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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指婚 ...

  •   据说,再过几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在这个时空里已经过了3年的风风雨雨,还真是快呢。四阿哥对我的生日还真是记得清楚——八月十八日——超级好日子。
      我还记得当时在宫里的时候,罕摩尔姑姑在傍晚时分端来一碗面条让我吃的时候,我还愣了半天。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是我的生日,弄得自己还特别不好意思。其实吧,真不是我忘记了,是我根本不知道。因为我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日,听妈妈说,那是一个冬日暖阳的好天气。可不像现在这么毒的日头,要不人家说“秋老虎”呢。
      一早,我自己骑马出来溜达,除了活动一下筋骨,也想单独待一会儿。有时候,跟四阿哥他们混久了,听那些国家大事的汇报总觉得特别闹心。加上我又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一赶上他们讨论粮草啊,边疆政策啊,运河治理啊什么的,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才看年羹尧抱着一摞信笺和书本,我就知道,这几个大男人又要没完没了一整天了。
      在藏南又混了三个月,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再加大师和三哥的药,让我强壮了不少。不过,我觉得那个牦牛奶的功效更是超级大。这牦牛的奶可不比咱们普通的牛奶,人家牦牛什么个头,咱们奶牛什么个头?人家牦牛什么力气,咱们奶牛什么力气?所以,我这一天一桶的牦牛奶,看着个头和力气都渐长,估计再喝几天,我都能草原上的壮士摔交了。
      再回头说说我身上那血咒:见到四阿哥后发作过一次,后来让随后赶到的巴雍大师用他养的黑眼花汁液灌到我的嘴里,在割破血咒线放出了一些淤血,才救了我一条小命。据说,巴伽大师曾写信告诉过他寻找解除血咒方法的心得。因此,心细的巴雍大师也特意在藏南养了几侏黑眼花。不过,毕竟功力不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但暂时压住血咒还是比较有效的。
      虽然有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会发作,但我还是满心欢喜的留在这里,看这么多人围在周围,那真是一种由衷的幸福感。四阿哥说,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给他皇阿玛送了平安信,过几日,十三阿哥也会来到草原上看我。而三哥说,黑头最近要办点货来藏南,估计也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了我喜欢吃的火腿。
      看看,这就是幸福!
      四阿哥每日都会在我身边说上一会儿话,有时还一起读读书,给我讲讲他看佛经的感触。实在闷了,就讲些笑话给我听。不过,我发现他讲笑话的天分实在不怎么高,每次我都不太明白他那些深奥的笑话里面的含义。因此,还是我说话的时候更多一些。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然后哈哈大笑,再然后就是看着我发一会儿呆。
      我常问他:“干吗总发呆呢?”
      他的话让人心软软的:“总觉得你会随时消失一样,因此就想这么看着你,仿佛就可以天荒地老了。”

      切,这就是男人!嘴上甜言蜜语,心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昨天晚上,藏北来了一群姑娘,他就急巴巴地赶去看热闹去了。美其名曰:“怕你太累了,就先休息吧。”我哪里有这么娇弱啊?一定是有什么好看的妞,他想去看看。
      看到我古里古怪地看着他,年羹尧赶紧说:“四爷就是去看看,过会儿就回来。据说是藏北那个卓玛公主想多找几个人服侍,谁知她父亲就弄了50个女奴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们去看看,怕这里有什么把戏。”
      “哦。”我拉了个长音,就没再问下去。又有政治斗争吧,那就没意思了。要是真的去找姑娘,我也想掺合一脚,去看看呢。
      四阿哥仿佛看出了我那点小心思,笑着说:“我先替您看着,要是有好看的,就弄到您这里来伺候着。好歹您也是藏南的尼玛公主,身份非同一般呢。”
      嘿嘿,我干笑了几声,他现在也学会挤兑人了。我这个尼玛公主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草原上的人都明白。其实,早在我刚一进入草原,藏南王就派人查过我的底细。当然,要不是他们做事不周密,也不能让四阿哥他们得到风声,巴巴跑到藏南来找我。说到底,他们去查我,也是帮了我。
      看到四阿哥对我这么好,藏南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我就知道这丫头来历不一般。”倒是白玛阿妈抱着我痛哭流涕了一番,因为她的表姐就是赫舍里皇后。算辈分,我是她的外甥女或者侄女一类的。要不,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呢。原来,还真是亲戚呢。嘿嘿,连血咒的事情也都有她一份,看来这不是遗传就是缘分了。
      不过,话有说回来了。我没有再住回自己还是尼玛公主身份的房子,而是住到了专门招待贵宾的院落,和四阿哥做了邻居。不知道这是故意安排的,还是四阿哥要求的。但是,我也很明显得感觉到,我不再是贡布喜欢的那个妹妹,不再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总之,一切都变得很奇怪,所有的人看到我的时候都是顺眉顺眼,而我一走过去,他们就在背后响起一片议论声,嗡嗡的,听不清楚。
      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四阿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夸你的美貌。”他跟我打着哈哈,就是不说实话。我才不相信我有多美貌,到是眉毛每天总是竖着,暗地里撮火。其实,要不是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远行,四阿哥他们早就带我回京城了。不过,能够在这样的蓝天下多待些时日,能够和他这么相互微笑得看着,真是件愉快的事情。
      下了马,随便找了块草甸很松软地方,我大大咧咧地躺了下去。秋天了,地上有些凉,不过有高原的阳光照射着,还不觉得。这是这三个月来我第一次私自行动,平常出门都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而四阿哥和三哥总在我背后嚷嚷:“丫头,您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性子安静一会儿啊?能坐着您就不躺着,能走着您就不坐着,能跑着您就不走着……”嘿嘿,现在我都能骑马自己出来溜达了,真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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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还没躺下多一会儿,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震得脑袋山响。我那匹小红马也扬起蹄子不停地来回溜达,看样子是遇到它熟悉的人了。果然,耳畔听得有人呼喝着勒住了缰绳,利落得跳下马,急走两步将洒在我身上的那些阳光全遮盖住。
      “小平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们好找。”说话的声音有些气喘,听起来是很着急了。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看着来人,那张大脸上还冒着汗,但已经完全被笑意取代了。
      “年大人,您怎么亲自跑了?”我有些诧异,但还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和四阿哥来到草原上后,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害得我还曾偷偷问四阿哥:“这个年大人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四阿哥说:“没有啊,他很有才华的,一说能说一下午,绝对不会停。”
      这方面的景象我是没看到,我只知道他根本就不和我说话,也似乎不太想见到我。估计也是因为他妹妹的缘故吧,所以不想和我过于接近,生怕落下话柄。其实,想到他以后的下场,还真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呢。现在,居然是他找到了我,还如此焦急,难道有什么事情?
