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二十九章 出错 ...


  •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初,藏北王忽然秘密潜入京城,一行人约五十人,他深夜觐见康熙皇帝,为的是想在发动西藏战争前得到皇帝的支持,哪怕大清朝默许绝不出兵,也是非常有利的形势。
      我被皇上安排在他的寝宫里养病,没再睡在龙床上,还是回到之前分给我的小单间里,但他派了大量的嬷嬷宫女太监照顾我,还特别下旨让苏麻喇姑搬过来和我同住。本来皇帝的服务人员配置就是最高级别的,现在又加上我们六十多号人,一时间养心殿冬暖阁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虽然没人敢大声说话,但明显路过的人多了,看着就很有人气。
      “皇上说,小平爱热闹,年底了多弄点人走来走去看着也喜气。”苏麻喇姑自己也有个小单间,我一般醒了之后就泡在她那里说话。她睡午觉的时候,我就跑到皇上办公地点站一会,看看英明神武的皇上如何训斥大臣和皇子。现在也没人敢管我,我也乐得自由自在。
      我只是没有再去看四阿哥,因为我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这真是很尴尬的事情!幸好,他醒过来之后知道我没死,也明白了皇上的“阴谋诡计”,估计苏麻喇姑也偷偷跟他说了一些关于赫舍里皇后灵魂乍现的事情。所以,他也安静地在德妃那里养病,没再闹着要找我。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得不说四皇子真是太不淡定了,还需要磨练一番才够格当上皇上。
      我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这么折腾还不是因为我么?可是,我要怎么做呢?跑到皇上面前大哭大闹,让他指婚?日夜守护在四阿哥身边,和他山盟海誓?这些都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恐怕就没有今天这样平静的生活了。虽然事情要解决,但不能急于这一时三刻。
      夜半时分,闷得睡不着,我就坐在冬暖阁外面的回廊上发呆。有太监和宫女看见我也不敢吱声,隐身在各自的角落里做好本分工作。我也没拿灯笼,就裹了件裘皮大衣坐在冬夜里发呆。赫舍里皇后一再说要我听从内心的声音,然后再去行动。那我现在内心的声音是待在这里别动,等等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这些年在宫斗中生活,我学会得更多的是忍耐。就像在这冬夜里,只有耐得住寒冷,才能看得到晴朗的星空,感受到那份纯净的灿烂。
      漆黑的夜空中点点繁星闪烁,仿佛有无数双天神的眼睛在俯视我一般。的确,卑微如尘土的我,能够有这样的幸运已经是超乎寻常人了。从古至今,浩瀚星空下,曾有多少仰望星星的人?他们看到的又是怎样的星空?而那些星空下的风流人物,今又何在?千载光阴,倏忽而过,物换星移,人生又是几度秋凉!
      就算赫舍里皇后可以保持魂魄飘荡世间二十载,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生死轮回。世间无常,生、老、病、死是人人必经的旅程。古往今来,谁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呢?我想起曾在苏麻喇姑小佛堂里看到的一本经书——《杂阿含经》,里面有段关于赤马天人的故事:
      一位容貌庄严,身躯放光的天人,如星光坠地般来到佛陀面前。他说道:“究竟有谁能走到世界边际,并抵达不生、不老、不死之境?”
      佛陀说:“靠走,是走不到的。”
      天人说:“我过去生曾是外道仙人,名叫赤马。我运用神足通,去究探世界的边际,因此无时无刻不在奔走中。即使如此,我狂走百年直到老死,也未能见到世界有边际!”
      佛陀告诉赤马:“我们的色、受、想、行、识等五蕴就是世界,由于贪爱而形成世间;贪爱断除,世间便散灭。而要抵达世界边际,必须修行八正道 :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就能度过贪爱,极尽苦边,行过世界,抵达不生、不老、不死之境。”
      听完佛陀开示,满怀欣喜的赤马天人,身躯一闪,一点流光霎时消失在黑夜里。
      要到达不生、不老、不死之境,必须断除内心的贪爱而非向外追逐,因为我们的身心即是世界,要抵达世界边际,端看如何超越烦恼──这是佛陀告诉赤马天人的。这教导犹如暗夜星光,已照亮前路,我又何苦纠结于眼前的执拗?
      今夜夜凉,满天繁星里,可还有赤马的光亮?
      回廊转弯处忽然出现一行提着灯笼的人,想必就是藏北王和他的亲随吧。连续几夜的深夜到访,想说服皇上不插手管藏区的事情。而皇上也为这个事情感到万分头疼,我猜皇上想统一藏区,但又不想让他们发生战争,以免生灵涂炭。可现在局面显然已经是到了战争的边缘,而导火索会是什么?
      哦,难道是贡布退婚了?所以藏北王一怒之下要统一藏区,灭掉藏南王?这么个理由也太简单了吧,不足以服众。要是真的起了战争,应该还有更劲爆的理由才好。我小小地在心里盘算着这个事情,却没注意到这些人却是走向了我。
      “小平,还不赶紧给藏北王见礼!”张德海公公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灯笼的光亮也映入眼帘。我赶紧站起身,面对来着做了标准的大清朝“福蹲”。想必张公公也是恭送藏北王出宫,却不料半路遇到赏星星的我,便赶紧出声提醒我,以免坏了规矩。
      “藏北王您可别见笑,小孩子不懂事,惊扰了您。”张德海公公呵斥完我之后,又赶紧向藏北王赔不是,生怕礼数不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平?那个赫舍里家的孩子?”藏北王被我的名字勾起了兴趣,看来我的大名也是远播海内外了。我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藏北王一副健硕的身躯,长得还真豪爽,皮肤黝黑,眼睛却在寒夜中闪闪发亮。不知为何,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回藏北王的话,正是。”张公公似乎有些紧张,想赶紧让藏北王离开这里。“您往这边走,奴才恭送您出宫。”
      但藏北王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张公公,继续朝我发问:“据说你是藏南王寻回的那个女儿?”
      哦,政治斗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我曾经被藏南王认为女儿的事情也都打探到了,看来眼前这位想打仗的心已经蓄谋已久了。若否认,恐怕反而出现其他状况。“是!”我干脆地承认了。
      “话说起来,你是东赞贡布的妹妹,我东赞贡布的岳丈,我们还算是有亲戚关系呢。哈哈哈,没想到,这皇宫里还找到个亲戚。”藏北王笑了起来,但在深夜的宫殿里,显得那么诡异。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小小的宫女,不敢和高高在上的您攀亲戚关系。”这种认亲可不是好玩的,谁知道背后存在了什么隐秘呢。大清朝的政治斗争早就教育我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随便和人有关系。否则,小命不知道什么玩完,还对人家感恩戴德呢。
      “都是自家人,就别见外了。”藏北王从手腕上撸下一串藏佛珠放到我手里,“出来匆忙,也没曾想会遇到你,这见面礼有点寒酸,稍后本王再给你更好的。”
      “哦,奴婢可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虽说我这个职位没少收贿受贿,但这么直白地直接从自己手上撸下来的,藏北王还是头一个。
      “怎么,给大清皇上当差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藏北王满脸的不高兴,壮硕的身躯还往前逼近了一步。吓得我赶紧后退几步,偷眼看向张公公,询问他这东西能不能收。他点了点头,又努了努嘴,示意我赶紧收下让他走人。我赶紧跪地谢恩,郑重地说:“奴婢何德何能得到您的垂怜,谢藏北王!”
