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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微笑 ...

  •   山西,钱家大院。
      四月天,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与温暖热闹的气氛相比,是钱家大院那一派肃杀的景象,让路过钱家门口的人都不禁屏息噤口。
      内院里,钱家夫人几乎哭得断了气,正倒卧在床塌上,几名伶俐的小丫鬟正在帮忙捶胸抚胸口。而钱家老爷则一言不发,却浑身发抖地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冲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大吼:“你们怎么保护小姐的?贼子在哪里?说话!”
      那气势不把人吓死,也能让大家后半夜睡不着觉。倒是旁边坐的那两个长衫的年轻人不禁皱了皱眉头,相互交谈了几句。随后,略微年长的青年站起身,抿了抿刚毅的嘴角,向钱老爷道:“当务之急应先给钱小姐清洗伤口,其余之事,不妨稍后进行。”
      钱老爷似乎被这话从震怒中惊醒,立刻俯头看向怀里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女孩似乎被刚才父亲的怒吼震得清醒少许,略微动了一下身子,但似乎牵动了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昏了过去。
      “大夫呢?”钱老爷冲着下人又是一声怒吼。“你们退到前庭候着。”一屋子男男女女迅速鱼贯退出,人缝中挤进一身挎药箱的中年男子。两位长衫青年不禁皱了皱眉头,又相互耳语了几句。未等大夫接过钱家小姐,年纪略青的少年已然侧身挡在前面道:“钱老爷,我们兄弟出门也带了太医,专治刀剑之伤。您家这大夫就免了吧!”话语不多,声量不大,但自有一种威严在其中。
      几乎就在瞬间,又有一中年人提药箱进入。钱老爷尚未点头,便已接过钱家小姐横卧床上,查看肩头伤势了。显然,这人的手法极快极高明。更何况,身份又是皇宫大内的太医。钱老爷也自然知道轻重,便起身退到床边。
      ※ ※ ※
      想必我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因为感觉肩头有凉凉的风吹过。听人说:肩头有风,身边有鬼。一想到这个,不由得浑身发抖,睁开眼睛看了看。
      第一眼,我居然看到的是古香古色的四角床棱,暗红色的幔帐轻轻垂下,红色丝绦系住了床帏。我对自己说:一定是幻觉,我发烧了。
      此时,有人在往我肩头糊上了凉凉的东西,我下意识垂眼看了一下。天啊!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男人正在摸我的肩膀。我明明中了一刀在胸口,怎么变成了肩膀?我肯定发高烧了!我对自己暗暗说道。
      眼光穿过这个老男人,我的第三眼看到他身后正在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两潭黝黑的眼睛深不可测,他居然留的是清朝那个“半头”!
      发烧发大了吧?要不就遇到鬼了?我死了?所有疑问全都呼到脑袋上,我感到耳朵都在翁翁作响。而就在这一刻,那青年可能是看到我因为不能呼吸而张大的嘴,因为不置信而睁大的眼睛,暗暗笑了一下。
      天啊,清朝老鬼冲我笑了!这恐怕是昏厥得最好的理由吧。
      于是,我又昏了。
      ※ ※ ※
      我做了很多的梦,真实得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我站在阿尔卑斯山常年积雪的山顶,身边有不断呼啸而过滑雪的人。转瞬间,我忽然看到我的外国男友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下,不断地挣扎,我飞身扑过去救他,拼命地刨他身边的雪,但是从天而降的大雪又瞬间将我刚挖出的雪填充满了。我不断地挖,不断地哭,不断地喊……但是,他渐渐不动了,渐渐冰凉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理会我。我浑身上下被冰雪浸透,寒冷得瑟瑟发抖,再也没有力气呼吸,也只得闭上眼睛,任凭身体不断地下坠下坠……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头发,使劲往外拽。
      疼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睛。
      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就横在我面前,留着清朝典型的“半头”,身着暗青色长衫,模样倒是清秀,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不过,那对深似黑潭的眼眸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看情形,他并对我这个人并不感兴趣,而是对我脑袋上的某种东西十分执着,使劲地拽我的头发。
      感到疼痛的同时,我想的却是:医院里居然会有小演员出没?什么剧组?拍什么戏呢?要不要采访一下?要知道,我怎么说也是个时尚杂志的资深编辑呢。若遇到合适的八卦选题,也会一追到底。因此,我是相当敬业的。
      看到我睁开眼睛,小男孩加快了拽我头发的速度。在生生拽掉我几根头发的同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得手后的快乐表情。但是,我岂能让你在太岁头上动土?