      我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这藏族的衣服就是好,厚厚的,看不出褶皱。看我没想站起来,他伸出了手。我摇摇头,继续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哦。”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结巴地说:“没事,就是忽然发现你不见了,大家赶紧出来找找。”
      “嘿嘿,我就只出来溜达一下,有点闷了。”看着他的小红脸,我偷偷地笑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下一拽。没防备的他被吓了一大跳,几乎来了个踉跄。不过人家毕竟是练过功夫的大男人,立刻站稳身形。
      “年大人好身手啊!”我示意他坐在我旁边,顺便抽回了我的手。“你这么高大,看得我脖子疼。”
      “哦,好的。”他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些光亮偷偷闪烁了一下。古代男子比较保守,他坐在离我半米的距离外,身子向外侧,摆明了要和我保持距离。切,我也不管他了,自己又径直往后一仰,倒在绵软的大草甸上享受我的日光浴。
      “小平姑娘,地上凉,这样会生病的。”年羹尧把头转过来,很认真地说。我也懒得看他,只是闭着眼睛说:“就一会儿,很暖和的。”
      “要是四爷知道会着急的。”他又把四阿哥的头名搬了出来。但是,他用错了对象,我是被吓大的,就算是康熙皇帝来了,我还得这么倒着。因为,什么都不如倒着舒服。
      “让他着急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伸了个懒腰,继续倒着。看到这情形,他反而没了声音,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这一刻,我听到的是风声,鸟儿盘旋的声音,草儿生长的声音,花儿开放的声音,匀称的呼吸声还有太阳的声音。
      这幅画面应该很美吧!
      我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几个画面的片段,不禁更加感慨时光的魔力。只是尽心去感受这一瞬间的美好,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过于温暖,我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些很是灿烂的梦,弄得我醒的时候都是笑嘻嘻的。侧头找我的小红马时,忽然发现年羹尧居然还在我旁边坐着,有些发愣得看着我。看我到正在看他,不禁掉转过头去。
      似乎有点尴尬啊,我咋就睡了呢。
      “哦,年大人,我睡着了。”我小声嘟囔着。
      “没事,只是一小会儿,可能刚才骑马乏了。”当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淡定,没有任何不妥。“天气很好,在这里坐一会儿还真是很舒服呢,小平姑娘,你真有眼光,挑了块这么好的地方来晒太阳。”
      “也没什么了,只是你们天天议论事情,没工夫出来玩。贡布哥哥和我说,藏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看他没催促我回去,我干脆又倒在草甸上。
      “四爷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国家大事非同儿戏,错一步便是步步错。”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们想为康熙皇帝谋划一些事情,似乎是和统一藏南藏北的事情有关系。不过,如果这件事情做成后,可是会为四阿哥今后铺平道路,安定大清国的江山社稷呢。
      “恩。”我不置可否地答应着,也不知道怎么接他下面的话,于是就只好沉默着。
      看我不吱声,年羹尧浅笑了一下,转换了话题:“你的脚是天足吗?”
      “哦,是啊。我们满人不缠足的。”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他不会是发烧了吧。
      “那天那只美丽的孔雀是你吧?”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
      “你指那只又盲又笨的孔雀?”我笑了笑,居然还有人记得我那幅模样,反正当时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都有什么见过我。见他点了点头,我笑得更厉害了,“年大人怎么知道的?您也去看了?”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我脑海里忽然出现我在海宁逃走的那一晚,年彩蝶和一男子对话的那一幕,心里不禁一惊。
      “你的天足。”他的声音悠悠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赶紧把脚抬起来看了看,穿着藏式的靴子,怎么也不能看到我的脚啊。见我纳闷的神情,他裂嘴给了我一个特大号的微笑,估计是我刚才的动作太白痴了。
      “你的脚很好看,即便是穿上靴子依然很好看,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而你本身和其他的女人也不一样。”
      这话说的,又让我觉得有些心虚。“这个,年大人……”我嗫嚅着想说什么,但是似乎又不应该说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很放松很快乐,也许这也是四爷如此拼命寻找你的原因吧。”年羹尧的面孔在提到四阿哥的时候暗了暗,“能够和他一起寻找你,我也觉得很快乐,因为能够和你如此悠闲地聊天,看着你笑笑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
      “哦。”什么情况,他想说什么?
      “上一次的事情,是我妹妹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了。别埋怨她,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比你大不了多少,喜欢争强好胜,家里的人都让着她呢。”他的话顿了顿,我转头看了看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扭转开去。“小平姑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别怨恨别人,也别伤害自己。”
      哦,他想暗示什么吗?四阿哥最终还是要将年彩蝶娶进门?历史上都有记载的事情,我能阻止吗?放心好啦,历史上都没有我的名字,我干吗和那些有名字的人争呢。
      “年大人,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我笑着问他,。
      “这个……”他没说什么,只是又转过头和我的眼睛对视。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了,你还会不会和四阿哥一起天涯海角地找我?”