      “跟我就别见外了。”藏北王又上前一步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地上凉,姑娘家小心身体。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给你准备礼物。现在夜深了,本王先走了。”估计藏北王也不想和我说过多的话,毕竟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让张公公头前带路,出宫去了。我站在黑夜里,没敢动地,等张公公回来看看怎么办。
      没一会张公公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我立刻把佛珠上缴。“张公公,什么情况?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啊!他从皇上那里出来,转弯看到你坐在这里,就径直过来。”寒冬里,张公公居然跑了一身的汗,我赶紧拿出帕子递给他,“看来这事还得和皇上知会一声才好。”
      “现在?”
      “对,赶紧吧。”张公公抓着我的帕子使劲擦了擦额头,拽着我就往皇上的寝宫走去。“这藏北王来了几次了,皇上每次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这小姑奶奶还惹出这个篓子,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完了,凭借张公公这么灵敏的政治嗅觉,我这次又闯祸了。心下开始惴惴不安,不知道命运又要将我引向哪里。
      冬暖阁,皇上还在他办公室里挑灯夜战。张公公叩门先进去回禀了。我则站在门口,裹着大衣冻得跳脚。半柱香的功夫张公公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将我刚才上缴的佛珠又还给了我。“皇上今儿就睡这了,他没说什么,就让你一切小心。”
      “没责怪我?”我小心翼翼地问。
      张公公反而乐了,拉着我往我住的那个方向走,轻声说着刚才的事情,“您什么时候让人省心过?皇上听完刚才的事情,就说了句‘这孩子真让朕闹心!’,然后就拿着这珠子端详了半天,‘这么贵重的礼物,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
      唉,谁知道这世间总有这样的事情呢。我暗自叹息了一下,“皇上没说让我禁足什么的?”
      “皇上那能让您禁足啊,您要是有一天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皇上反而觉得有问题了。”张公公开始调笑我了,这老头跟随皇上久了,怕是当年还伺候过赫舍里皇后呢。我平时对他恭敬有加,所以他对我也随意一些。
      “您又笑话我了。”我开始跟他耍赖,反手扶着他往前走。“这黑乎乎的,您咋不拎个灯笼啊?”
      “我在皇上身边伺候50多年了,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点什么灯啊。”张公公也很享受我这么搀着他走路,反正我走路的时候喜欢拽着别人,我和张公公之间应该没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传闻出来吧。
      “嗯,这会皇上也歇了,您也赶紧歇了吧。”
      “皇上说让我把你送回房。”
      “哎!”我真是不让皇上省心。
      “小平,真不是我倚老卖老,我也想和你说上几句。”张公公忽然停住脚步,严肃起来,“我在皇上身边时间长了,还没看到他对谁这么好这么宽容。怕是当年的赫舍里皇后都是年轻气盛,拌过几句嘴。可皇上对你可是真实心实意的好,生怕你受半点委屈。我不知道最终你和赫舍里皇后到底有什么瓜葛,但请你也记得,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也需要关爱,而不是违心的糊弄。”
      “是,您说的是。”我赶紧垂头。
      “这些年内忧外患,皇上已经够难的了,就别再给他添乱了。”张公公的话意味深长,他是想我留在皇上身边吗?或者又有别的含义。一时间不得要领,我只得更加低头认错。“我呀,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痴长你几十岁,又在皇上身边久了,少不得提点你。要是留在皇上身边,就要一心一意,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嗯,这个您放心,皇上让我咋样就咋样,我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其实这也是真话,这个朝代他是老大,我的小命都捏在他手里的,我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吗?
      “看你这些年出落得越发标致水灵了,比当年的赫舍里皇后还要美上几分,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呢?”张公公的语气又轻松下来。“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会大富大贵,到时候少不了你关照我呢。”
      “您这话说的,我现在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我都不敢想以后的事情。”见他口气有缓,我也故意撒娇起来。“我这还需要您提点和关照呢,估计等我七老八十了,您还得关照我呢。”
      “听听这小嘴甜的,要不那么多人喜欢呢。难怪我也喜欢你,不过我可没什么见面礼。哈哈哈!”气氛缓和下来,我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呢?
      “我可不敢要您的礼物,您只要不嫌弃我就好了。”我顺手把刚才藏北王给的佛珠戴到了他的手上,“这东西我可镇不住,只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用得起。”大清朝的人都很迷信,对于这样的好物件都非常喜爱,我赌张公公也喜欢这个。
      “嗳哟,这不是罪过了么?我可不敢!”张公公立刻把佛珠脱下来,要还给我。
      我阻止了他这个动作,其实我倒不是非要送礼给他,只是拿着这串佛珠总觉得别扭,倒不如顺水人情送出去,还显得我很大方。“因为和您亲近,今天感谢您的提点,这点东西真不算什么。日后仰仗您的地方还多着呢,您收了这东西还算少了呢,都不能表达我的心意。您呢,就大大方方地收下!”
      见我比较坚决,张公公也就没有再推辞,和我继续往前走。拉拉杂杂又讲了很多宫里的注意事项,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一直点头称是,到也没什么过错。送我回屋后,张公公就转身离开了。我却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要发生,反而睡不着了。
      一夜未眠,清晨四更天皇上就开始上朝了。我连脸都没洗,偷偷摸摸跑到后殿摸墙根,想听听皇上对藏北王几次深夜到访的事情是不是找众位大臣商量。结果啰啰嗦嗦了很久,也没听到什么。最后,我干脆蹲在墙角打起了盹。
      “这孩子怎么睡这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睁眼看,呵,居然是陈阁老!海宁那个盐帮老大!
      “哦哦哦哦,陈大人,您怎么来了?”虽然还有点迷糊,但我赶紧站起身对他行礼,宫里什么都可以放肆,但就是礼数不能缺少。这人可好久没见了,居然睡醒睁眼看见他来了,怕朝廷出了什么事情吧。
      待我行完礼,陈阁老才跟我说:“我给皇上送大礼了,年根下,必不可少呢!”
      懂了,盐帮来交钱了,正好年底四处都在用钱,这下皇上又舒心了,要不他和陈阁老关系好呢。财神爷来此,必定要好好款待。“您来了几日了?皇上没提起啊?”