      “喂!”喊出这一声后,我自己感到了万分诧异。如此柔弱的小姑娘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不管那么多,先质问他为什么拽我的头发。
      那男孩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大声说道:“你是贼,你偷了我阿玛的头衩。现在,我要把它拿回来!”
      什么?我更糊涂了。我明明是短发,怎么可能戴上头衩呢?我决定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可是,刚一活动左臂,一股钻心的巨痛袭击上来。我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我记得抢我的歹徒明明扎我的部分是右下的腹部,但我因为天冷,我多穿了件毛衣,因此刀口应该不深。但为什么现在我的左臂不能动弹?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着急,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到我坐起来,那孩子有点害怕了。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依然喊着:“这头衩就是我阿玛的!”我不想理他,只想赶紧弄清楚我现在的状况。为什么我的左臂会受伤?为什么我会穿了件粉色绸子的小杉?为什么我在这样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为什么这些都是清朝的家具?为什么是一个剔“半头”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点燃檀香?为什么我的球鞋不见了?
      我看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面方铜镜,心中不禁一喜。我确定,我只要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已经在我身上发生了。
      估计我的形象已经全被破坏了,从那男孩惊诧的表情中我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是,我实在太渴望看到我自己的样子了,根本就不顾脚下绊着的被单,踉跄着奔到铜镜子前。
      是的,传说中的穿越时空,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
      尽管我有足够的镇定,还是禁不住大喊了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昏厥过去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思考,只需要软绵绵地倒下就可以了。我依稀记得,当我看到铜镜里那张清秀而充满稚气的脸,满头凌乱的长发和粉色的绸子对开襟的小衫时,脑子里涌上来的全是“借尸还魂”、“女鬼诈尸”的念头。但当我的身体,也就是这个小小绵软的身体即将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冲进来一个青年出手接住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就是我第三次昏厥前的唯一记忆。我也感到很奇怪,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昏死过去的滋味。这次,一下来了三次,看来真是赚大了。
      ※ ※ ※
      “格格醒了!”一个女孩欢喜地在我耳畔喊了一声。我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我似乎正躺在某人温暖的怀抱中。抬眼往去,一双寒冷却充满关怀的眼眸正望向我,里面似乎还有一些难解的笑意。
      他,正是那个略微年长的青年。
      “小平!”随着这声尖叫,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立刻冲向了我。看到她的面脸泪痕,我也不由得心里发酸,向她伸出手去。但肩头的创伤又阻止了我的动作,看到我的疼痛,那青年重新抱牢我,低声道:“小心伤口会裂开的。”
      哦,我受伤了。
      随即演出的是一幕悲喜剧,我则扮演的是一名不能说话的瓷娃娃道具,任由大家抱来抱去。因此,在事后的若干时日里,我经常回想起那一段过程,想在如此的时空转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凡能够有此穿越时空奇迹的人,都应该遇到了某种特定的机缘,突然穿破了时空的界限,但由于□□的限制,往往只能进行的是灵魂的转移,也就是常人所谓的借尸还魂。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不引起前世和今世的恐慌,二是不违背人口增减的法则。也就是说,之所以可以穿越时空,但不能改变历史,这才是善莫大焉之事。
      想到此,我便更不能过多言语,只需要多听多看多想。即便是不能明白究竟怎样进行了时空转移,也要弄清楚我现在的身体是谁的。
      没费多少时日,我便大体了解如下的情况:
      这身体正主的闺名为钱小平,山西富商钱继刚的掌上明珠,芳龄十三岁。当然,刁蛮任性是任何一家大小姐的通病,这钱小平也决不例外。但是,作为钱家惟一的继承人,没有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所以,祸事也就出现了。
