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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魔之盛宴 ...

  •   行军的皇帝,独居一间大帐,他没带着他惯用的老内侍,总管也只在帐外候着。行军的速度很快,皇帝每天随军晓行夜宿,只是匆匆洗漱匆匆就餐,甚至吃的也与大家相同。
      随军的将领都有些肃然起敬,大抵是对皇帝的身先士卒心服口服。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的将军,也可能在行军时多要几碗肉,骄奢一些的更是带着骄仆厨子上路。
      急行军并没有多久,两军就在西川平原相遇。
      孟庄一直穿着内侍的衣裳,这次也分到一件胸甲,拿着杆蜡杆长枪站在皇帝背后。两军都排了长蛇阵,旌旗烈烈,一眼望去乌压压的看不到头,马不嘶人不语,虽然那么多人站着,也只听得到风声呜咽,孟庄从未看过这样大的阵仗,手心微汗。
      皇帝坐在木轮大车上,森然不语。
      对面阵里有人驱马上前,白衣黑马,拿的不是枪,不是战旗,而是一张幡。
      那持幡的人,是明信。
      用了道家真气,一字一句,远远传来,振聋发聩,都似有金鼓之音,他说的是:“皇帝实非凡人,亦非真龙!”他沉痛地举起拉着缰绳的手,戟指而骂:“乃聚尸血餐之魔!他灭帝灵而窃据帝身,国师觉之而被戮,后宫妃嫔婢女,每年进上逾三千,尸骨无存者不可胜数!信王痛失手足,哀生灵涂炭,爰举义旗,誓清妖孽!”
      这是直说皇帝不是人,是个大魔头,信王反了,是因为他哥哥死了,被魔头占据了——他现在是来报仇的。
      孟庄瞪大眼睛。
      明信真够狠,一人之怒,扯上了国家大义,几十万人都被扯进来,为他的仇怨陪葬。
      皇帝默然了一会,发出一声冷笑,“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么?”皇帝说。
      有会察言观色的大将跃马出阵,喝骂道:“反贼!何须借口?来战!”
      举幡的俊秀男子笑一笑,把幡一阵招展,口吐真言,念的是破魔咒:“九天九炁,百万天兵,上总天魔,下察幽冥,千神拱手,万魔导形,吞星食月,三界之尊,口吐猛火,流金火铃,雷风电雨,刀剑纷纭,神通护卫,家宅繁荣,魔无干犯,鬼绝妖精,瘟癀消遁,坛尽肃清,五雷神将,安镇宅庭,玉皇敕命,不得容情!”
      阵前刮起了狂风,吹得人歪歪倒倒。那贸贸然冲上去的将军勒住了马,也有点惊疑不定,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皇帝的方向。
      皇帝的脸黑得滴得出水来。
      破魔咒,他不怕,根本无关痛痒,再加几道符箓也是一样,但若那人源源不断地攻来,就算是不痛不痒他也得反击,一反击,就坐实了自己是个魔头这个罪名,凡人畏惧,恐怕从此这皇帝是做不得了!
      狂风吹得飞沙乱卷,孟庄把枪抱在怀里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骨碌碌地四下看。
      灰沙中突然出现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是明信拍了一张符上去,那几个大字带了极大的清澈光明之气,叫孟庄全身都有些难受。
      皇帝脸色铁青,知道自己大意,没有预先去敌营探一探,现在众目睽睽,就算杀了那人,也是白搭。
      一念起,计议已定,夺舍对他来说毫无难度,这皇帝,此时不做也罢!
      一声长啸,他已跃出上半空,“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皇帝阴恻恻的声音,盖过狂风,盖过破魔咒,一掌拍出,黑灰色的战意四射,那几道金光大字立刻摇摇欲坠,金光暗哑,那黑灰色的魔意四下乱卷,登时与狂风飞沙乱做一团,士兵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喝骂,有人嚎哭,明信只为招惹皇帝,却知道自己此时杀不了他,乘乱飞遁,皇帝此时魔意高涨,已是不能克制内心的黑暗与杀意,双掌平推,战场方圆数里,渐渐寂灭。对于魔修来说,凡人之躯,仿佛尘埃,只是想到那个阴人,不免有些可惜,回头想抓她,一转身是尸横遍地,哪分得出谁是谁?怨灵,人魂,血肉,数十万生灵让他多年压抑的狂躁都得到了安抚。
      在他专心享受之时,孟庄默默遁逃,心里暗暗诅咒明信,死了这么多人!这些年轻的生机勃勃的昨天还在打水吃饭行军说笑的人,今天就统统化为怨魂,而且成了魔修生祭,不得超生。
      她得赶在魔头皇帝到皇宫前赶回去!孟庄化为一溜烟逃了。