      “刚刚到的京城,就急急忙忙先来觐见了。不过看皇上的精神头不是很好啊?”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要从我这里打探一手材料。因为陈阁老也不是外人,我也不需要有那么多忌讳。不过,这殿后也人多眼杂,不宜多说。“陈大人,这处风大,您若不嫌弃,可以到我那小屋品品茶。皇上刚赏赐了我上好的铁观音,我因为伤口还没恢复,不可以饮茶,正好您帮我尝尝。”
      “皇上赏赐的自然是好,那就请小平带路吧。”看陈阁老答应得这么痛快,就可想而知,即便我没出现在墙根下,他也自然要寻个理由见见我。
      转几个弯就来到我的住所,尽管不大,三间房和一个小院子,也配备了十名宫女和太监伺候着。早上他们见我出门,赶紧将房间收拾干净。见我领了外人回来,又都立刻上前见礼。我平时也没什么阶级观念,他们对我也就没那么多惧怕。见我们要喝茶,立刻有人去端来了茶具和热水。
      罕默尔姑姑也从屋里走出来,也不管来什么人,先劈头盖脸把我数落一顿,大致意思就是为什么不吃早饭就出门,要是出了事情皇上定然要了她的老命。唬得陈阁老吓了一跳,半天没吱声,只在一旁看热闹。
      结果,本来是要喝茶,便成了我的早饭,一堆人摆弄了半天才让我们上桌。我干笑了几下请陈阁老入座,陪我吃个早饭。他倒是笑得不成了,说没想到只是喝茶,结果还饶了一顿饭,也算值了。
      “您看到了吧,我根本没什么官职,外面说的好听是皇上的大宫女、女官,其实根本啥都不是,每天被他们呼来唤去,还得虚心接受批评。”这话音没落,罕默尔姑姑又开始唠叨了,“我的小姑奶奶,您要是消停一会,我就阿弥陀佛了。这位大人想必也是远道而来的故人,您就这么带进门了,怎么符合礼数呢。”
      得,我又失礼了。“那个,我想着怎么也是认识的人,不用那么多麻烦吧。”
      “不成!咱们是皇上身边的人,就更需要注意这些了,省的别人挑礼。”罕默尔姑姑最近难道更年期了,咋这么多话呢。
      “罕默尔,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副模样。”陈阁老却忽然开了口,定定地看着罕默尔姑姑,眼睛里似乎有种东西在闪烁。
      “您是?”罕默尔姑姑终于对我住了口,也看着陈阁老。“原谅奴婢眼拙,您是?”尽管罕默尔姑姑有些迟疑,但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只是不敢确认。
      “当年跪在苏麻喇姑佛堂里受罚的时候,还是您给我送的饭呢。”陈阁老也站起了身,深深鞠了一躬,“当年赠饭之恩,至今难忘。”
      “天啊,陈大哥真的是您吗?这么多年没见了,您变了好多,奴婢都认不出来了。”罕默尔姑姑有些激动,上前搀扶住了陈阁老。哟,还有这么一出?我得好好瞧瞧。
      “陈大人,罕默尔姑姑,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您们就赶紧落座吧,再不吃,咱们就得吃晌午饭了。”我立刻来了精神,招呼大家入座,让下面的小太监给准备好碗筷。
      “这可使不得,奴婢不能和陈大人一同坐的。”罕默尔姑姑坚持她那大清朝的规矩,我只好看向陈阁老。在海宁的时候,陈阁老也没那么多规矩,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原本他也没那么多要求。
      “罕默尔,你是我的恩人,这陪我一起吃个饭,反而不成了吗?”陈阁老发话了,罕默尔姑姑就不好再推辞,又客气了几句才落座,不过看她满心欢喜的样子,我猜这里面八成有暧昧的故事。
      见我笑得如此有深意,陈阁老开始给我讲起他们当年的事情。话说起来,陈大人比罕默尔姑姑还要大上十几岁,当年在康熙皇帝身边当京官的时候,也是年轻气盛,不怕得罪权贵。苏麻喇姑很赞赏他的做事风格,但也担心过于锋芒毕露,必定会遭到其他党派的打压。于是,和康熙皇帝商量了一下,找了个机会,寻了个错,将陈大人发配到苏麻喇姑的小佛堂里抄写经书,面壁思过。这期间,罕默尔姑姑曾经为他送水送饭。而这段时间,他也和苏麻喇姑有过长谈,不再过于激进,懂得了柔和变通的政治策略,和皇上更为紧密地站在了一起。
      嘿嘿,具体陈大人怎么和皇上结盟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倒是觉得罕默尔姑姑当年一定爱慕过年轻气盛的陈大人。怎么说,这位陈大人几十年前也是青年才俊呢。
      “罕默尔,这些年我们都老了,没想到这次上京还能见到你。”陈阁老还是很唏嘘当年那段时光。罕默尔姑姑也有点感伤,伸手帮陈大人布菜,“岁月催人老,这些小辈都成长起来了,我们也该放心了。您身体可还好?苏麻喇姑就在这里,要不要我通秉一声?”
      罕默尔姑姑的神态还是很自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让我无八卦可八,真是有点泄气。“下次吧,这次是无意中在后殿拾到这个小丫头,先送回来。我过几天还要觐见皇上,会正式给苏麻喇姑请安的。”陈阁老婉拒了她,想必他和苏麻喇姑还有大事情要谈,还要挑个专门的时间,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再听听墙根。要知道,他们的谈话绝对都是国家一级机密,一般人可没这个机会呢。
      “好。那我今天就以茶代酒先敬您一杯,也为您接风洗尘。”罕默尔姑姑不愧是蒙古族的豪爽派,立刻起身端起酒杯。陈大人也赶紧回敬了一杯,我举着杯子随便晃悠了一下,算是应付了。我这杯子里是白开水,连点糖都不给放,真是难喝啊。
      “这孩子身体一直不好,所以饭菜也都是按照太医院的要求配置的,估计也不太符合您的胃口,您别介意。下次您来,我亲自下厨给您做顿美味。”罕默尔姑姑又重新落座,开始张罗我们吃饭。
      “小平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也不必担心。我看这孩子一脸的福相,必是大富贵之人。”陈阁老笑眯眯地看着我,弄得自己跟个算命先生一样神神秘秘。“皇上在百忙之中都不忘叮嘱我一句,有时间让我来看看她,省的她发闷。从这小事上就知道皇上心中多惦记她了。”
      “嘿嘿,皇上也知道我闲着会出事的,所以让您来陪我说说话。”我又干笑了几下。
      “今年南方忽然大范围的冰雪冻雨,许多省份都遭了灾,皇上很是忧心。虽然我缴足了盐帮的税款,但依然堵不上那么大的缺口。但今天看起来,皇上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嗯,这几夜藏北王连续来访,想吞并藏南。他希望皇上不要出兵,做观其变就好。可我揣测就南北藏区而言,统一是迟早的事情,但皇上肯定不想让藏北王统一藏区,因为藏北王非常有野心,只要一统一他就会闹独立,减免了赋税不说,可能还要禁止边境贸易,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所以皇上迟迟不肯答应,估计也有这些顾虑。”我小声开始和陈阁老议论起朝政,罕默尔姑姑知趣地转身去端其他菜肴了。在大清朝,后宫太监宫女是不许议政的。只有我是个例外,或许真的是因为他认为我是赫舍里皇后的转世。
      “很有这个可能。”陈大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的观点。“但现在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藏北王来了多久了?”