      就在半个月前,钱老爷到离城10里地的库房验一批刚到茶叶的货色,因为雨天没赶回家吃晚饭。钱小平便自告奋勇地要去库房看父亲,钱夫人扭不过小平的央求便同意派两名家丁一同前往。
      但事情就是那么巧,刚有一小伙山贼出门寻找猎物,遇到了他们。
      自然是,贼要钱,小平要跑。双方言语不和,立时交了手。两名家丁尽管也是练家子,但究竟抵不过人多,一不留神,刀就砍伤了小平。正在绝望之际,横空出现了一队人马,身着官衣,出手将他们救下。
      现在的日期是,清朝康熙三十八年四月,也就是历史上所谓清朝鼎盛的繁华时期。康熙的儿子们正在大展宏图,扩张自己的势力。而这队人马就是由皇四子胤禛、皇十三子胤祥和皇十七子胤礼带队,奉康熙旨意到山西一带查验各票号的经营情况。实则查验,暗地里恐怕是在摸山西各票号的存款底料,以备不时之需吧。
      当然,现在的皇四子胤禛二十一岁,皇十三子胤祥十五岁,皇十七子胤礼七岁,这样的考察队伍,恐怕也只有康熙老爷子能指派出来的。胤禛和胤祥肯定是主事的主儿,胤礼绝对是聋子的耳朵——配的。就冲他趁我昏迷的时候一直拽我脑袋上的头衩就摆明了这破小孩根本就是出来玩的,绝对不明白国家大事是什么鸟。
      但正是这只头衩引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也是胤禛和胤祥此次来山西寻访的症结所在。
      原来,钱老爷钱继刚本名为赫舍里葛昆,祖父是清朝大名鼎鼎的“一等公”赫舍里索尼。因为厌倦家族之间的权利斗争,悄悄隐退到山西做一名茶叶商人。因为他为人正直,做买卖讲究公平合理,渐渐成为晋商中重要的一员,也引起了康熙的注意。毕竟,目前钱继刚的胞兄索额图正在京城做首辅大臣,他们家的九族成员也要调查清楚才好。
      钱继刚一直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正是这支头衩泄露了秘密。原因是,当年赫舍里索尼偶然得到两只一模一样的头衩,便给予两个他最为喜爱的孙儿手中。其中一只以随康熙已故皇后赫舍里氏陪葬,另一只则在她亲弟弟钱继刚的手中。皇四子胤禛也正是看到小平头上这只头衩才出手相救,查出了钱继刚的底细。
      对于钱继刚远离京城不问政治,康熙并不追究其真正的原因。密旨里只提出一点要求,钱继刚的后代依然要恢复宗籍。也就是说,其子若是男子则官封品级;若是女子,要正式登录造册,以便婚配八旗子弟。
      四月二十六日,依照清廷旧历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进宫的大日子。尽管钱小平年龄略小一岁,但也可以作为参选秀女入列。
      为了赶上大选的好日子,即便是我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也必须赶车上路了。这就是皇家的规矩,谁都不能违反。据说是参选秀女若是晚于这个大日子进宫,不止要降罪全家,还要连累送秀女的人。即便是胤禛在旁照看,恐怕这祖宗的规矩也是不能违抗的。
      于是,在我还没有把山西这个家看清楚的情况下,就被一群丫鬟婆子抬上了骡车,随着皇四子胤禛的车队奔向北京了。
      不过,毕竟钱老爷有钱,也带了夫人和一队人马紧紧跟随,照顾他们的宝贝闺女钱小平,也就是我的日常起居,换药包扎。
      看情形,这钱小平还是真够得宠的。因为我尝试着说要吃杭州师傅做的小笼包子,不出半天,不知道他们从那里找来了一个杭州的厨师,晚上我就吃上了热腾腾的杭州小笼包子。当然,我又尝试着说要是金华火腿,也没用半天时间又吃到我的嘴里。然后,我觉得应该照照镜子,习惯一下我现在的样貌,他们立刻差遣家丁将我房间里的西洋大镜送来,供我随便照。
      当我张口结舌地看着镜子和镜子里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古代社会不是重男轻女吗?即便是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能溺爱成这样吧?不过,听下面的丫鬟婆子偷偷议论:当年钱夫人生小姐的时候,难产差点死掉,因为伤了身体,自此便再不能生育。钱老爷却没有因此另娶他人传宗接代,而是决定只要这个女儿,和夫人共度余生。
      古代男子能有这样的想法,恐怕真是凤毛菱角了。听了这故事后,在吃中饭的时候,我不由得多看了钱继刚几眼。这个中年男子一副儒雅气度,完全不像一个商人,青衫长袍,干净整洁,头发整齐,略有花白,但决没有为他的形象减分,而是增添不少仙家气派。而和我身边这位钱夫人真是绝配。钱夫人不算是漂亮的女人,但是那种有韵味的女人,有些年纪的面孔上流露出的是成熟女人的风情,让人不由得亲近。而这夫妻两人都是温文尔雅型,坐在一起像是一幅安静的画像,四目相对间充满了柔情,真是羡煞旁人。
      “小平,干吗这么看着阿玛?”钱继刚浅浅微笑着看着我。尽管隐藏了真实身份,但在家里的称呼依然沿用满人的叫法,父亲仍然被称作阿玛,母亲为额娘。好在他们还一直保持说北京话的习惯,否则我这一口京片子,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呢。
      我曾经两次去过山西,坐汽车要7个小时,坐火车要9个小时,坐飞机50分钟。这三种交通工具全都尝试过一遍,惟独没有体验过坐骡车进京的感受。算算路程应该也不远,但就这么骡马慢悠悠拉车的劲儿,要想及时赶到京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阿玛,我在想,依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恐怕不能及时赶到吧?”
