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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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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华京渐渐苏醒,习惯早起的一些住户,自打开门就隐隐觉得今天的华京不大对劲。
扫街的大叔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仔仔细细清扫着头一天留下的灰尘,赶着打短工的后生们依然来往匆匆,忙着摆早市的市民们依旧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找到自个儿的摊位摆好东西等待客人,天再亮一些,干早市的市民们也陆续出门,街上一下子变热闹起来。
这些,看起来同往日没什么不同,可似乎在这与往日没有不同的空气中隐隐含着些别的东西,压得人有些透不过起来,人们不约而同的放低了声音,即便是有了磕碰,也都选择息事宁人。
到底是为什么呢?
太阳完全升起,又是一个艳阳天。
人群中悄悄传递着这么一个消息:驿馆昨晚上让人给烧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人们大都不太相信,但是看着说话人信誓旦旦的眼神,便有九成的人不由得信了,听的人或高兴或担忧,但是无一不是露出惋惜的神情。
随着一道消息的发出,剩下那一成不信的也都信了,这条消息便是:所有出城的人必须经过检查,而检查的的内容之一便是手臂。
华京毕竟是首都,又是早起,城外人赶着入城,城内人赶着出城,城门口这么一拦,城内城外便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开始,人们还都有些兴奋,毕竟安稳日子过得久了,难得出了这件事,但是看着时间一点点流过,日头越升越高,再吸引人的谈资也比不过正经事情,便有些人不耐烦起来,敢在官爷面前不耐烦的,大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或者是有些身份人家的人,他们中也有人有胆子说上那么几句带刺的话。
说的人多了,城口负责盘查的官爷们也不耐烦了,看着面前五大三粗的汉子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黝黑手臂,眉头一皱:“下一个!”
“把袖子卷起来!”
下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他略一迟疑,便招来一句训斥:“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吃牢饭?”
年轻人低下头轻轻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
“把那只袖子也卷起来。”
年轻人照做。
“走吧,下一——你站住!你们接着查,”已经放人的官兵踱到准备离去的年轻人身边,围着他看了一圈道:“袖子卷起来!”
“军爷,”年轻人小声道,“刚才不是看过了吗?”
“少废话,卷!”
年轻人眼色微闪,缓缓撸起已经放下的衣袖,城门周围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几乎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透过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圆点,有鸟儿扑棱这翅膀在树枝间起落,年轻人的动作很慢,慢道似乎连呼吸都绵长起来,人们盯着他渐渐漏出来的手臂,不结实也不瘦弱,只是干干净净的没一丝疤痕。
周围的似乎已经凝固了的气息突然一松,树影随风凌乱,鸟儿哗啦四散开来,人们都不曾发觉,这一树上竟然能藏了这么多的鸟儿。
身侧有人惊呼:“站住!抓住他!抓住他!他就是刺客!”
秩序井然的队伍乱了起来,人们再次兴奋起来,纷纷仰头垫脚,想要看清楚那刺客长了什么模样,只是不过几个扎眼间,人门口中的刺客已经奔出去很远,起身、翻墙、几个转弯已经不见了踪影。
领头的官兵倒还冷静,分了一半的人去追,余下的又分了两个回去找帮手,剩下的继续盘查丝毫没有因为发现刺客而放松。
人们见城门并没有松懈的意思,一颗被刺客勾起的心又沉了下来,抬头瞧瞧日头,已经正午了呀。
京郊十五里,有一家茶楼,因开的时间久了,往来的行人大都知道有这么一家茶楼,一年四季营业不歇息。
如今正是正午,春天天气干燥,更容易口渴,于是,现在的茶楼早已客满。要求添水声此起彼伏,负责添水的伙计也答应的爽快。
大多数人都是进来喝上两碗茶歇歇脚就离去,而二楼靠窗的少年,自打早上开门起,已经添了四壶水上了两次厕所了。现在,他晃了晃手中的茶壶,抬头刚要开口,马上有伙计上前:“客官,给您添水。”
少年点点头,塞了十来个铜板给伙计。伙计接过铜板便招呼着给其他客人添水。
少年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唇边轻轻吹着,却不饮下,眉头微微皱着,双目只是望着对窗的那条蜿蜒小路。突然她眼睛一亮,眉间阴郁瞬间散去,他微微一笑笑,抬手就将茶水向口中灌去,然后,
噗——茶水尽数喷出!
烫死了!
他放了手中的茶杯,一只手打着风扇往口中送风,另一只手拎了拎桌上其他的茶壶,却都是空的!
