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道剑道]抽刀》寒律

11、第四章 恶蛟（中）

　　萧醉再疯也知道自己刚刚出来，不能闹事。所以叶峥一事她暂且压下，只是狠话也放了，说藏剑既然来了恶人谷，那就要好好遵守这里的规矩。叶峥站在岩石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大抵也就旁边的谢归一看出了他的神色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谢归一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他的那副表情，只知是萧醉骑马走出了很远，他依旧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着，欲言又止，却又不想说什么，或者说，想不出应该如何作答。萧醉固然是惨，好在她现在还活着，活着要比死了强上百倍，她盯着藏剑时是带着恨意的，谢归一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过节，最多知道的是，这个七秀要跟他不死不休。
　　叶峥站在风头里了很久，好不容易回过了神，他发现谢归一居然还没走，只是用那副漠然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笑容风流浮浪的叶峥，眼神明亮如星辰：“道长还没走，这是担心我吗？”
　　谢归一收回了目光，看了看三生路的远方，发现竟是找不到萧醉的背影了。他策马而立，目光再次扫了过去：“你自己好自为之，恶人谷看似百无禁忌，群魔乱舞，事实上更需要约束。”
　　“这可以当做是道长对我的关心吗？”叶峥完全不听要点，反而死死咬住这一点说。
　　谢归一没理他，随口道：“你说是，那就算是吧；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他说完这句话，便骑着马悠悠的走了，也不管叶峥在后头会不会对着他拔剑。他是知道他不会拔剑的，果真是如此，叶峥只是站在那边，远远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便跃下岩石，往尚兽苑的方向走去了。

　　萧醉看到段吞沧伤养的还不错，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她大概是在断罪石场呆的时间太久了，许久不说话，后来竟然是说起了以前的陈年往事。
　　萧醉原是七秀坊昭秀门下，有个亲姐姐，叫萧愁，四年前，萧愁进了浩气盟，要出一则极其危险的任务，苦于剑技不如他人的萧愁找到了还呆在七秀坊的萧醉。说希望帮个忙，叫她冒充自己去枫华谷一趟，引开部分敌人的视线，萧醉从小冰心诀修炼大有所成，想着自己的亲姐姐开口求助，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哪知此次一去，万劫不复。
　　她在枫华谷荻花宫入口处被大量红衣教的人包围，原本就剑技超群的萧醉完全可以找到突破口全身而退的，哪知半路杀出一个藏剑叶峥。
　　藏剑问水山居心法，极为克制七秀冰心诀，加上那个藏剑的身法远在萧醉之上，萧醉很快就支持不住了。那藏剑轻笑着靠近她，自言自语道：“真是极佳的买卖。”
　　萧醉一听便知是买凶杀人，便提剑护在胸口问他到底是何人。那藏剑一双丹凤眼一眯，流露出的别样风流落到了此时处境的萧醉眼里居然觉得无比恶心，那藏剑道：“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赚个小钱而已。看在藏剑山庄和七秀坊一直交好的份上，便让你死个明白吧。”
　　藏剑抽出轻剑，缓缓朝她走来，萧醉已经体力不支仅靠一把剑支撑着自己。她抬起头看到逆光站着的藏剑，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唯独记着这人生着一双凤眼，左眼角下有颗泪痣。
　　那藏剑道：“在下藏剑山庄流风弟子，叶峥。”
　　伴随着他的话是落下的剑。

　　可是萧醉并没有死，她奄奄一息时叶峥未给她致命一击，在她徒留希望时又带给了她绝望。她被红衣教抓去了，红衣教将她关了起来，想将她炼化，但是不知怎么的，萧醉的体质极其特殊，居然没有炼化成功，却叫她功力大涨，凭借着两把夺来的刀一路杀出了红衣教营地，还夺回了萧愁借给她的那把恶蛟双钩。
　　那时候她已经人模鬼样了，原本娇好的面孔被毁去大半，而枫华谷至七秀坊的路途遥远。她竟然一时间不知应该往何处去，便在各个地方游荡，找了面纱将自己的面孔遮掩起来。
　　她一面寻找这个叫叶峥的人，一面走过了荒漠冰封山川。
　　结果，她又中了天一教的圈套，被抓去炼化尸人。天一教如同红衣教一般，并没有成功，而萧醉的身体在尸罐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骨骼收缩，变成小孩子的骨架子，乌黑色的长发蜕化成冰白色，连面孔都恢复到十二三岁时的模样。她还在尸罐里的时候，就这样想过，为何叶峥当初没有一剑杀了她呢，一剑杀了她，一了百了，她这个时候早就渡了忘川湖畔喝了孟婆汤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偏偏叶峥没有将她杀死，要她受那么多的苦，她凭借着那一份恨意，破罐而出，又用双手血洗了那里的天一教营地。
　　恍然的萧醉，就这么一直晃去了昆仑，神智一直不清不楚，似乎连智力都随着身体的退化退化了不少，好在她还知道喝水吃食，最后在小遥峰迷了路，被段吞沧捡了去。
　　她恢复神智的那天，是段吞沧和北炎麟被浩气的人围剿，因为她仿佛看到了那年枫华谷荻花宫前的自己。

　　她说完之后，似乎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般长长叹了一口气，段吞沧握了握她的手，萧醉放松地看过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北炎麟倒是好奇了起来，道：“谢归一，你不是和叶峥也有恩怨？”
　　“喔？”萧醉闻声抬头，直直望着谢归一，“谢道长和叶峥也有仇？”
　　谢归一此时倚在门框，抱胸而立，他望着外头的天空阴云绵绵，潮湿从土层中泛上来一股子湿漉漉的味道。心不在焉地回道：“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意思而已，我和他并非仇敌。”
　　谢归一说的是实话，叶峥从未踩过他的底线，也未做过让他彻底发怒的事情，北炎麟说也没见过他发脾气。除了年幼时惊鸿相遇，好像也再无多大的印象，只是叶峥曾经有句话让他印象深刻。
　　谢道长，做不了朋友，那便当仇家吧。
　　他站在那里独自沉默，萧醉唏嘘不已，外头的天空阴霾下来，大雨前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