      “四爷对你这么好,不会让你消失的。”
      “年大人,就像你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现在说那么多没有任何用处。只有真正发生了事情,再去面对。当然,未雨绸缪一定是件好事情,但是想得过多,只是会让自己累死。我不是你们大男人,你们心中不仅会装有儿女情长,还会有江山社稷,或者还有名利是非。但是,我心里什么都没有。我在乎的只是我那点小幸福,只是我今天是不是快乐?为什么不快乐?那明天一定要让自己快乐。这就是我的生活和我的想法,别逼迫我做什么,也别指望我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只需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多看一天是一天。”说这么一大长串的话还真是累人呢,我干脆又躺倒在草甸上,大口呼吸着。
      沉默了半响,年羹尧才说话。“小平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会哭会笑,会玩会闹,知道幸福的含义,知道人生的意义,比大男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呵呵,您这是夸我呢?小女子真是不敢当呢。”
      “是真的。我年羹尧也见过不少世面,像你这样的女子还真没见过。之前,宫里一直有谣传说皇上特别对待一个小宫女,大家都认为这女子只是会蛊惑皇上,但今天,不,不止是今天,自从我在那日大殿上见过你以后,就知道你凭借的是自己的独特和才情,才让所有人为你折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点点光亮,身体也不禁向我这边倾斜。嘿嘿,这还是应该保持距离才好。
      “您真是高抬我了,真是惭愧。”虽然我还是保持倒着的状态,但身体已经随时准备跃起逃跑。
      “和你说话都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不怕你笑话,我和自家的妹妹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年羹尧的脸又再次转向前方,平视远望出去。
      “有时候是你不愿意说,虽然敞开心扉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毕竟要说出来,才会让自己感到轻松。”估计他是憋闷坏了,总是讨论那些国家大事,很没意思。“如果你想说的时候,就找我来。虽然不知道能听说少次,但至少我愿意听。要知道,英俊倜傥的年大人和我说心里话呢,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想杀了我呢。”
      “哈哈哈哈……”他终于笑出了声,顺势也躺倒在草甸子上,痛快地伸了个懒腰,一副很是陶醉享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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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南的天空,清澈得那么不真实。偶尔有云朵飘过,让人想起了小时候的单纯快乐,那些在美好的日子也许都不能再回来了。然而再想想在若干年后,人们为了争夺这遍天空和土地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不禁让人心寒。其实,人类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从古至今为了那些权利金钱而斗争,究竟什么时候是尽头,没有人能说清楚。
      又沉默了一会儿,年羹尧坐起身来问我:“回去吧,四爷会着急的。”
      “我还想再躺一会儿,这里的阳光很温暖。”我不想回去,因为回去也是在屋里坐着,没什么意思。
      “刚才他听说你自己骑马出去了,很是着急,才让我找你来的。你要是不回去,我也不好交代……”毕竟,这是四阿哥交代的事情,没完成就回去,一定挨骂。不过,我心里还是小小的温暖了一下。因为他会如此关注我的一举一动,却又放任我的自由,爱一个人爱之深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知道,你们对我都很好。不过,让我透透气儿吧。”我笑着回答他,顺手抓起几根长草叶,用我小时候对付小朋友的办法,编了一只小兔子,再插上两只毛茸草的耳朵,递给了年羹尧,说道:“把这个拿回去吧!这只小兔子就是我,让它先回去帮你复命,一会我再回去。”
      “小平姑娘……”年羹尧看着这只怪模怪样的兔子,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放心啦,就这样,你快走吧。”我掸掸手上的土,示意他赶紧上马回去。反正你不敢把我硬拽上马去,我还是悠闲地呆一会儿吧。
      见我执意不肯现在就回去,年羹尧也没有办法,只好又嘱咐我一番要注意安全,小心别着凉之类的话,翻身上马远走了。我躺在草甸子上,听着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心里不禁还是叹息了一声。
      估计我又睡了一觉,因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太阳的光辉有些黯淡了。太阳要落山了吧?我暗自琢磨着。没有手表,我又不会看天象,只好自己瞎估摸着时间。既然天色暗了,那就赶紧回去吃肉肉吧。想到此,我坐了身子,开始寻找我那匹小红马。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是一身冷汗。我的马不见了!
      草原这么大,难不成让我腿儿着回去?这可要了我的小命了。
      想到此,我立刻站了起来,四处观望。却在此时,看到一队人马急速朝我奔来,难道是四阿哥不放心,自己亲自来了?心里刚想雀跃一下,又发现那些渐渐接近的人身着藏袍,并且全都是女人。
      什么情况?
      我有些警觉地寻找自己的退路,却发现我正处在一个非常空旷的地带,周围连棵树都没有,真是郁闷大了。
      很快,那群人已经策马奔到我的身边,马蹄扬起的泥土泛起了灰尘,我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暗自计算着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是敌是友?
      约莫有20人左右,全都是藏族女子打扮,为首的几个女子身着鲜亮,似乎是贵族模样。虽然我在这里混了许多时日,但有很多人还是没见过,或者说他们见过我,而我不认识他们。加上长时间在屋里躺着,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见到来人如此气派,怕也是草原上的一号人物呢。
      她们还真是依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策马在我身边跑了一圈才勒住了缰绳,为首的那个女子从众多人中策马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很不友善。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的,一看就知道来着不善,估计是存心找麻烦的。可是,我在藏南没得罪什么人啊。
      “你就是尼玛?”那女子看了我半响终于开了口,而她一开口,我就明白了一半。那完全是藏北的口音,而她的发式和服装就是藏北公主的模样。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卓玛公主,贡布哥哥的新婚妻子。长得还不错,只是少了几分沉稳,让人看着不舒服。据说也有十九岁,应该是大公主了。不过,看她双眉倒竖的模样,不像是来找我回家的。
      哼哼,八成是存心来找茬的吧。
      看看那身衣服,完全是小人乍富的模样,似乎要把自己的家底儿都抖落出来才甘心一样。其实,藏装的那些长袖、宽腰、大襟的样式很是漂亮。尤其是贵族女眷还要用金丝或银丝绣织图案,在阳光照耀下,可以闪闪发光。特别是她那双藏靴,底高二寸,靴腰高至小腿以上,靴面用红绿相间的毛呢装饰,绣有图案花纹。靴头向上隆起。那些佩饰就更不用说了,耳穿大环,手腕金银,顶戴珠链,尤其是在腰间,佩有腰刀,倒也有几分粗犷彪美。
      虽然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有点不安。不过,我这个人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能对她客气了。于是,我挺起了腰杆,仰着头看着她,很淡然地说:“是的,请问您是哪位?”
