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 桃源客栈》北辰玉

27、心为何动

　　在重新踏上桃源镇土地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又回到的人间。街道上小贩的吆喝、空气里隐约传来的妇女们的谈笑声还有说不清的繁华喧嚣声都让我觉得无比美好和真实。
　　以前的我是讨厌喧闹的吧？从心里鄙薄着这些凡俗之物，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什么时候，我开始热爱它们了呢？
　　我忍不住从银鬃背上翻身而下，牵马缓缓走过市集。被世俗的气息包裹的感觉，竟然，很温暖……
　　走到客栈门口，忽然看见小慕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口闷闷不乐。看到我也只是抬眼看一眼，有气无力道：“阿玉你回来了。”
　　“怎么了？”我诧异地望着她，小慕心性素来豁达，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沮丧或者难过。在母亲之仇的心结解开后，我还从未见过小慕这样没精神过。
　　“小段走了。”小慕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我。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伤好了自然就要走了。”我漫不经心地合上信笺，“再说欢喜尊主招他回去也是极寻常的事。”
　　小慕抬头看我，竟然眼里蒙起一阵水雾，她猛地像八爪章鱼般挂住我的脖子，然后眼泪就像断了线般的珠子般不住地掉下。“王八蛋，竟然不告而别，看下次见到他不扒他皮抽他筋不可！”边哭还边骂个不停。
　　我只有接住小慕的熊抱，心里不住叹气。莫非我的衣服长的特别像手帕，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拿我的衣服擦眼泪鼻涕。我不知为何小慕会因段玄机的走而如此难过，也不懂怎样安慰人，只能拍拍她的背，一边巡视着店内的人寻找救兵。一瞥就看见夜无殇在一个靠里的角落里饶有兴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一幕。
　　“过来帮我哄哄她。”我对他传音入密。
　　“好什么好处？”耳边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不是最擅长哄小姑娘么？”我狠狠地瞪着他，他却是笑嘻嘻地把眼神投了回来，仍坐在那里看好戏。
　　“我要真哄了她，只怕日后你会把我挫骨扬灰呢，”夜无殇懒洋洋道，“我哄过的小姑娘，无一例外都迷上了我，你知道迷上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局呢。”
　　“放心，我对色老头才没有兴趣。”最后一句夜无殇竟没有用传音入密，让司徒小慕听到了，小慕刚才还是梨花带雨的惨然，这一会却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母大虫模样。
　　“色……老……头，”看着被小慕的话打击到石化状态的夜无殇，又看看恢复了往日神采的司徒小慕，我忍住一肚子笑拍拍夜无殇的肩道：“夜兄果然对哭泣的小姑娘有一套，佩服佩服。”然后不再看脸色更加难看的夜无殇，径自回房。

　　余下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每日客栈里依然会有各种客人来往。偶尔打发一下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得到沉水龙雀的江湖人士。只是夜无殇常常仗着目前是我顶头上司的身份跑来客栈白吃白住，大有把红莲夜总部搬过来的架势。而红莲使的工作我也是驾轻就熟，我不过是个中间的执行者，上不用我统筹谋划，下不用我费心劳力，乐得逍遥。

　　祖龙城欢喜楼。
　　“阿离啊阿离，来了欢喜楼，就好好玩一下，何必老甭着张脸呢？”夜无殇斜躺在贵妃椅上，头还枕着个美人的大腿，身边一干美貌的男男女女为他打扇敲腿。狭长的凤目眼角含笑地望向我的方向。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玩，”我坐在他对面离他不远的一张软椅上，身后一名眉眼秀丽的少年想上前陪侍于我，却被我一个冷冷的眼风瞪了开去。我已经无比后悔答应和夜无殇这个王八蛋上祖龙城，而且居然神使鬼差地跑来这个场所。虽然知道这是玲珑的地方，虽然我早不是纯情少女，虽然我现在是男儿装扮……可是，身处这样一个充满着大量穿了和没穿差不多的美女美男的地方，我还是觉得无比不自在，甚至还有一丝嫌恶。转眼看了那名缩在远处瑟瑟发抖的少年，微微皱眉，我只不过瞪了他一眼，何至于惊吓至此？
　　“阿离啊阿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时候看人的样子会让人不自觉的害怕？”夜无殇对着发抖的小倌轻轻一招手，那孩子瑟缩着上前去蜷缩在他脚边。夜无殇轻轻一笑，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发，“你吓着他了，”他一边说着，轻轻勾起那孩子的下巴，微微笑道：“你今年多啊，十三？还是十四？”“十三。”细细的声音从那孩子嘴里发出。
　　“我并没有想吓他，”我的语调不自觉软了下来，“我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太接近。”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居然就被卖来此间，我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由回想当年，年幼无依的我被挑入蕊珠宫的情形，倘若我没有入蕊珠宫，是不是最终也会和这房里的男男女女一个下场？
　　“阿离，不用感伤，或许这就是命。”仿佛看透我的心思，无殇淡淡道来，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况且，”耳边一个幽幽的声音带着无比地戏噱传音入密道，“要进这欢喜楼，没有非同寻常的容颜可是连丫鬟都做不起的。”
　　我恨恨地瞪了夜无殇良久，差点把手中的酒杯都捏碎。尽管知道自己容颜寻常，可是被他这般嘲笑还是无比恼怒，似乎不仅是恼怒，还有一丝我难以琢磨的难受。不过夜无殇的容貌的确无可挑剔，若为女子则倾国倾城，可身为男子却又不见半点脂粉气，只觉美得惊人。这是一种不论男女都会沉醉其中的美。想来这样的他嘲笑我容貌也是自然，我收回杀人的眼光，将眼神挪向别处。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会那样的难受？仿佛某个地方空空落下一块来。
　　“清吟公子的表演要开始了，二位客倌要前去观看么？”一名使女走进来低眉敛目地禀报道。
　　“久闻这清吟公子弹得一手好琴，今日前来，怎能不见？”我起身朗声笑道，然后转身对夜无殇拱手，“小弟不打搅夜兄与众美人小叙。”我不知晓清吟公子是什么人，我只知这屋子我呆着心里堵得慌，赶不急地想逃开。
　　走到一楼花厅随便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边坐下，忽然闻到身边一股熟悉的薰香味道，转头一看，夜无殇正优哉游哉地在我身旁落坐。
　　“阿离，你好象在生气哦。”那个低低地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生什么气？”我轻轻挑眉。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这笑与他寻常似乎有些许不同，莫非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眸里竟然带了少许的暖意，“再绝色的面容都比不过阿离这一双冷冽透彻的眸子啊。”他笑着说着，一只手指轻轻在我的眼眸上方划过，他的手指有点微微的凉。然后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迅速得我都不明白原因。
　　就在我奇怪地探究今日心情怎的这般多变的时候，清吟公子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