      “七八天了吧。”我算了算日子,“昨天藏北王忽然见了我,还送给我一串佛珠。”我又絮絮叨叨把昨晚的事情跟他描述了一遍,“佛珠我转赠给张公公了,这么大的物件我可不敢要,估计张公公最终还是会给皇上的。”
      “嗯,做的好。这礼物有点重了,反而不合情理。”陈大人想必也是饿了一早上,开始大快朵颐,我也赶紧跟着扒拉了几口。他们怕我的伤口留疤,特别在所有菜肴里不放盐和辛辣之物,让我觉得很难下咽。不过看到陈阁老这么大口的吃东西,让我也来了兴致,跟着大口吃起来。
      罕默尔姑姑一看我吃的如此开心,又吩咐下去多做了几个菜,笑眯眯地端上来。“太谢谢陈大人了,这孩子这几天都不爱吃东西,您一来,让她胃口大开。这身体还是需要食补才好,身体好了,我也好和皇上交代。”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我夹了一个小馒头。“您这次上京,还有什么人和您一起吗?住在哪里?离宫里远不远?”
      “不远,就在海宁驿馆里。这次押了银子来,多带了几个家奴。对了,三丰也来了,他还想着进宫来见见你,给你把把脉呢。”
      “三哥也来啦?红云姐和黑头来了没有?”我有点小兴奋。
      “红云来了,毕竟有个女人好照应一些事情。黑头那小子还是咋呼,我让他下去收租子去了。估计是没机会上京见你,他还很不高兴呢。”
      “那是,他可是我的好兄弟。下次您得让他来,我还没欺负够他呢。”我又坏笑起来。
      “成,咱们赫舍里小平都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啊!”陈大人似乎也很开心,大家又说了会子话,吃完了早饭才散的。我让罕默尔姑姑亲自送大人出去,却不一会她就转了回来,看来我这个小心思是白费了。
      既然我这个贴身大保姆回来了,我就不用白不用,把她偷偷拉到内间,开始数我手里到底积攒了多少财宝。“我的小祖宗,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屋里数钱,也不怕被别人看到了!”
      “嗳哟,我的大姑奶奶,您小点声。我是想数数我手里这几年到底积攒了多少钱,数清楚了,咱们留够自己的生活费,其他的都给皇上,让他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小平!”罕默尔姑姑忽然热泪盈眶起来。
      “哟,您别哭啊。”正数着钱的我都腾不出手安慰她。
      “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吗?”罕默尔姑姑问我。
      “想什么?没钱了?罕默尔姑姑,这些都是皇上阿哥各位娘娘大臣们赏给我的,得来容易花出去也痛快,与其积攒起来或者给自己买大房子漂亮衣服,不如现在捐出去给需要的人。我没那么崇高和伟大,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机会花出去,倒不如让皇上帮我花一花。他那么大手笔,肯定会花!”
      我笑眯眯地又从枕头地下摸出一颗夜明珠。说实话,这几年,他们真没少赏赐我东西,但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走,也没什么机会花出去,每天放在屋里,让我觉得非常不安全。怕被偷,怕被抢,还怕万一那天我被咔嚓了,银子还没花出去,多冤枉啊。从前我还想过,我在宫里某个角落埋几件值钱的东西,等以后穿越回去再挖出来。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因为后世的紫禁城是军队管理,摄像头监控,狼狗盯梢,我怎么能有机会挖出来呢。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着皇上需要钱的时候,赶紧端出去,还博得一个美名。至于没钱了,我也不担心,我这身后是皇上,是苏麻喇姑,伸手跟他们要钱也应该不是难事。
      “你真得舍得吗?”哎,不用想就知道谁在听窗户根儿了,这冬暖阁除了皇上还真没人敢这么大声大胆招摇得听呢。
      “舍得,反正也是皇上您的,只要您舍得,我就舍得。”我和罕默尔姑姑赶紧穿鞋下地,小跑几步到门口迎驾。皇上是熟门熟路,径直走了进来,看到我摊了一床一地的金银财宝也吓了一跳。
      “看来这些年朕和这些皇子嫔妃们都没亏待你啊。”皇上居然自己一个人来的,要不我们刚才连点声音都没听到呢。他这口气不太像责备我的,我就顺杆爬一爬吧。
      “嗯,因为皇上您对我一直宠爱有加,照顾有加,所以他们也想巴结我。其实,还有一些王公大臣也塞了不少东西,只是我也不怎么识货,有时候就顺手给了别人了。”我大手大脚的事情还是提前让皇上知道,省的有些东西过于贵重而又找不到了,我就不好交代了。
      “这事朕倒是听说了,不过你不贪财,这还真是难得。”皇上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开始扒拉起那些珠宝。“现在有数了吗?”
      “没,刚倒腾出来,正打算数呢,您就进来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眼神示意罕默尔姑姑端茶关门,这么值钱的东西可别让他人看到才好。
      “行,反正朕也没什么事,就帮你数数吧。”皇上先捞起了银票。
      “哎,这怎么成啊!”我赶紧去拦,这劳动了皇上干体力活,我可真过意不去。
      “这不也是给朕自己数钱吗?有什么不可以的?”皇上看着我笑了,“你就别动手了,小心伤口裂了。我和罕默尔数就成,你到一边去吧。”嘿,我自己的钱,结果我连个过手热乎气都没有,就直接捐献给皇上了。
      “嗯,那奴婢就遵旨歇着去了。”我溜到墙根的椅子上大摇大摆一坐,开始喝起水来。这年头,有钱人就是大爷,连皇上都不敢怎么着。
      数了一阵子,皇上忽然抬起头看见我正要打旽,便笑出了声。“听说刚才陈阁老到你这里来了?”
      一听有人跟我说话,我又来了精神。“嗯,陈大人来这里喝茶吃饭。”
      “这次他应该带了不少人过来,好像还有你那个三哥什么的。”
      “嗯,说过几天来给我把脉,看看血咒是不是真的祛除干净了。”看来皇上对他臣子的话都知道得很清楚。“三哥医术很高明的,林太医还夸过他呢。”
      “是吗?师从何人?”康熙皇帝哪里是在数我那些银两,纯粹就是检视一遍,大部分事情还是罕默尔姑姑做。
      “这个还真不知道,好像说他师傅在梅里雪山修行,好像很多年了,没仔细问过。虽然我不太懂,但看起来,三哥的医术和武功都很好,要不陈大人也不会把他认作义子。”当然,三哥长得还很帅,这一点皇上是不会认同的,我只能自己偷偷花痴一下。
      “陈三丰的名字是谁起的?听说他是孤儿?”康熙皇帝也很八卦嘛。
      “应该是陈大人起的,据说是当时陈大人遇到三哥的师傅,看到三哥很可爱,也很聪明,当时他可能只有六岁,就想让三哥跟他走。说是三哥的师傅要去修行,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就把三哥留给陈大人做了义子。每隔一年便来探望,顺便传授武功。所以,三哥的武功不仅有盐帮的师傅们传授,还得到了这位神仙似的师傅的真传,很是不错呢。”我把我听到的八卦都抖搂了出来。“陈大人之前死了个儿子,也就是红云姐的老公,所以也就一直把三哥当亲儿子养。”
      “红云是和你一起的那个很结实的姑娘?”