      我的藏语不是很好,大部分还是贡布教的,因此还学了他说话的口音。或许是因为这个激怒了她,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用力甩了一下马鞭,迅速上前,让她的马头冲着我的脸使劲喘气,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喂,你要干什么?”我立刻闪身躲开,怒火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虽然告戒自己要克制,但还是要忍不住了,大声冲她喊了起来。
      “贱人,不能对我家公主无礼!”立刻有人策马上来拦住我的去路,还大声呼喝我,真是太过分了!不过,身无长物,还真没办法对付她们。我只好用余光四处寻找出口,还有我那匹小红马的踪影。
      “听说你是草原上的一支花,我看也不过如此啊!哈哈!”她有些肆无忌惮地笑声还真有些猖狂,贡布哥哥居然和她结婚了,真是郁闷!不是说她是藏北的明珠,人品才貌都很好,怎么现在是这个模样的?难道有人误传了消息?
      “我不是,恐怕你也不是。”我冷笑着,一般太过猖狂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特别是女人。虽然我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她如此嘴脸,便也知道她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XXXXX!”估计这话一定是骂人的,我没听懂,不过看到她脸上的那种解恨的表情也多少明白几分,她肯定是问候我家亲属呢。随后,她又扬起了马鞭,这一次的目标恐怕是我。
      人到什么时候都得先学会自救!尽管我属于大病初愈那种,身手还是比较轻盈,算准了她下鞭的方向,赶紧往旁边一闪。不过,毕竟咱不是练家子,身上那件藏袍被捎到,立刻裂开一道口子。我心里也是一紧,虽说衣服质地比较厚实,但毕竟是夏天的服装,破了一道口子,就露了里面的肌肤。
      卓玛见一鞭没有打到我,更加愤怒,立刻抬起手甩出了第二鞭。这下,我几乎是滚着逃了开去,心下惊呼好险,却真是慌了手脚,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她的第三鞭才好。
      一声马儿的嘶吼在场外解了我的围。
      我那匹小红马忽然冒了出来,直接冲进她们的包围圈,立刻把队形冲破一个口子,也让卓玛的马小吃一惊,往边上闪让,她的第三鞭落空了。我借机赶紧往外跑,能跑多远就有多远。
      见我跑了出去,卓玛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在喊:“别让她跑了!”
      其他的奴仆自然听从主人的命令,只听得我身后马蹄响成一片,统统朝我狂奔过来。天啊,难道我的小命休矣?不会这么倒霉吧!
      只是瞬间,身后便是一热,已经有马的呼吸热气传到脖颈。我暗叫一声不好,正打算往边上跑去,却感觉脖领一紧,居然被人拎了起来横抱上了飞驰的骏马。同时,听到了那个爽朗却愤怒地声音:“XXXXX!”
      又是这句骂人的话,估计藏族人民也没什么新鲜的骂人花样,反来覆去只是这一句。不过,听到这个声音我倒是觉得心安不少。同时,也替他暗暗担心,这不是和自己媳妇对着干吗?
      “确坚卓玛,你想做什么?”贡布的一声怒吼震得我耳朵发疼,连我们身下的这匹小红马都有些害怕,不仅放慢下脚步。而卓玛的马匹几乎没有勒住,因为突然前方有马匹缓慢下来,它一个收势不稳,只好提起了前蹄。这下却把马上的人害惨了,一个筋斗跌下马来,摔得灰头土脸的。
      那约二十人的马队也立刻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马去查看自己的主人是否有恙。不过,人家卓玛是草原长大的孩子,自小熟识马性,即便是摔下来也因为身手矫健,自己又咬牙站了起来。
      贡布哥哥也勒住马,把我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他的胸膛上,又查看了我被马鞭抽过的位置是否有伤后,才用低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的安全。”
      我回身看向他,发现他瘦了好多,双颊凹陷了下去,满脸的疲惫,那胡子生长得茂密而毫无规则,从我的脸庞划时有些刺痛的感觉。我伸手去摸他的胡子,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居然还有泪水。
      怎么了,我的贡布哥哥,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我的心比刚才更加惊慌,向来快乐爽朗的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除了还是那样的强壮,但为什么他不是他了?才多少天没见啊?他不是应该享受他的快乐新婚生活吗?他们不是应该快有孩子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更尖利的声音穿破耳膜:“东赞贡布,我是你的妻子,你凭什么抱着她?”
      “确坚卓玛,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对你已经受够了,让你的父亲把你领回去!”贡布的声音很是恼怒,胸膛一起一伏甚为急促。“放心,你还可以嫁人,因为你现在还是处女之身,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也不想碰你!”
      “东赞贡布!”马下的卓玛几乎失去了理智,拿起她的马鞭冲着我们坐骑冲了过来,没头没脸的一顿乱抽。我的小红马岂是任人宰割的?立刻提起了它的前蹄,长啸一声向卓玛踩了下去。
      “不要!”我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感觉身后的贡布抱紧了我,同时也拉住了马的缰绳,躲开了卓玛。马儿有些不甘心地哼哼着,来回度着步子,仿佛还是想冲回去。
      “确坚卓玛,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喜欢尼玛,就是喜欢她!如果你想伤害她,就先要过我这一关!”贡布重新拉回了马缰绳,面对着已经吓呆了的卓玛和那一群奴仆,大声说:“回去告诉你们的藏北王,不管他给我多少女人,多少金钱,我都不会要他的女儿,因为我东赞贡布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个,我的心脏忽然紧了紧,呼吸都停止了片刻。贡布可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藏南藏北好不容易因为他们的联姻关系有了缓和,在四阿哥的推动下,似乎都有了合并统一的迹象。他现在这么做,无疑是将分裂扩大化,挑起新的矛盾和战争,不可以啊!
      “贡布!”我低声呼喝着他。他却紧紧抱住了我,命令道:“把眼睛闭上,现在我们回家去!”