      “即便是降罪我们也没办法,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我不能这么贸然地加快速度。你是女儿家,万一动了伤口,再次出血,对身体是极大的伤害。”钱继刚正色道,“小平,我们也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旨意。但是,既然为臣子,皇命大于天。你进宫之后切不可轻举妄动,那里可不同于在家,任你发号施令。选秀结束后,我们会立刻接你回家。”
      “啊?”看史书上说,除非是难看无比的秀女才会落选。虽说我这样貌比不上西施那般沉鱼落雁,也算是清秀可人啊。再说,我还真的仔细研究过钱小平的相貌,和我的模样还有许多类似之处。甚至可以这样说,钱小平13岁的样貌就是我13岁时的样貌。虽然身量不足,还有些瘦弱,但毕竟也开始发育了,有了几分小女子的姿色。现在被钱继刚这么一说,我岂不是一特难看的姑娘,选秀女都被刷下来了,那回家后也别想嫁人了。
      看我惊讶的表情,钱夫人暗暗拽了我一把,示意人多口杂,噤声为妙。她看了看正在不远处饮茶的皇四子胤禛和皇十三子胤祥,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若选上便是深牢大狱!当年皇上极爱你的大姑,封她为后。那又怎样?你大姑命薄,无福享受。可你二姑进宫后,虽被封为平妃,但没有一天享受过快乐,就在去年,她惟一的孩子胤禨死后,便郁郁而终。她留出的话说:我们赫舍里家的女儿再不可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因为她这一辈子都在恨啊!小平,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些过往,我和你阿玛希望你能够平安生活,享受简单的快乐。但既然皇上追到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但是,你一定要想办法不被选上!”
      语音虽低,但句句都如同响雷一般在耳边炸裂开。如此听来,钱家远离朝廷必定有极其复杂的原因。而这显赫的家世让我也吃惊不小。虽然当年上学的时候历史学得不是很好,但大体的人物年代还是有印象的,现在,通过他们这么一说,我大概能把人物都串起来。也就是说,我的大姑是康熙的皇后,她的儿子是皇太子胤礽,就是那个被废了两次的倒霉孩子。二姑也是康熙的妃子,但是已经死了。我的叔叔应该是索额图,最后协助太子企图谋反,被凌迟处死。天啊,最后有没有被诛九族?这么关键的历史问题,我给忘了!
      “因为你二姑是用血书留下的话,我们赫舍里家的人必定要遵守。所以这一次为了不让你被选上,我们已经和你叔叔索额图,还有现在还在宫里的你的三姑僖嫔联络过了,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看这对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严肃劲头,我更是无语问苍天。“小平,如果遇到任何问题,你可以找太子和僖嫔姑姑帮忙,千万不要自己意气用事,若是惹出祸事,阿玛也帮不了你了。”
      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使劲点头,努力消化他们所说的话语。四月初二是我穿越来清朝的日子,十八日我们上路赶往京城。这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里,我所做的除了吃就是睡,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好奇地看看周围的景色和各色人等,还没有人和我说这么多关于身世背景的的问题。
      本来穿越就已经够让我吃惊了,现在再加上这么复杂的背景,着实让我感到害怕。尤其是知道让我依附的这几个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就更加感到心寒。
      一个人不知情况下快乐地去死,比知道死亡日期整天惶惶然要快乐得多。这是谁说的话来着,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发现,这绝对是真理!