      “嗯,据说是陈大人儿子的童养媳,当初他儿子死得早,但也没再嫁人。其实,陈大人和陈夫人的意思都是让她再找个好男人,不过似乎红云姐不乐意。我估计她是没看到合适的,所以就这么耽误了。”
      “看来你在海宁混得很好啊,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知道了。”康熙皇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嘿嘿,俺是啥人,您眼前的红人,好多人巴不得把秘密都告诉我呢。”我也拽一拽吧。
      “还有什么消息么?比如陈三丰有没有心上人?他岁数也不小了。”
      “这个您得问四阿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三哥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见到我也不怎么说话。人少点的时候才说笑几句,他为人很古板的。我觉得红云姐喜欢他,不过也没看过他们之间有什么表示。”
      “老四哪里像你这么八卦啊!”康熙大笑起来。
      “真是的,您从我这里找八卦,还挤兑我八卦,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因为是私下里的玩笑话,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皇上也这么无所谓。
      “朕就是问问,怕你又招惹什么桃花债。”康熙皇帝站起身,整了整衣袍。我和罕默尔姑姑也赶紧站了起来,看来皇上这是要走了。“你这么有钱,我也不数了,过会儿让张德海过来都拿走,给个清单就成了。其实,你这钱也是朕的,难得你不贪心。今儿一会问问林太医,看看晚上给你加几个好菜,表示奖励吧。”
      “哇!谢皇上!”我赶紧点头哈腰,真心表示感谢。看情况,终于可以从清水白菜的生活中解放出来,可以大吃大喝了。
      似乎皇上也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喜悦,他大笑着说:“今天也就是你这句‘谢皇上’是从内心发出来的,让朕听着如此的舒服。”
      “哈哈哈,皇上您要是喜欢,我天天这么说。”我也眉开眼笑。要知道,这么多日子以来,皇上一直板着脸,心情很差。当然,这内忧外患的,也让他心烦,让我也觉得不舒服。毕竟赫舍里皇后的事情是个心结,过于神秘的事情反而让人无所适从。现在好了,大家笑了,或许一切都可以云散天开了吧。
      过了两天,陈阁老带着三哥来见驾,顺便到我这里吃午饭。我得到了林太医的批准,除了不能喝茶喝酒,其他的荤腥食物多少可以吃一点了。所以,我让罕默尔姑姑弄了一桌子好菜。当然了,我已经把我全部家产都捐了出去,现在更有理由向皇上的御膳房大开口了。
      除了见面必须的礼节后,陈阁老和三哥也没客气,在我的小院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大圈,然后又给我把了脉,这才落座吃饭。我偷了皇上书房里的酒给他们喝,小酌怡情嘛。
      “皇上这几天神态之间似乎有所舒展,是不是想通了什么事情?”陈阁老不愧是察言观色的老手,这么快就让他感觉到皇上心态的转变。
      “是不是和我把财产全捐出去了有关?”我故意打岔,赫舍里皇后的事情是禁忌,对这些所谓的外人来说,是绝口不提的。
      “我说最近皇上似乎不缺钱了,原来是你捣的鬼。”陈阁老笑眯眯道。
      “这话怎么说?”
      “据说是后宫节约开支,各位娘娘又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缓解了部分银两短缺的情况。看到娘娘们都如此节省,各位王公大臣也纷纷慷慨解囊,皇上这次是赢了面子又挣了银子。我说谁这么大方带头把钱都捐了出来,原来就是你。要知道,这后宫多少人看着你呢。可能正是你这个表现,让众位娘娘赶紧效仿起来,讨皇上的欢心。”
      “啧啧,看来我又是歪打正着,让皇上开心了。”我小小地喝了一口酒。
      “你啊,皇上就看着你开心,看见其他人都愁眉苦脸的。”三哥也终于开口说了话,“不过最近没有看到四阿哥,他怎么样?年羹尧也进京了,昨天还在街上看见了他妹妹。”
      哦,我心里小小的翻腾了一下,看来四阿哥要大婚了。“年彩蝶没说什么吧?”
      “挺有礼貌的,还邀请我去他们住的客栈喝酒。”三哥笑了笑,“她是跟你有过节,跟我这个粗人又没什么?”
      “唉,我树敌太多,看来以后要低调一点。”我故意感叹一下,惹得他们又笑了起来。
      “哟,丫头这里今天是真热闹啊!”门外忽然传来了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我抬眼询问罕默尔姑姑,她也并表示不清楚。
      不过,很快顺着声音地落下,一众人鱼贯而入。前面匆匆奔跑地是我那几个守门的太监,后面一群人身形高大,走路有风。
      “小平姑娘恕罪,我们拦不住他们,所以没来得及通传。”为首的几个小太监立刻跪地磕头,我一见也慌了。什么人这么大派头,居然连我的院子也敢闯。陈阁老和三哥一看情况不对,也立刻站起身来,打量来者。
      “丫头,不认识啦?那本王可要伤心了!”来者声音洪亮,谁人敢说不认识啊。就是那晚送我佛珠的藏北王。当时是半夜看见的,现在日头下见到本尊,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再说,青天白日闯入清朝皇帝侍女的院落,胆子也够大的。
      “奴婢给藏北王请安,请恕奴婢不知您来,没有出门迎接之罪。”我赶紧跪下认罪,我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得啦,别跟我讲这么多规矩啦。”藏北王倒是不介意,单手就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今天这么热闹,是有宴请吗?”
      “谢藏北王!”我顺着他的力道站好,赶紧又低头顺眉顺眼地说,“从南方来了故人,相邀吃饭。这位是海宁已经退隐的陈大人,这位是他的义子。”
      顺着我的手势,藏北王把注意力集中在陈阁老身上,陈阁老也没怠慢,赶紧拱手见礼,“不知藏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给藏北王见礼。”三哥也赶紧抱拳行礼。我则示意罕默尔姑姑赶紧搬椅子拿碗筷,给藏北王都预备上,省的一会儿跟我挑礼。这节骨眼上,不知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的情况下,谁都不能大意了。
      “哦,本王听过你名字,何必多礼呢。既然今天都在丫头这里,就都是她的客人,我们一起喝酒。”藏北王也没多寒暄,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挥手让他的侍卫们上前,抬的都是锦缎盒子。“丫头,上次匆忙,这次本王可是备了见面礼来的。”
      这又是哪一出?我赶紧又跪下,“您这么抬爱奴婢,奴婢真是承受不起。”
      “这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本王不是早说了吗,你是东赞家的孩子,也等于是我家的孩子,藏区统一也是迟早的事情,本王给你点礼物,怎么就说不成了呢?”他佯装发怒的样子。我赶紧让下面的太监收了礼物。“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听说你身体不好,就找了根老参给你补补,其他的就是女孩子家家喜欢的玩意,我就让他们随便拿了几样,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那堆盒子打开之后,我眼睛都花了。女孩子家家喜欢的玩意?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全是珠钗宝石,看起来都很贵。陈阁老看得也有点发愣,三哥的身子悄悄向我这边挪了挪。不知道对方为何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大家一时间又有点发慌。
      “那个……”我开始结巴了,“您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丫头,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本王还怕这些礼物轻了呢,既然你喜欢就全都收下,愿意给谁就给谁。以后喜欢什么就直接跟本王要,别客气。”
      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礼,在我受贿历史上也还真是头一遭。我只好又点头哈腰了一番,眼睛又不住地暗示罕默尔姑姑赶紧找皇上去求救。“谢藏北王!”礼物我就先收下了,这当面拒绝了,估计也不好。
      “不知道您来,也没准备,只好先敬您一杯水酒,聊表心意!”我赶紧倒了一杯酒敬给藏北王,他也没客气,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好酒!”藏北王赞叹了一句。
      “这是给皇上的贡酒,我从他书房中偷出来的。”我笑眯眯地又给藏北王斟满。
      “哈哈哈,也就你这个丫头胆子大,还敢告诉我们这是偷的酒!就冲这么爽快,我们再喝一杯!来来,陈大人,小老弟,都别客气,喝!”陈阁老和三哥也都跟着喝了一杯,我举着杯子干笑了几下。
      “本王来就是看看这个丫头,没别的意思。那天听皇上说想给四阿哥办个喜事热闹一下,就想起这个丫头还没成亲,就觉得我这个半个亲人怎么也得张罗一下才好。”藏北王终于说道了正题。“我儿子多,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如果丫头不嫌弃,就在本王儿子中找一个心仪的。趁四阿哥办婚事,我们热热闹闹地办一出!”