      这时的我也完全没了主意,只好听从他的指挥,乖乖把眼睛闭上,任凭耳畔呼呼生风,心里也急吼吼的冒火。小红马似乎很快乐能够这样飞驰,因为和我在一起,它从来不敢这样肆意妄为的狂奔,现在有贡布的命令,它几乎向箭一样飞射了出去。
      贡布的怀抱很是温暖和有力,尽管马儿飞驰时是如此颠簸,但在他的怀抱中还是能够减轻这样的折磨。而他也尽量让马儿跑在平缓柔软的草甸上,减少那种震荡的感觉。因此,我的呕吐恶心感不是那么强烈,但依然感到万分紧张和害怕。
      马儿驰骋出很远,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喧嚣声,周围一片安静,暮色也渐渐涌了上来。草原上的夜晚有些凉,即便是在贡布的怀里依然感到有些彻骨的冷,不禁打了个寒战。贡布似乎也察觉到,便让马儿放慢了脚步,只是在草原上随意游荡。
      气氛有些尴尬,只听得到我们两人的呼吸声。我忍不住先开了口:“贡布,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不知道后果吗?可能会引起战争的!”
      话刚一出口,就明显感到背后的他浑身一紧。“尼玛,为什么你只关心别人,而不关心你自己?”
      “我希望你们都幸福。”我有些恍惚,特别是看到那么美的落日,思绪就有些飘散开去。
      “但是,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幸福!”贡布的声音在耳边坚定得响了起来,仿佛想把我失散的魂魄拽回来。“真希望你能快乐,真希望没有人再能伤害你!我喜欢你,我也知道很多人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那个大清朝的皇四子。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挡我喜欢你!”
      “贡布哥哥!”我低低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尼玛,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但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你要记得,贡布哥哥永远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贡布的声音有些悲哀,却依然有力。我的眼泪滚落下来,胸口发闷,隐隐做痛。“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就像我们来藏南的路上。”
      直到天色全部暗了下来,我们依然在草原上游荡。两个不想回家的小孩,漫无目的地徘徊。过了很久,贡布才告诉我这三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应该从我出发转经的那天开始的。
      知道我的不告而别,贡布几乎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但是,白玛阿妈没有告诉他我去转山,只是说我要出去住几天,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害得贡布以为藏南王把我软禁在什么监牢里,和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的迎亲大典虽然按时举行,但贡布连新娘卓玛的样子都没看一眼,就回到我的小屋喝酒,酩酊大醉,好几天都没起床。
      藏南王极为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让卓玛公主屈尊住到我的那间小屋去,但贡布连碰都不碰她,只是喝酒骑马,像疯子一样。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派心腹人去打探我的行踪,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便在一日清晨装做出门打猎的模样,立刻寻我而来。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在扎布热寺昏倒一日一夜了。和四阿哥他们见了面,知道了我之前的许多故事,包括我对四阿哥的情感。他说:“知道你原来就是传说中的赫舍里小平,我反而放下心来。要知道,这些日子我也在猜测你究竟是谁,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现在,我知道在你的身后有那么多爱你的人,而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贡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是湿湿的。虽然话不多,但我知道他的心这辈子都会在我这里了。可我该怎么做?爱情是要多自私就有多自私,我不能爱他,因为他还在那边等着我呢。
      “当我看到你躺在他的臂弯中,睡得那样香甜,我忽然感到很快乐。原来我以为我会嫉妒得发疯,但你知道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才是能够保护你的人,而我不能。在草原的那个夜晚我没有做到,今后可能也做不到。但是,他可以,他可以为你拼命,为你的笑在所不惜。”贡布说出这些话时,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和卓玛之间本来就是错误的婚姻,她爱我,但我不爱她。她让她的父亲送来金钱,牛羊,甚至是更多的女奴。但我都不要!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绝对不要那些!”
      “可是,你这样做就会引起战争……”我有些不安。
      “那又怎么样?”贡布忽然笑了起来,黑暗中我依然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那个骨子里豪爽的大英雄——东赞贡布。“丫头,别担心这些!这些是我们男人要筹划的事情!你的责任只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多生几个娃娃!”
      “贡布哥哥,你说什么呢?”我的脸立刻飞红起来。这个人真是没谱,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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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小,还是小妹妹,你以后就是我东赞贡布的亲妹妹,没有人能欺负你。”贡布的话像石头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答案吧。
      草原上逐渐起了雾气,潮湿的寒冷浸透了衣服,特别是我那破了的袖子,胳膊有一半露在外面,能不冷吗。最终,贡布决定送我回去。
      他笑着拍了拍小红马说道:“今天还是它救了你呢?”
      “哦?”马识途认主我听说过,小红马刚才为了豁开一条生路也让我十分感谢。不过,还有什么吗?
      “下午和四爷议事,有仆人回报你骑马出去了,四爷立刻派人出去跟着你。咱们这小红马天生速度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跟得人没追上就又立刻回报,四爷就让年大人派一小队人出去再找。后来,我回阿爸那边说事情,忽然看见你的小红马在院子里。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它不会弃你不顾,自己回来的。所以,我想都没想就骑着它出来找你。正好看到刚才那一幕。”虽然贡布哥哥说得简单,我从隐约能从其中得到很多信息,仿佛能看见大家如此焦急的模样。
      “对不起啊,害得你们担心了。”我小声倒着歉,心里却有种小小的满足感,还有很多人在乎我嘛。想到此,心情便大好起来,央求着贡布唱首歌给我听。
      “雄鹰在天空飞翔,我在高岗上等你;经幡随风舞动,像你甜美的气息;你是天上的女儿,你是草原的女儿,你是我的一切,我爱你,永生永世!”贡布的声音仿佛能够穿透苍穹,唱到了宇宙深处,也唱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回到住处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居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十分安静。我和贡布相互看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他抱我下了马之后,才惊动了院子里护院仆人。他跑近后用火把一照才认出是我,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根本说不出话来。
      贡布抱我进了内屋坐好后,用脚踢了踢这个依然惊恐的仆人,详细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仆人说得是藏南更为古朴的藏语,我一句都没有听懂。只能从他的表情上判断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听完仆人的叙述,贡布皱紧了眉头,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索什么。看他那样子,真是急死我了。“贡布哥哥,到底怎么了?”