“客官,凉茶。”
路过的伙计很贴心的递上一壶冷水,少年顾不得其他,赶忙斟了冷水漱口。
还好刚才吹了那么几口,不然就惨了。
少年谢过伙计,付了茶钱,赞了一句:“茶好,水烧的也好”便起身下楼离去。
少年,正是沈玉。
昨晚沈玉与凡赢本打算稍稍留下点线索就连夜离去,却又担心万一来捉拿刺客的人笨了点发现不了怎么办?徐丰那边即便是有邱引,但是如果他们发现不了“刺客”已经出城,绝对会在城中一遍遍的搜查,这样就会给邱引增加很多不便,于是二人便决定,沈玉夜晚出城,而凡赢留在城内。
第二天果然不出所料,所有出城人必须接受盘查,盘查的内容之一,便是“刺客”受伤的手臂,凡赢混在人群中,先是露出受伤的手臂,再“惊慌”逃离,便造成了“刺客”已经出城的假象。
刺客既然已经出城,城内的搜查——即便上头勒令不得松懈,底下人认为刺客已经出城,自然会无意识的放松——定然会松懈,这样就会给邱引创造机会将徐丰送走。等到聪明人想到中计再回头在城中严查的时候,徐丰估计早就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至于自己与凡赢……沈玉对凡赢及其有信心。再说了,这是申国,而且还是……沈玉摸摸怀中厚厚的一踏纸……还是即将改朝换代的申国!
所以,从早上起,沈玉便一直安静的喝茶,一壶接着一壶,直到正午时分,凡赢还是没有出现,再淡定的人,也难免心浮气躁起来。所以当她远远看到那挺拔的身影时,心中阴郁一扫而空,将手中茶水一口饮尽,甚至忘了手中的是刚刚添上的滚烫茶水。
沈玉出了茶楼,眼角扫了扫距离茶楼还有数十米的凡赢一眼,竟然摘了面具!沈玉心想。她吐了一口热气,施施然离去,而凡赢似乎是没看到沈玉一般,如寻常行人无差的步调不乱。
凡赢来到茶楼前,目不斜视是的进了茶楼,他寻了一个座位坐下,立刻有伙计上来招呼添茶。
一两碗茶后,付钱起身离去,同其他往来行人没有任何差别,而早已出了茶楼的沈玉,完全不见了踪影。
凡赢依旧不急不缓的前行,如所有的行人一般。路人不会像他投去一丝诧异的目光,即便是有人望过去,也是因为他比别人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孔。
日头已经偏西,路上行人渐少,往郊外去,更是没有人烟,沈玉一条通水不久的溪水前,一颗一棵的往里边填石头。
等人这活儿,真不好干呐!
仲春时节,新长出的绿芽还盖不住往年的枯草,风一吹,便有成团的枯草滚来滚去。溪水断断续续的流着,让人不禁担心它随时都会干涸。沈玉仍然一颗接着一颗的扔着石头,思绪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玉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揭了面具的脸,目光一闪,这一闪极快,却还是被对面走来的人发现了,他又皱了眉头,问道:“有什么问题?”
沈玉起身,拍了拍身旁道:“坐下歇歇。”
凡赢坐下,等了一会儿,见沈玉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接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
“我是说,”凡赢也拾起一颗石子,同沈玉一样开始填溪,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啊?”沈玉没想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竟然会这么纠结自己的面孔问题,沈玉玩心大气,她仔细看了看凡赢的脸,一本正经的答道:“当然有问题。”她略微停顿,看到凡赢微变的脸色一气答道:“我很好奇啊,四公子平时都晒不黑吗?为什么常年戴面具半张脸同不戴面具的半张脸颜色完全一样,如果是光线昏暗看不出来倒也罢了,可是如今,”沈玉指了指稍稍偏西的日头,“光线这么好,我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分别,这难道不是问题吗?”
沈玉说完话,凡赢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玉话中的意思,不禁气结,张张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沈玉接着问:“四公子平时脸上有擦东西吗?”
凡赢终于反映过来,沈玉再同他开玩笑,又听到沈玉问他平时脸上有没有擦东西,竟然真的摸了摸脸讷讷答道:“没有啊。”
“噗——咳咳咳。”沈玉想笑,却又觉得不大厚道,笑道一半生生忍住,一口气岔了,咳嗽起来,于是她没有看到,凡赢的脸色——红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赶路了。”咳了半天的沈玉喘过气来道。
凡赢闻言,也正了脸色道:“我打听过了,往东不足十里处便有一个小镇,我们可以先去镇上选两匹马才好赶路。”
沈玉点点头:“是啊,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要赶呢,自然是越快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