      这话说完,惊得我目瞪口呆。要知道,我若是成亲,怎么也得是皇上的金口玉言,结果,忽然杀出个藏北王,还是在他儿子们中选择。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连陈阁老都有点愣神。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立刻就把话接了过去,笑眯眯地敬了藏北王一杯酒,才开口道:“这孩子的婚事恐怕还轮不到我们管,有皇上照看着。既然皇上都没发话,我们也不好说啊。藏北王,恐怕您这一番好意要被辜负了。”
      “哎,陈大人,这可不一定呢。想我藏北王的儿子今后也必定是一方英雄,丫头既是赫舍里家的孩子,又是藏南王的义女,这等身份也配得上我的孩子。再说,若今后藏区统一,这孩子说不准还有机会坐上藏王皇后的宝座呢。”藏北王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藏北王自然身份尊贵,您的孩子们也必定是人中龙凤,不知您怎么就看上这个疯丫头了呢?”陈阁老又端起了酒杯,看来是要和藏北王一拼到底。
      “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就不知道我哪个孩子有这个福气了。”藏北王也没客气,又干了手中的酒。“话说,我今天还和皇上提了这件事情,他也想知道丫头的意思。”
      “哦,奴婢还真不知道。被您这么一抬爱,奴婢都晕了。”见话题针对我,我赶紧起身哈腰,表示惶恐。
      “哈哈哈,这孩子就是这么直接。本王喜欢!”藏北王看来是被烈酒喝高兴了,“本王的孩子们也都来了京城,过几天让皇上特批你出宫,跟他们相亲,看上哪个就嫁哪个!”
      呃,这个要疯!
      陈阁老用眼神示意我不要拒绝,先答应再说。“谢藏北王,奴婢真是惶恐。”
      “行啦,别惶恐了!”藏北王站起了身,“本王就是来看看你,时候不早了,一会还约了人骑马,改日见吧!”他倒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阵风似的呼啦啦又全都走了。我赶紧小跑两步,送他们出了院门。
      回了屋,才发现陈阁老正在和三哥说着什么,并且三哥的表情有些异样,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罕默尔姑姑跟在我身后,招呼其他人把藏北王的礼物先收到小西屋去,和我耳语说“已经告诉皇上了,皇上说什么都别答应也别拒绝。”,然后让小宫女把酒菜拿出去热一热。
      经藏北王这么一搅合,我也没心情吃饭了,干了自己杯中的白水。“先谢过陈大人的解围!”我又倒了一杯,敬了陈阁老。他也拿起杯子一口喝了,三哥有些愣神,但看见我举杯,也随着喝了下去。
      “三哥,有什么事吗?”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他冲我笑了一下,“看见这么大阵仗,有点晕。”
      “哈哈哈哈哈,骗人,你啥没见过啊!”我笑嘻嘻地踹了他一脚,“多吃点,御膳房的菜,一般平民百姓吃不到呢!”
      “是啊,三丰,还有这皇上书房里的贡酒,真是不错!”陈阁老也在旁边打岔。我笃定他们有事情瞒着我,但人家不说,我就不问了。这顿饭的后半截倒也吃得安静,大家说了些风土人情,又八卦了一下最近的热闹事情。散的时候,陈阁老嘱咐我什么都别说也别做,看看皇上的意思再说。我和三哥约了第二天去逛街,让他叫上红云姐。红云姐因为身份低,这次没能觐见。我现在出皇宫不算太难,只需要和皇上说一声,带着罕默尔姑姑以及兆同等侍卫就成。这也是皇上特批的!
      送走了陈阁老他们,我还是忍不住窜到苏麻喇姑的佛堂,等苏麻喇姑睡醒了午觉,好跟她商量对策。没曾想苏麻喇姑一早就被德妃接走了,说是为了四阿哥的婚礼请她去把关礼仪等事情。四阿哥身体应该还没大好呢,这么着急就准备结婚啊。我心里小小的怨念了一下,但也没办法,又转道回了自己的院子。皇上似乎在召见什么人,也没功夫理我,只是派张德海公公检视了一下藏北王送我的礼物就回去复命了。
      我在屋里转了几圈,才发现自己又有点毛躁了。即便是藏北王上门提亲,也没有到非如何如何的地步,为何要担心害怕呢?想到此,反而平静下来。开始找纸墨,抄写起《心经》来。在宫里生活,最忌讳的是浮躁,越表现得无所谓,越容易躲过是非。现在多少眼线被安排在我这里,我就更不能自乱了阵脚。
      捐了财产,陈阁老到访,藏北王提亲……这些有的没的消息肯定早跟坐火箭一般飞出了宫内外,我若再跳脚四处乱跑,则太过招摇。抄写了几遍《心经》之后,我更加淡定,吃好的喝好的,闷头大睡。告诉罕默尔姑姑,任凭谁来找我,都说“有事情明天请早”。
      结果,第二天,我还没起身,门外就已经站满了人。据说第一位来的是藏北王的贴身老嬷嬷,想为我准备几件新衣服,特意过来量尺寸和问安的;第二位是德妃娘娘的大宫女,说来转告苏麻喇姑的话;第三位是兆同的副将,说准备好了马车问我什么时候出发;第四位是太子身边的宫女,送来几个小玩意给我消遣;第五位是步军统领托合齐,说是替十二阿哥来探望我的病情。
      要说前几位还都在意料之中,而这么托合齐大人则是完全不认识。据我那些宫里的线人说,托合齐出身卑微,原为安亲王家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曾任广善库司库。后来因为他是定嫔的哥哥、十二阿哥的胤祹的舅舅,得到皇上的信任,前年才出任步军统领。十二阿哥倒是有几年没见了,他被皇上派到承德避暑山庄监督一处喇嘛庙的建设,说是为了明年做大法事要用。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忽然让他的舅舅来访,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和罕默尔姑姑说,还是按照时间顺序先来后到,省得惹出不要的麻烦来。于是,先让藏北王的老嬷嬷进来给我量尺寸,正好我也刚起床。之后就是德妃大宫女进来转告苏麻喇姑的话,其实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说要我这几天安分守己注意饮食。我猜想她是不想我因为四阿哥的事情有过多的想法。就算我想,也没任何办法,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兆同的副将是个很帅的男人,我这一院子的宫女们看了一早上了。我也笑眯眯地使劲看了好几眼,然后才跟他说等见完了这些人就出发,让他先去宫门口等着,别在这里当桃花大树。然后就是太子让宫女送来的小玩意,所谓的小玩意也都是价值不菲的玉石玛瑙一类的东西,估计是太子也知道我把家产都捐献了,怕我没钱花,又不能明目张胆给我送银两,所以干脆以送小玩意的名义,送点值钱的东西好让我在需要的时候折换成现钱。
      最后,等我都忙乎完了,才让这位步军统领托合齐进来。见礼之后,我赶紧请他落座,仔细打量着。四十多岁的模样,胖胖的,没什么军人的风范,倒有点像个商人。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有些气度。我总觉得他的名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突然也想不起来了。客气了几句,我也就直接问他:“托大人这是从哪里来?”