      “四爷他们都去草原找你了。”贡布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后,才又重新坐回到我的身边,“估计找不到你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这里老实呆着,我让这就叫几个人过来陪你。刚才,卓玛到阿爸那边大闹了一场,带着自己的仆人回藏北去了。我得去阿爸阿妈那边看看,想个对策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其实,我倒不是真的想去见藏南王,事情是因我而起,他肯定也不愿意见到我。不过,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漆黑一片的院子里,我还真有点害怕。
      “阿爸可能会迁怒你的。”贡布的声音有点犹豫。
      我撇撇嘴,故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也得去啊,我好歹是贡布的妹妹啊。”
      “你这个丫头!”贡布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抱着我出了院子,上马,奔向藏南王的驻地。临走前还交代那个仆人,如果四爷回来,也请他去藏南王的大厅,有事相商。

      路上,我有点紧张。虽然我报着无所谓的心情,但终究觉得这个藏南王很是威严,特别是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神秘感,始终让我觉得不是很心安。于是,手心里有些汗,脸上也多少有些郁闷的色彩。
      这时,贡布拉缰绳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搓了搓我手上的汗,在我背后笑着说:“丫头,你也会害怕啊?”
      “那当然了,毕竟他是藏南王。”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拿了出来,顺道在他的藏袍上蹭了蹭。贡布又继续去拉缰绳,让小红马跑得更快一些。其实,路途并不遥远,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可他毕竟是我的阿爸,没关系的。”贡布笑着安慰我,但从他的话语中,我也能听得出他的担忧。或许,他的担忧和我的担忧根本不是一回事。
      藏南王的碉房的确很气魄,即便是在黑夜里依然灯火通明。在古代没有电灯的情况下,毫无生气的夜晚,这里就成为人们向往的光明中心,也成为最为庄严神秘的议事场所。因此,即便是到了夜晚,依然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马匹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或许,这个夜晚的某些决定会影响未来藏区政治格局。
      我有些失神地站在碉房外,看着如此灯火辉煌的繁荣,想起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了自己的未来命运。有种寒冷包围了我,风就从破了的衣袖中钻进来,让我的身体都不禁瑟瑟发抖。
      “一会我让阿妈给你找件衣服,天凉风大,赶紧进去吧。”贡布拉着我的手急急地往里走。沿路有很多仆人向我们行礼,恍惚中我还看到有陌生的清朝士兵在院子里站立。正想看清楚他们的编制,却被贡布一把抱起,直接扛进了大厅。“你走得太慢,还是这样比较快一点。”嘿嘿,他倒是心急。不过省得我走路,也不错。
      刚一进入议事厅,贡布的呼吸忽然停顿了一下,立刻撒手把我放到了地上。我则被眼前的强光和熏烟刺痛了眼睛,不由得立刻闭上眼睛,却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想伸手去抹一把眼泪,却不料有一双手忽然把我拉进了他的怀抱,明显不满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头顶。“你上哪里去了?”
      我刚想回答,耳畔又听的藏南王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好了,回来了!”
      “儿子给阿爸见礼。”贡布的声音虽然还在我的身边,但明显已经远离了数米。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想睁开眼睛去看,但那种刺痛还没有消散,眼泪还一直流。只好在这个人的怀抱里依靠着,顺势把那些眼泪又抹到了他的身上。

      “受伤没有?那个藏北公主没有伤了你吧?”他的声音温润柔和,也透出一丝紧张,紧紧抱住我,仿佛我是一件珍宝,刚刚失而复得。
      “恩,没事。”我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忽然眼睛上感到一凉,转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正在用那条蚕丝帕子替我抹去脸上的眼泪。哦,难道他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吗?心脏小小的波动了一下,真正的眼泪才涌了出来。
      “四爷,尼玛妹妹就是有点受惊,没什么大碍。”贡布在旁边解释道,“刚才我们先回的你们的驻地,看到没人就赶紧过来了。以为你们都出去了,还留了话给那边的仆人。现在好了,大家都聚到一起了。”
      “恩,儿子来阿爸这边,好好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藏南王发话了。贡布上前去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核实端出。
      “小平,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别随便出去乱跑,好不好?”四阿哥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抱紧了他。我高傲的四阿哥啊,什么时候说话也这样低三下四的。我用力点点头,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居然也带有泪花,满脸的关切。那种憔悴的神情看着都让人揪心,我怎么能不答应他呢。
      他检视了我破了的袖子,仔细看了一下皮肤有没有破。还好只是有道淤痕,没有流血。“让白玛阿妈带你去上点药,然后吃点东西就先睡吧。剩下的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放心吧。”
      “要有战争了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或许吧。”他眼睛里的犹豫是我最害怕的答案。
      “不要!”我大声地说,把所有在议事厅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正在听贡布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我这一嗓子,都转过头来。我放眼望过去,才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形形色色,应该都是藏南的重要人物。奇怪,这里面居然还有一名身着清朝官员服装的中年人和杨大人站在一起。那院子里的士兵应该是他带来的,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暗自思付着,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抱歉。毕竟这里是严肃的政治场合,不应该有儿女情长。
      见我的目光扫过去,四阿哥也在我的耳边低声道:“这是皇阿玛派到藏南的亲差大臣——噶尔弼,前天才到的。”我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曾经听苏嘛喇姑提起过,说此人英勇善战,必定会为大清朝建立下奇功的。能够得到她的称赞,必定也不是凡人吧。我揉了揉眼睛,想仔细把他看清楚,谁知他居然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小平姑娘?身子可好些了?皇上很是惦念你呢。”
      哦哦,我立刻在四阿哥的搀扶下给这位噶尔弼大人见礼,说道:“大人好!”