      正在我大冒冷汗之际,皇十七子胤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大跳。他拿着一支狗尾巴草大声对我说:“我找到一支长毛的草!”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胤礼故意装成大人的模样就觉得特别好笑,就大声笑了出来。“少年老成”四个字放在他身上绝对合适,才7岁就要表现得得体大方,甚至要去学骑马射箭,真是难为他了。要放到现在,7岁的孩子还在妈妈的怀抱里玩呢。
      可笑着笑着,我又流出了眼泪。那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穿越到这么一个复杂身份的家庭里呢?最后说不准还有诛九族被株连的命运。
      见我忽然流了眼泪,胤礼慌了手脚,赶忙拉住我的手,问道:“小平,伤口又疼了?”闻得此话,坐在临桌喝茶的胤禛和胤祥也走了过来。我只得点头称是,并装出虚弱的样子靠在钱夫人的身上。
      其实,我是心虚,尤其是看到胤禛之后。据我身边的丫头小文所述,那天我在看过镜子晕倒后,正是胤禛一把抱住了我,才没让我摔在冰凉的地板上。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牢牢抱住胤禛,任谁拉扯都不松开。无奈之下,胤禛只好和我一起躺在床塌之上,陪了我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我清醒知道伸手要额娘。
      虽然小文没多说什么,但是看她那眉眼之间的暧昧笑容,我也知道当时自己有多么霸道。虽说钱小平有些许大小姐脾气,但这么平白无辜拉着一个大男人横躺在自家床上过夜,咳咳……不过,阿玛说了,小平是昏过去了。若傍边站着的是小文,也会拉着小文一起躺下的。
      但是,毕竟在我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拉着未来的雍正皇帝躺了一宿,也真是赚大了。说给我那帮朋友听,谁能信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怀抱还比较温暖,值得推荐。
      言归正传,虽说在古代我只有十三岁,但在现代我早已经超过了二十六岁。也就是说,我比这小子大五岁之多。有句俗话说得好:女大五,赛老母。咳咳,我又琢磨什么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禛走到我面前,没和我说话,却冲钱老爷拱了拱手:“借步说话”。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阿玛就满脸凝重地走了回来。“小平,你和四阿哥先走。我和你额娘随十三阿哥进宫见皇上。”
      听了这话,不仅我又冒出一身冷汗,额娘也是全身一震,“出了什么事情?”她扶住我的身子,转身看向阿玛。
      “四阿哥刚得到飞鸽传信,说是皇上已经到了保定,要单独见咱们。让小平和四阿哥先行进宫。”阿玛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的确,平白无故的得到皇上的召见,可不是件好事情。更何况阿玛是私逃出来的,背离了祖宗规矩。看到我和额娘都是一脸的惊慌,阿玛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估计没什么大事情。听四阿哥说,皇上这次是微服私访,估计只是想见见老朋友。”
      既然事情已经不可改变,阿玛和额娘只得随着十三阿哥和十七阿哥前往保定府,而我则坐上四阿哥的马车向京城进发。一路上不断思量他们所说的话,不禁越来越害怕。
      估计是四阿哥着急赶路,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一开始,我还能强忍着坐在马车里。但到后来行进大约2里左右,实在控制不住,便使劲呕吐起来。在前面骑马奔驰的四阿哥得到通报,立刻调转马头过来查看。这时,我已经吐得满车厢都是了。
      跟着我的只有贴身丫鬟小文,估计她也没见过这么晕马车的主儿,扎手扎脚地站在马车旁边,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我已经把能吐得都吐了出来,正歪在马车里歇晌。四阿哥跳下他的马,掀开车帘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搭手把我从马车里掏了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又靠着四阿哥站了一会儿,我才感觉到好一些。历史传说中那个雍正皇帝是个严肃抠门的人,但在我眼前的四阿哥怎么看怎么不像啊。看到我斜眼瞟着他,四阿哥忽然笑了起来,让人觉得寒冷的春风都变得有些温暖。
      “看来,钱家大小姐真是弱不禁风啊!”四阿哥用手臂丈量了一下我的腰身,笑道:“你阿玛的杭州厨师留给我了,一会我再让他给你做点肉包子吃。”
      完了,这辈子估计我是洗不清刁蛮任性的名声了。
      我撇了撇嘴,毕竟人家是皇上的儿子,咱是待选的秀女,地位有差别啊!我只低声道:“是啊,那谢谢四阿哥了。那麻烦您一会再吃三十个包子啊!”