      “承德。”托合齐的态度还不错,“因为前日里听说小平姑娘病了,十二阿哥就让我趁这次回京复命的机会,顺便来看看。”
      “嗯,有劳十二阿哥惦记了。”我让罕默尔姑姑给这位托大人奉上了茶,“不知道托大人来,因此也没有准备,还望您别笑话我没有礼数。”
      “小平姑娘客气了,咱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也是个粗人,小平姑娘别笑话才好。”大家一团和气,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好干笑几声,继续等对方说话。
      “十二阿哥说,想必那些贵重的礼物都已经有人送了,他也没什么财宝,只是还留着当年和小平姑娘一起抄写经书的毛笔,尽管有些旧了,但也是一片心意,希望小平姑娘有时间抄写经书,静心休养身体。”托合齐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型小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我当年和他一起抄写《金刚经》时候的那只小狼毫的毛笔。
      “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十二阿哥还保留着这只笔,有劳他费心了。”我和托合齐客气了几句,心底却不住地想,十二阿哥无缘无故送我这只旧毛笔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转告几句话,说是以后有机会下江南一定带一套上好的笔墨回来,现在这个就凑合用吧。虽然笔头有些粗糙了,可能会将宣纸扎破,但小心一点还是没问题的。”托合齐又唠叨了几句,我则把笔拿了出来在手里摩挲着,仔细观看。
      哦,这笔杆上怎么多了一个字?
      我记得当年这笔是一套四枝,分春夏秋冬。我当时顺手从十二阿哥书桌上抄了一支“春晓”,因为是篆书,我没看明白,还被他挤兑了一番。而现在这支笔杆身上,除了“春晓”之外,还多了一个“月”字,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花纹呢。因为当年被他笑话过,所以我对这支笔身上的字记得特别清楚。
      “月”?他想说什么?一时间不得要领,我就先把笔放到了一边。又和托大人聊起了承德那边的景物。我去过现代的承德避暑山庄,当时已经是非常完善的景观,而现在十二阿哥和托大人做的,估计也就是最基本的那几处宫殿群,像外八庙什么的,估计还都没有呢。
      “工程进展得还算顺利,只是最近蒙族部落的几个首领因为封地的事情来闹过几次。”因为我是皇上身边的人,托大人也没那么见外。
      “为什么?”我有些好奇。
      “说是咱们修建的喇嘛庙遮挡了他们封地的风水,弄得他们的羊群不断出现瘟疫死亡的现象。”
      “难道之前没请风水师傅算过?没让他们知道么?”修建喇嘛庙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宣告天下,若在快完工的时候有人站出来闹事,那就是别有用心的行为了。
      “咱们这个工程进行了快两年,怎么可能不让大家都知道呢?但最近邻近村子里的牛羊陆续出现瘟疫,也的确很蹊跷,皇上刚才已经下令去彻查这件事情了。”托大人喝了口茶,抹抹嘴,站起身来,“我也没别的事情,东西带到了,我就回去复命了。望小平姑娘保重身体!”
      “哦,托大人您这么快就走啊?”我赶忙也站起身。
      “还有几件事情没办,赶着做完好赶紧回承德,别让十二阿哥惦记着。”
      “嗯,定嫔娘娘哪里您去了吗?”定嫔可是十二阿哥的亲娘,肯定更关心儿子的一举一动。
      “回京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去。下次吧。”托大人笑了笑,冲我一拱手,“传闻中说小平姑娘娇宠跋扈,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还如此体贴他人,为别人着想。”
      “哎呀,托大人,看您说的,我就是问问,哪里算什么体贴啊。”这马屁拍的,我都脸红了,“小时候和十二阿哥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感情自然要好一些。更何况定嫔娘娘是十二阿哥的亲娘,您若是没有见到她,那我也自然是要去定嫔娘娘那里问个安,让她宽心的。”
      “那就有劳小平姑娘了!”托大人一脸的笑容,转身离去。我赶紧让罕默尔姑姑和小太监出门相送,自己则转身回屋,摸着那只小狼毫的毛笔有些发愣。或许,这支毛笔还有其他玄机?或许就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或许就根本是什么都没有的事情。我揣测着其中的可能性,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顷刻,罕默尔姑姑送客归来,问我是不是准备妥当要出门了?我这才收回心思,“咱们先去定嫔娘娘那里,跟她报一声平安。”
      “嗯,还是小平姑娘体贴他人,让人感动啊。”罕默尔姑姑也笑眯眯地表扬我。
      “姑姑,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不就是请个安,报个平安嘛,至于要这么说嘛。”我嗔怪道。
      “小姑奶奶,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你说一句话,比那些王公大臣都管用。你现在还肯放低身价,帮别人传递消息,请安什么的,你说,我们能不表扬你吗?”
      “我不过是个宫女,做这样的事情也无可厚非啊?”我有些不解。
      “说句不中听的话,定嫔娘娘虽然有名分,但阶位已经比你低了,虽然她生了十二阿哥,但自小就让苏麻喇姑带大,就足以见得她本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几乎是没有。你现在等于是屈尊自降身价去请安,说好听你是报平安消息,说难听点,有人可能认为你是去耀武扬威呢。”
      “这么复杂?”