      噶尔弼做了一个托起的姿态,示意我不用行礼,继续说道:“刚才听他们说,小平姑娘只是受了惊吓,想必现在也已经没事了。如此甚好,我也可以向皇上复命了。前天才到,本来想立刻见见小平姑娘,只是有皇命在身,没法脱身。”
      “哦。”这位大人真的好客气,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只好傻傻地看着他,准备听听他还想说什么。
      谁知四阿哥拦住了话头,只是淡淡地说:“噶尔弼大人,小平累了,先让她到后面休息去吧。皇阿玛的那些决定并没有真正成为旨意,我们再商议吧。”
      很明显,他的话里有话。我回头看向四阿哥,张嘴想说,却又被他的眼神制止。哎,算了,管那么多呢。现在还是夫权父权皇权社会,我只能等待答案,而不是去计算答案。
      四阿哥冲白玛阿妈示意,让她带我到房间里去换衣服吃饭。我也就由得他们指挥,到后面休息去了。不过,我看得出,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不一样的东西,看我的表情那么怪异就一定有什么事情。
      当晚,我就睡在白玛阿妈的房间里,藏南王没有回来。确切地说,那些男人都没有回家,一直在议事厅。下面的仆人都熬不住了,换了几班人,那些主子们依然在里面大声商量着什么。白玛阿妈将我安顿好之后,也没有多说话,赶紧出去张罗外面的事情,给这些大男人做了很多吃的。
      我在屋里发了一会呆,就睡着了。跑了一天真的好累,实在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清晨时分似乎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悄悄叹息了一声又出去了。只是我睡得有些迷糊,也没想去看看是什么人。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都已经中午时分。白玛阿妈端了午饭正进房间,我立刻坐起了身子。要知道,她可是藏南王的妻子,如此礼遇我,真是有点奇怪呢。
      “阿妈!”我唤了她一声。
      “醒啦?”白玛阿妈笑着看着我,眼睛里却因为劳累充满了血丝。她坐到我的床边,轻轻为我整理衣衫,柔声地说:“睡得还好吧?几次进来看你,都发现你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和阿妈说说,梦见什么了?”
      “哦,不记得了。”我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依靠在她温暖的身上。“他们还在讨论事情吗?”
      “是啊。”白玛阿妈轻轻叹了口气,“好多事情我们女人不能管,也不应该管。让他们去商议,我们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藏北会因为贡布哥哥的事情,向这边发兵吗?”我急急地问。
      白玛阿妈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随后还是淡淡地说:“要来的迟早会来,我们藏南的男人就像草原上的雄鹰,不会惧怕任何事情的!”
      我的胸口一紧,真害怕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不过,同时我也为白玛阿妈的镇定叫了声好。毕竟是藏南王的结发妻子,是赫舍里皇后的表妹,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集结马队的号角,划破长空中的寂静,让人感到心慌。我立刻从床上跳下,奔到窗口向外张望,却发现并不是藏族士兵集结,而是清朝官兵正在清点人数,为首的正是四阿哥!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挺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心事忡忡的样子。旁边的年羹尧正在呼喝着士兵整理装备,准备出发。所有的将士将行李扎了又扎,应该是准备远行的样子。那些士兵脸上充满了喜悦,似乎为离开这里感到高兴。
      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想到此,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慌,连鞋都没有穿,赤脚散发地跑下楼去。
      尽管是正午时分,但衣衫单薄得我依然感到有些寒冷。由于我的出现,打散了刚刚集结整齐的士兵队列。所有的士兵都侧目看着我,但没有言语。大清朝的士兵军纪严明,有着良好的服从命令的天性。
      我径直跑到四阿哥的马前,白玛阿妈和年羹尧在我身后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心里只是想,他要去哪里?做什么去?
      “你要去哪里?”我的语气里毫无尊敬,就这么直愣愣地说了出去。现场一片安静,连马儿都停止了喧嚣。他在马上看到我,眼里有一点疼痛。立刻跳下马来,抱住了我,连声地责备:“为什么不多睡一会?穿这么少会受凉的。”
      “要去哪里?”我倔强而固执地大声问他,眼里忽然涌上了泪花。“别转移我的话题,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小平……”他将我的名字最后一个拖了长音,就更明显的表明他要离开这里,并且不带着我去。
      “你说过的,永远不会离开我。你现在要去做什么?你昨天还说让我留在你的身边,难道你又要反悔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声音越来越大,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没有要离开你。”他对我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年羹尧要带一些人回四川去,我帮他整训军队,只是去送一程。”
      “真的吗?”我有些怀疑地望着他,又转头望了一眼快步走过来的年羹尧。
      “小丫头,又哭鼻子,我怎么能不要你呢。”四阿哥将我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心和害怕,但是要相信我的承诺,好不好?”
      此时,年羹尧的声音也在背后响起,“小平姑娘,别担心。四阿哥不走,只是我要回四川办些军务,过些时日也就回来了。”
      糗大了!
      原来人家根本不走,只是我冒冒失失地瞎想,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如此好看的戏码。啧啧,丢人啊。我的脸立刻通红,赶紧埋在四阿哥的怀里,不说话。
      四阿哥轻笑着,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真是我的傻丫头啊。”我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睛里全是闪光,不由得更加脸红起来。
      白玛阿妈也追了上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走上前,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傻孩子,别耽误人家爷们的正经事,咱们回去吧。”
      “恩。”我一边回答着白玛阿妈,一边看着他。他给了我一个非常肯定的微笑,让我没来由的喜悦起来。才肯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去拉白玛阿妈的手。不过,转身之际才发现自己的赤脚正踩在小碎石上,被咯得生疼。
      正打算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四阿哥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特别无奈的声音,随后我的身体腾空而起,被他拦腰抱住,大步往我的房间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羹尧,到前面等我,我马上过去。”
      完了,我这一世英明啊!
      我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了。
      不知道哪位大胆的士兵先笑了出来,随后就是一场惊天动地豪爽的大笑声。四阿哥也跟着他们笑得很灿烂,一扫脸上的阴郁。我甚至听到藏南王站在楼上大声叫着好,“不愧是我家尼玛公主,敢说敢做!”
      我们几乎就是在一路的轰笑声中回了房间,我的脸儿通红,四阿哥一派大男子的模样。哎,现在他可满意了,草原上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那个那个……”我小声嘟囔着,任由他把我放在床上。他细心地看了看我的脚有没有受伤,然后拉了被子盖在我身上,笑着看我。“那个那个……”
      “什么?”他问我,眼里充满了笑意。
      “我这个这个……”我是想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让他别生气。可是一看到他的脸在我眼前越来越大,我整个人就开始恍惚了。然后,那股热气就贴了上来,那有点凉却温柔的唇也贴了上来。轻轻细细地碾转在我的唇上,让我立时没了声音。他的吻浅而长,让人感到十分快乐。没有那种急切的压迫感,没有令人恐慌的欲望,和那日在京城的吻完全不一样。
      我有些眩晕,但沉醉其中。他这是在向我示爱吗?心里的小算盘悄悄拨弄了一下,嘿嘿,难道我已经把这个四阿哥搞到手了?很拽啊!