      听了这话,他一怔,随即更加大笑起来。要知道,这是话出有因。昨天,小笼包子刚一端上来,四阿哥就以尝试的名义先于我吃了三屉30个包子,随后才轮到“病人”钱小平吃。一想起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我要吃包子,却先便宜了这小子。
      “得了,咱们溜达溜达,再走吧。”四阿哥示意手下去打扫马车,然后扶着我慢慢前行。说也奇怪,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却并不觉得尴尬,仿佛早就应该这样一般。而我也是第一次和他正式地交谈,之前全是“四阿哥吉祥”一类的话。现在我却丝毫不觉得他就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只是觉得他亲切得像个好朋友。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打破了我这种感觉。
      “我阿玛没事情吧?”总得没话找话说几句吧,不能这么瞎溜达吧。
      “恩。”他只是用鼻子发出了一声,不接我的话茬。难道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不就是政治斗争吗?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什么时候到京城?”我换了话题。
      “快了。”这次他说了两个字,眼睛看向前方,一副不屑与我说话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的亲切,好像我是在刺探什么军情。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继续问。
      “不清楚。”这次他说了三个字。
      我真是火大了,立时停住了脚步。“那请问四阿哥,我们应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吗?”
      “应该是的。”他也停住脚步,看着我,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你放手,我要自己走!”他完全是在耍我。我要挣脱他的臂弯自己往前走,无奈他的力气很大,把我箍得紧紧的。
      “生气了?”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过来,我隐隐能感觉到声音在他胸腔处的共鸣,不禁呆了一下。“传闻中,钱家大小姐温柔贤惠,是人人争夺的迎娶对象。但今天我看到却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传闻中,赫舍里家族中的女人全都是善解人意,但今天在我面前的却丝毫没有耐性。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他搬过我的脸,直面他。
      天啊,他知道了什么?他知道我根本不是钱小平?不可能啊!从心底升上一股惧意,让我开始害怕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好歹我也比他大5岁呢,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深似寒星,根本不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这也许就是他之所以成为皇帝的优秀潜质吧。
      “回答我!”他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再次充满了我的耳膜。
      “我是钱小平!”我打赌他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他居然笑了,“逗你玩的,瞧给你吓的,都出汗了,难道真有什么隐瞒我的?我查过了,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想必是有不少坏脾气吧。”他捉狭地看着我,一副等待激怒我的模样。
      好的,你既然等待我发怒,那我就发怒给你看看!伸手打人多没意思,再说我也没本事把自己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出来,但我好歹也是学过某某名目的女子防身术,在敌人禁锢你的时候,只用胳膊肘撞他的软肋就可以成功脱困。
      谢谢我的武术老师,谢谢发明这个招数的人,谢谢我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想起用这一招。因为,它管用了!
      未来的雍正皇帝被我用胳膊肘一撞,立时松了手臂,弯腰蹲在地上,表情很痛苦的样子。这个可是我没想到的。我有那么大力气吗?
      “你撞破了我的气门。”他断续地说道。
      “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么巧?那怎么办啊。我赶紧也蹲下身子看他。谁知就在瞬间,我不知道怎么就趴在了地上,还是臣服在他的脚下。
      “钱小平,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逃脱,你要记住这一点!”他的声音略带威胁。我知道我上当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破气门,完全是骗我的。
      我怎么接二连三的倒霉啊!一时间,委屈全部涌上心头,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我决定赖在地上不起来了。他见我这样的反应只得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样静默着,直到马车被收拾干净。小文过来通报说可以上马车了。他默默地把我又抱上了马车,自己则策马前行。
      我的眼泪是干了,但是心情很坏,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小文看着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次,马车走得好像很慢,颠簸得也不厉害。反正我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是随着车身来回晃悠。
      忽然,马车又停了下来。有个侍卫过来说有东西要给我吃,小文下车去拿。居然是两个苹果。我都觉得我是花眼了,四月天居然有苹果,这要是放到2007年还可以理解,是因为技术发展了。但这是清朝,又特别是在少雨干旱的山西境内,用脚指头想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由得掀开车帘向他望去,而他,正在前方等待着我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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