博学、风度翩翩，只是夜无殇的气质和脆弱八竿子打不着边。

　　“有公主看上你，就算替补你也要知足了。”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当我知道事实的真相的时候，我是多么的伤心啊。我虽然恨你，但是什么都没有做。当时的我只是柔弱的王室傀儡，公主明月。”明月摇头，“如果你不对我下杀心，我就会按照你的安排，嫁给某个大臣或者某个国君，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她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你不该逼我的。”她说完，静静退了几步，拢着袖子。双方局面剑拔弩张。

　　“五千年如一日地守护，说实在，我很钦佩。不过……”夜无殇举起法剑指向子纯，“我还是要向你动手，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话语未落，他身后的空中现出三道冰凌，直朝子纯而去。

　　我见状也凝起精神之羽，朝子纯射去。但是我很快发现，我们的攻击打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那张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嘴唇还是呢喃一种奇怪的语言，那声音如天籁梵唱，我恍惚地以为又回到了被囚禁在佛陀城的岁月，头似乎昏昏沉沉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色也仿佛扭曲一般愈发模糊。我看到无殇对我喊着什么，可是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低头，发现脚底坚硬的石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流沙的漩涡，我正在缓缓陷落。流沙很快掩埋到了我的胸部，我伸出手忽然发现周围可以触及的地方都化为软软的沙子。一只手抓住了我，是无殇。我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就是听不到他说的话。他把剑插在地上，作为拉我的支撑，可以看得出来，他拉得很吃力。我看着那柄快要没入沙子的剑，如果他再不放手，恐怕自身难保。

　　“放手吧。”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我看到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摇头，他脸上不再带着往常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

　　流沙已经掩埋住我的下巴。我会死么？我的脑海里浮起这样一个可笑的念头。我安稳地怕是太久，竟然忘记频临死亡的感觉。转头看到夜无殇的半个身子已然埋入沙中，他依然死死扣着我的手腕。

　　为什么不放手？意识存在的最后一瞬间，我很想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