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辉煌》艾星葵

2、第一节

　　多少年后，回忆起青春时代的那个少年，自己和他的点点滴滴，仍然记忆犹新，那个曾经为了梦想摒弃一切，杀死她心的人，为什么会爱上？也许，从第一眼，或者从一次认识的时候便错了。
　　不愿遗忘，只因不想在往后错的更离谱。
　　可是，抱着回忆活在过去的人，即使有再多的情感也终是被悲伤替代。

　　******
　　1.
　　那是刚升高中，当她拿到少年的吉他谱时，便觉得他的音乐天赋完全可以与A班级的优秀孩子们相媲美。
　　别看纸上一堆密密麻麻的黑子棋叫人难以解读，就是这种看似毫无章法的编曲模式偏偏能将现代流行音乐元素运用得恰到好处，紧张性的部分还特意用蓝笔加以注明，生怕她看不懂。
　　末尾处，黑钢笔写着——
　　作曲人/尹晟晧
　　呃，好特别的格式，早安满脸黑线，是为了加深她的印象吗？她问同班同学绘理，尹晟晧是谁？
　　“向你表白过的，你不知道？”绘理偏头对上早安茫然的眼神，只好解释一遍，“和我们是同级生，视唱练耳班的，好像平时挺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为了追到你，就送来了这个。”
　　早安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对了，他家境非常贫困。”
　　于是，关于这个人物的了解只有这么多：一，是和她均为艺高的学生；二，还是同级生；三，见过一面，长得白净，个高，人清瘦，身上挟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舒服气息。
　　“他还说，倘若你愿意和他深入交往的话，会额外把词献上，那么这首歌曲就完完整整属于你了。”
　　转述完毕，绘理开始专心致志投入到《名侦探柯南》的新番中去，这本漫画是从学校旁边的书店租到的，还忒好心地给早安也带了一本，她很是感动呢，不愧是好同桌，有乐同享。
　　但在闲暇时，她又没有看课外书的兴致，虽然进了艺高之后，文化课轻松了不少，她只需把专业技能修成正果就行了，但心里仍有压力。所谓压力，面对一大群追崇者的压力，她百思不得其解，钢琴过了十级的人就那么高人一等？会多种乐器简直被奉承为大师级别了。
　　天知道，一个成功者的背后藏着多少心酸血泪史，小时候爸妈打着骂着逼她弹钢琴，钢琴过了，学拉小提琴，小提琴过了，改拉二胡，二胡会了，古筝什么的对于爸妈来讲更难不倒她了。
　　到底不是亲生的，哪怕纤纤玉指磨出难看的茧来，家里的大人仍旧不假辞色迫使她委身于“音乐”。
　　长大后，但凡她对音乐有多高深的造诣，自己真不觉有什么厉害之处，而在“艺高”这所全市有名的艺术高中里读书，她就被这里的学生冠上“女神”的封号，顾名思义，永不被超越。
　　父母希望她高调起来，为将来成就辉煌的一刻打下根基。
　　可是，她不喜欢。
　　所以当初说什么也不愿转A班级成为保送生。

　　而正因为尹晟晧的存在，她彻底出名了。

　　再遇见他时，她依然是当天的值日生，正在清洁走廊，动作活像个大妈。尹晟晧从她身边晃悠经过，正经八百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早安眼没抬一下，握着扫帚将果皮纸屑清理到簸箕里，平静无波说了句：“真心看不懂你送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事，尤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说。”
　　自从周一负责年级走廊的卫生，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拦住她，言语直白不讳：“希望你能做我的女友。”
　　她尤为震惊，乃至整栋教学楼都很震惊。
　　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子，竟然敢这般的大放厥词，对象还是音科班的钢琴才女，事情没出一天，他便被“邀请”到教务处挨训后又被记了一个过。当然，艺高的校风向来严谨，对凡有早恋倾向的学生管他明的暗的黑的白的从来严惩不贷，好多人认为那天哪个班的某同学脑袋秀逗了，更有人骂他“想出名想疯了”。
　　“看不懂没关系，我可以边弹边唱给你听，是蓝调，你会喜欢的。”
　　早安真想问问他，哪来的自信。
　　她仔细端看了他。
　　衬衫旧了点，衣摆明显脱丝了，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球鞋像旷日积晷未曾换过一样，有些邋遢呢，但这些现象丝毫没有影响到俊俏秀气的五官。因为眼部的轮廓极深，极漂亮，虽说单眼皮，却很酷，深邃的眸中辉映着她的身影，或许是他从容的眉目，审视起来确有科学鉴赏价值，比一般男生看着顺眼。
　　“或者怎样才能追到你，需要什么条件，你都可以告诉我。”如此笃定的语调，好像胜券在握随时能够把她追到手似的。
　　早安忍无可忍，怎么回事，非得抡扫帚赶人才有用么？脸皮真是厚比城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顶风作案么？是有多藐视校规，上次被记的过，你嫌太轻了是么？我警告你，再来骚扰我，我就去报告教导主任，到时候你只会受到更严重的惩处。”
　　哎，到底有没有自觉性，近些天走路都避着，她已成为众说纷纭的焦点话题了。
　　尹晟晧嘴角浮现出狡猾的笑意：“所以我挑了礼拜六来找你，过了放学高峰期，老师们都提早离开了。”
　　“你为什么，”早安别捏了半天，缓缓问道，“想追我？我甚至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品质怎么样，是否符合好男人的标准。”
　　“早安，你对于我有着特殊的含义，可以说是理想。开学迎新生文艺活动上，是你的精彩演出说服了我，你的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我来配你，因为我将来会是一名出色的歌手。”歌手之路自然也要找一个优秀且能协助他的军师才算得上顺理成章。
　　看男生这么振振有词，自信满满，大言不惭，她说点什么好呢。
　　“呃，我们两个的方向有所偏差，你别钻牛角尖……”
　　尹晟晧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在林早安拼命抗拒的空隙间收拾了这里的一切，拉着她就走：“啥也别说了，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的选择是对的。”
　　同班的其他值日生纷纷从教室探出脑袋来，七嘴八舌像炸开了锅，流言蜚语如泥石流一样难以阻挡。
　　陌生的少年，陌生的距离，陌生的感觉，十六岁，尹晟晧这号人物是从哪蹦跶出来的？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确切的理由，就在刚刚踏进艺高，她在新生文艺大会上，安静弹完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2钢琴协奏曲》，从此就在一个男生的心里扎根了？记得当初气氛压抑的，台下一些人打瞌睡的打瞌睡，睡午觉的睡午觉，完全不懂聆听她指尖的灵气。可传言如是说，她十指灵活的演奏技巧完全不像个人类。
　　她掌握多种乐器，由于新生档案里资质突出，深受各个老师的重视，是音科班的天才少女，因懂得作曲，所以看到尹晟晧自创的曲子，第一眼便是欣赏，更好奇他如何以歌声的方式实现。