      那头孟起不知道也算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几天前等着夜黑去探寝宫。入内便见老内侍森森然出现,并无一语相询,直接出杀招。孟起堪堪躲过了他骷髅般青黑十指,老内侍仿佛十分诧异这个少年居然能躲过自己十指诛心,幽绿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线。
      “你,是什么?”他嘶声问。
      孟起不答,手心现出一瓣墨莲——自从吸收了墨莲,魔息更为精纯,他也渐渐有所领悟,那瓣墨莲,无声无息地飞出去,打在老内侍的眉心,倏忽不见,老内侍一惊,想再扑过来,却已身不由己,只摇晃了一下便萎顿在地。
      孟起俯身把手掌贴在他眉心,那老内侍慢慢消融在他掌下。
      解决老内侍,孟起在寝殿里里外外走了数圈。
      看不出什么不妥,常年垂帘,里面有不通风的阴暗污浊之气,周遭静得有些奇异,明明没有活物,你也觉得似乎有什么屏息在望着你。孟起一一锤着四壁,又试过跺脚,可都是实心的。
      有些奇怪地坐了下来,蹙着眉头。
      突然有灵犀,奔至巨大的,几乎占了大半墙壁的御塌旁。
      轻轻用手贴上去,就能感觉到隔着厚厚的木板,仿佛底下有无数怨憎刻毒阴暗的魂魄在啸叫奔突,
      孟起把御塌击得四分五裂,地下是个黑沉沉的大洞,有强烈的青光透出,可以看到下面滚滚汤汤涌动着的青黑幽冥之水,浮动着无数被幽冥之水困住,永世受着黑暗的煎熬的魂魄,那些魂魄有的绝望,有的狰狞,有的嘶声叫喊,有的狂笑,绝望黑暗的气息直直的无遮无挡地涌上来,这是对修魔者无上的滋养。
      孟起总算明白,皇帝舍不得的是这里,这历代帝王的御塌之下,是冥河的一个出口,不知为何被他发现,离不开舍不得便决定据为己有。
      孟起之犹豫了片刻,就决定离开去找孟庄。离开前挥挥双袖,未央宫便无故燃起大火,大火烧塌了皇帝寝殿,老内侍也没有逃出来,宫里查来查去,也没找到孟起,便把他也算在烧死的人中。
      孟起日夜兼程,自然比行军快得多,只是不敢跟得太近,大军对峙,他远远地落在半里之后,见滚滚灰沙涌起,里头急急窜出一道黑烟,便和孟庄汇合一起。
      皇帝还没清扫完战场残尸,察觉动静,也只是冷冷地挑了挑眉。
      突然脑里浮现那姿色普通的阴人时时垂首的姿势。总是垂着头,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与伸出来为他擦洗或者换茶时的素手——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她的气息分外吸引他,有时总是克制不住想拖她到塌上去,又想一想未来的儿子,便忍住了。
      刚才遁去的,是她么?皇帝似笑非笑地,轻轻地哼了一声,“跑吧!”看你能跑多远。

      在阴山山麓碰面的三个人,很快碰上了面。跑得那么狼狈,明信也衣衫雪白,头发一丝不乱,笑吟吟如闲庭信步。
      孟起拖着孟庄的手,伸手给孟庄挖出了枣核,把自己的也一起还给明信。
      “那个魔修,是觊觎皇宫未央殿里的一个冥河出口。他在那里修炼,自然是夺了皇帝的舍比较方便。”孟起说。“我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寝殿,现在那个入口,是封上了。”
      知道的人,封上也可以挖开来,不过此时两边的大军都全军覆没,皇帝亦已不可能孤身回京城,京城必然有一段时间的大乱,直至新的帝皇继位。
      有可能现在的皇帝,又偷偷回去夺舍,但这就不是孟起关心的事了。
      明信接过枣核,着意看了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孟庄有些羞怯,想缩手,孟起捏得更紧了些。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明信笑嘻嘻。
      “就此别过。”孟起不理会,转身就走。
      不知道那皇帝下一步会怎么做,孟起决定还是在阴山先隐居一段时间。
      好吧,阴山总是老样子,春有桃花,不过桃花下站着个媚眼四抛的桃花精,夏有凉风,席天幕地精怪们又滚成一堆,秋有素月,狐妖苏月又有了新欢,与桃夭厮打了一场,散了伙。
      孟起与孟庄回到山洞,清理了一下,修养了两天,阴山便入了冬。
      阴山的冬天寒冷肃杀,妖怪们有的冬眠,有的偷跑去了凡间凑热闹,孤单的桃夭见有了新人贴上来献殷勤,谄媚了一会突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啊呀,是你!你怎么倒着长了!”桃夭认出来了眼前这个高大清秀的少年,是孟起。
      孟起自从化了元丹,便又显得长大了些。只是仍象个十八九的少年郎,长手长脚,身形纤瘦单薄,一张脸脱去少年的幼嫩初初有了棱角,更是英俊。
      孟庄无聊地在一边看着桃夭围着孟起转悠,那副垂涎的样子,真叫人看不上。
      孟庄撇着嘴,不大高兴,过一会闭目练起了功,孟起也并不理桃夭,桃夭讪讪地站了会,凄然地离开了。桃花林里,桃树只剩下光树干,就这样那头卑鄙无情的狐狸还呆在桃树林里不走,他正拿着串珠子在哄只小蛇精。那蛇精尖尖的脸,一脸的桃花迷离。
      “大冬天的一条蛇不去冬眠,在这放骚。”桃夭忿忿地咕哝。
      耳尖的狐狸苏月听到了,耳朵动了动,头也不回,把手伸进了小蛇妖的怀里。小蛇精的身体冰凉滑腻,嘤咛一声,软倒在他怀里。桃夭悄悄地走了,她就算再不舒服,也不想再跟苏月打一架。
      刚才还一脸桃花的狐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把手缩了回来。小蛇精的手缠上了脖子,媚眼如丝,轻声哼着,蹭着——好在苏月没有尴尬多久,山洞里传来一声厌恶的呵斥:“别在门口闹腾,滚吧!”
      狐妖如蒙大赦,夹着尾巴跑了,把满怀春风的小蛇妖的心直接冻成了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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