      “傻丫头,琢磨什么呢?”他贴在我身边,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耳唇,我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更是满脸通红,热汗淋淋。我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又忽然想到他刚才亲吻过了,又不由得一阵心慌。完了完了,我晕了!
      “哈哈哈,在家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四阿哥几乎就是大笑着迈出了房门,留我一个人发呆,连白玛阿妈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看到我愣愣出神的样子,她也笑了,坐到我身边,轻轻揽着我,说道:“孩子,你真是好运气,有个男人这样爱你,很幸福啊。”
      是吗?这就是幸福吗?那幸福来得真是太快了,我几乎都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第二天,藏南王就接到康熙皇帝的圣旨,将他的尼玛公主配婚给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指明究竟是和谁结婚,但大家都认为自然是四阿哥了。于是,草原上又有了一个又一个的狂欢夜晚。
      我拿到这张圣旨的时候,心里倒并不惊讶。这应该就是他们密谋一天一夜,其中的一步棋局吧。仔细想想,藏南和藏北的关系因为贡布的婚事而告吹。现在,藏南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支持者来保障自己的地位和安危。选择清朝作为后援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不仅可以保障自己的日常配给,还可以加强军备力量。年羹尧之所以急匆匆地回四川去,也是为他们调配军队和粮草,如果真的开战,也好有个接应。
      而那个噶尔弼大人就是带着康熙的密旨,先来观望藏南王的态度,然后和他制订更详细的计划,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统一藏区,使大清朝的版图日益壮大。
      我目前的身份依然是尼玛公主,自然顺理成章地指婚给康熙的儿子,使藏南王和康熙成为姻亲,更可以顺利派兵过来……这一切的算盘打得真是响亮啊。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喜悦,但也有担忧。毕竟,历史书上没有我的名字;毕竟,我身上的血咒还没有彻底消散。这些问题要怎么解决呢?难道他们大男人没有想过后面的问题吗?我可能会因此而送命的。
      可当我看到四阿哥那快乐的面孔,就将所有的疑问全都隐藏了下去。“那些都是爷们的事情,我们女人不用去管。”白玛阿妈的话还响在耳边,时刻提醒我在这里女人的地位。“尽管他现在宠爱你,但能不能一辈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有那么一点悲哀,有那么一点不安,但现在的我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毕竟是公主和王子的婚姻,所有的人都在大操大办,一派喜气洋洋。尽管后来康熙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说一切最好从简,让四阿哥尽快进京。藏南王还是准备了草原上最的物品给我做嫁妆,连贡布哥哥都将自己的体己贡献了出来。
      “妹妹,哥哥身无长物,但哥哥保证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贡布的怀抱依然有力量,只是多了几分萧瑟,笑容也有些牵强。他是送亲队伍的领队,代表了藏南王。通过此事,也再次证明他在藏南不可撼动的地位,这让我也感到一些安心。
      在我们出发之前,年羹尧带了一支装备精良的川军来保障藏南的安全,使得藏北的危险暂时缓解,一扫日前的紧张局面。
      最后的安排是,四阿哥得到皇帝的密召,和三哥先行回京。噶尔弼大人,杨光希大人和巴措巴雍大师跟着贡布哥哥和我在后面走,根据我的身体状况安排行进速度。年羹尧留在藏南保护藏南一带的安全,随时候命。
      尽管又是离别的场面,但和我当时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样的风光,草原上嫁女儿的景象真是壮观。我真的感谢这片神奇的土地带给我的快乐与悲伤,也许以后我不能再回来,但我会永远记住在这里的眼泪,全是这世界上最真诚的誓言。
      一路倒也顺利,半路十三阿哥来迎接我们,多了一个伴儿,让我更觉得快乐。尽管身体依然觉得很不舒服,时而头昏胸闷,但毕竟心情愉快,连吃饭的时候都想唱歌。现在他们都尽情地笑话我,说是想嫁人都想疯了。
      四阿哥快马加鞭先行回了京城,就是要和皇上汇报藏区目前的局势。他知道藏南王一定不会亏待我,但还是在沿途留了自己的人做接应,给我提前买好当地的好吃的送过来。还派人隔日便送来书信,让我安心。虽然都是一些日常的问候,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细心,很是感动。
      还有什么不快乐吗?失去性命也会值得吧!
      接近保定府的时候,远远就听得郊外那震天喧闹的锣鼓声。我前一天晚上没睡好,这会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依然感到胸口憋闷,听到这样的锣鼓声,不禁更觉得心浮气躁。贡布哥哥走过来在我的窗户边上说:“似乎是清朝皇帝派来的迎亲队伍,他们要求你过去。”
      四阿哥知道我身体不好,应该不会要求我自己过去的。心里转了转,还是决定去瞧个究竟。毕竟贡布哥哥和十三阿哥都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前面的锣鼓声愈发吵闹,我不禁皱了皱眉,拎着裙子跳下了马车。身边的十三阿哥忽然“咦”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群。我不由得也和他一起张望,却没看出什么不同。
      忽然,前方欢天喜地的迎亲队伍改变了阵型,一字排开,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皇子才能穿的颜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那张有些阴郁的脸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八阿哥。
      “赫舍里·小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八阿哥的福晋了。”他脸上的快乐有些不真实,我却觉得似乎有人在我胸口狠狠地锤了一拳,一口鲜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八阿哥慌忙跑过来接住我摔倒的身体,我看了看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直接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挖个坑,嘿嘿
    MS忠厚的笑...
    偶这个大坑挖得很快吧?赶紧表扬我一下哟!
    嘿嘿,偶在香港;)
    明天去日本;)
    趁今天有空,赶紧更一下;)
    清明节后才能回来,提前请假了,不许说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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