      “后宫的事情自然都很复杂,要不托大人为什么立刻站起来给你行礼啊。”罕默尔姑姑一边和我唠叨着,一边扶着我出了院门,上了我的专用四人小轿子。话说,这是嫔妃才能享用的规格。
      “可是,托大人是十二阿哥的舅舅,定嫔娘娘是十二阿哥的亲娘,这怎么说也是简单的报平安,怎么就弄得那么……”一时间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感受了。
      罕默尔姑姑走在轿子外面,周围都是亲信,她说话也就直白一些。“您坐着嫔妃的轿子去找皇上另外的嫔妃,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的确,这听起来也极为不妥,我不禁有些含糊。我现在身份的确特殊,如果还贸贸然地做小宫女的事情,恐怕带来的就不是“耀武扬威”、“专横跋扈”的形象了,估计还会有更难听的话要流传开呢。“罕默尔姑姑,咱们直接出宫吧,您派一个小宫女给定嫔娘娘传句话,就说‘托大人来了皇上这里汇报工程进度,因实务繁忙无法觐见定嫔娘娘,因正好在皇上这里遇见了我,请代为转达问安,并说十二阿哥一切均好,请娘娘放心。’找个机灵的姑娘去,别多说话,快去快回。”
      “嗻!”罕默尔姑姑立刻下去准备了,我则陷入了沉默。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去想,因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位置上,还会有多少人逢迎我,巴结我?还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对待我?可为了挣扎上位,有多少人又不惜牺牲任何代价来换取?有意思吗?值得吗?其实,我已经心灰意冷了。或许,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离开的机会。
      我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倒了。我怎么会想着离开呢?离开这些我熟悉的人,隐居起来?我是为了权利地位而逃避,还是为了感情?我不知道。但这个离开的想法让我觉得隐隐的兴奋,开始筹划起它的可实施性。
      在宫门口,兆同和一班侍卫早已经等候在哪里了。我刚掀开轿帘,居然看见红云姐和三哥已经等在宫门外了。因为碍于禁卫军的把守他们不能进来,但隔着宫门红云姐已经冲我打招呼了。我跟她挥了挥手,便被兆同抱上了马车。“四阿哥好吗?”我轻声问他。
      兆同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小声说,“只是身体虚弱,其他都好。”想来他也明白很多人为的原因,让我根本不知道四阿哥的近况。
      “什么时候大婚?”趁罕默尔姑姑不注意,我抓紧时间再问了一句。
      “下个月初六。”把我安顿好,兆同下了车。罕默尔姑姑立刻坐到我身边,尽职尽责的大保姆,其实也是最大的监视者。
      算算时间,还不到20天。让一切都回归历史吧!我悄悄地叹息了一声,便用笑脸迎接刚刚上了马车的红云姐。笑颜如花吗?那这朵花真是灿烂了,可谁又知道心底的悲哀呢?
      红云姐说,她和三哥已经在宫门口等一早上了,没想到我这里居然这么大排场,害得她特别紧张。我还没说话,罕默尔姑姑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我说红云姑娘,我们家小平这个是最小的阵仗了,要是皇上出门,你们哪里还能在宫门口等,得到城门口等了。”
      好在红云姐没心没肺的,也不计较罕默尔姑姑笑话她是个土包子,还是很开心说第一次进京城,真的特别好玩。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晕车了?和红云姐说了一会闲话,便挑开帘子,问坐在车椽上的三哥:“咱们要去哪里?”
      “先吃饭吧。”三哥回头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能坐出去吗?想看看集市,透透气。”我问兆同,马车已经离开宫门,向中央大街方向行进,两边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叫卖声也逐渐嘈杂起来。我们的马车隐藏在人潮汹涌中,倒也不显眼。兆同看了看我的装扮——青衫小褂,一副小家碧玉小户千金的行头,便点了点头。回身把我扶到他和三哥中间的位置,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有些好笑呢。
      “下次最好换上男装,比较方便。”兆同低声说,“太漂亮了,容易招蜂引蝶。”
      “你是在夸我好看吗?”我眼睛一亮,兆同这么木头的男人,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难得啊。
      兆同还没回答,三哥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兆同兄弟也这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我实话实说,小平姑娘就是好看。”兆同忽然脸红别过头去。
      我心情大好起来,笑眯眯地靠在兆同的身边,开心地说:“兆同大哥,这可是你第一次夸我呢。”
      “喂,我也夸过你好看,不记得啦?”三哥忽然也凑过来。兆同立刻把我拉在怀里,躲开三哥的身体。三哥哇哇大叫起来:“怎么回事?她又不是你的,要拼命吗?”
      “我奉皇上的命令保护小平姑娘,生人勿近。”兆同一本正经地说,倒让三哥有点下不来台。我只好出来打圆场:“好啦,三哥也不是外人。大家热闹一下嘛,兆同大哥别紧张。”我想从兆同的怀里挣扎出来,但三哥没动地方,兆同就不放手,我反而陷在兆同的怀里。
      僵持中,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几名侍卫异口同声地说:“给四阿哥请安。”
      那三个字忽然刺激到了我们所有人,兆同立刻将我扶正,他翻身跳下了马车,冲着前方拱手抱拳:“给四阿哥请安。”
      “免了。”声音那么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我循声望过去,果然看到了这个男人。脸色苍白,但看起来已无大碍的样子。只是瘦削了很多,双颊都凹陷下去。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看起来是随口问的话:“出门办事?”
      “是,陪小平姑娘上街走走。”兆同低头言道。
      “四阿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以为你走丢了呢。”忽然的女声又传了过来,我随即便看到了年彩蝶。真是冤家路窄!“哟,兆同侍卫也在这里。”
      “见过年姑娘。”兆同倒是彬彬有礼。
      “免了,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年彩蝶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的做派,好像在恩赐什么一样。“我和四阿哥最近经常出来买东西,不知道兆同侍卫有什么推荐吗?”
      “我不常出来,不清楚。”兆同的眼神明显溜向了我,而我已经呆在那里,但脑子里还在快速地转动,想是这么上前打招呼,还是回马车里?我看了看三哥,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三哥见状快速抱住了我,背冲着所有人,低声耳语道:“闭眼!”
      哦,他是让我装晕,或许这是个好办法。我闭上眼睛,慢慢控制住呼吸。
      “小平,晕车吗?”三哥的声音透露出焦急。
      “哟,钱小平也在这里啊?看来今天还真热闹。”年彩蝶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永远这么讨厌。
      “走吧,这边闲杂人等太多。”四阿哥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我们都听到。可我怎么从他声音中听到了一种厌恶,是讨厌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吗?“你不是说还有衣服没买吗?现在就去。”
      “嗯,走吧。”年彩蝶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甜蜜。是呵,人家要结婚了嘛,很开心。我暗自怨念了一下,但依旧闭上双眼不吱声,眼不见心不烦。
      见四阿哥他们走了,兆同才翻身回来上了马车,然后一把把我从三哥怀里拽了出来。“他们走了,别装了。”
      或许他的动作猛了一点,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伸手推开他,忍不住哇哇大吐起来。难道是真的晕车了?幸好我们是在马车外,也在路旁停车,我把一肚子的怨恨都吐了出来。
      “小平!”几声惊叫同时喊了出来,红云姐和罕默尔姑姑也都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兆同轻拍着我的后背,三哥则翻身跳下马车,跑到这边来查探情况,几名侍卫也快速围拢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心里小小的翻腾了一下,看来四阿哥要大婚了。“年彩蝶没说什么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