　　尹晟晧的家据说离学校很远，出了校门，他把她强按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并且友情提醒她老实些，否则掉下来跌坏了臀部，他概不负责。
　　“呸！王八蛋！”限制人生自由的行为简直逾越法律之上，早安嘴里咒骂道。
　　他捉紧她的小手固定在自己腰间，边嘿咻嘿咻蹬车，边笑：“呵呵。”
　　“呸！”
　　“呵呵。”
　　“呸！”
　　“呵呵。”
　　“呸呸呸！”
　　“呵呵呵呵……”
　　“……”=_=
　　一路上，有风，吹来傍晚小吃街的杂锦香气，早安饿着肚子，沿途只能吃灰。她用空闲的手摸到铅笔裤口袋的手机，给继母发了条短信：别等我回家吃饭了，我去了琴行练琴。
　　为了个神经男生，撒下弥天大谎，她容易么。

　　四十分钟后，早安老老实实坐在了尹晟晧家中的椅子里，他从书桌抽屉扒出来一张打印纸，递交她手上。
　　“我的字很丑，所以打印了出来，你好好看着歌词，认真听我唱完整首歌曲，才可以发表你的意见哦。”
　　他进房间拿琴，出来的时候抱着一把黑色木吉他，坐在了早安对面的凳子上，端正好姿势。
　　首先他的校音水平，很专业，此般得心应手，大抵是私底下苦练了已久，她默默把目光放在他的歌词中——
　　《早安，晴天》
　　歌词：尹晟晧
　　天亮了/阳光刺进你的眼
　　你打着瞌睡/站到窗边/迎接崭新的一天
　　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和天空说/早安晴天
　　窗外的伊人/此时发现/你就是经常对着天空说早安的那个少女
　　那天/你说这一句/内心的世界由五彩画笔描绘/诠释黎明过后晴天来临的美丽寓言
　　那天/你可知/那个少年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用心记录着你的点点微笑/从此再也无法忘记
　　阳光的暖意/悄无声息/却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将你我牵系
　　晴天的滋味/深深了解/心里的感觉不再是浅尝辄止/是永恒的传达
　　在那之后/每天早晨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总会是你
　　一个喜欢和晴天说早安的少女
　　最终/我是否能够成为/成为你每天需要见面的第一个人/然后等待着你说早安
　　等待着你说
　　早安/晴天
　　早安/少年
　　早安/我们的青春这样开始
　　……
　　接着副歌部分的重复。
　　“……
　　那天
　　你说这一句
　　内心的世界由五彩画笔描绘
　　诠释黎明过后晴天来临的美丽寓言
　　那天
　　你可知
　　那个少年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用心记录着……”
　　他的音色很平滑，浑厚的嗓音非常动听，弹唱无误，每个音都很到位，跟着手指在几个音调之间的过渡和转换精准到无懈可击，尤其主旋律加和声效果，契合地天衣无缝堪称完美，节奏部分更是融入了布鲁斯的蓝调，具备灵魂感的R&B曲风，早安渐入佳境，听得入迷，直至眼睛里满载发光的星星。
　　随着他的歌声流淌，有种花田里小情歌的调调，空气中仿佛流动着馥郁的香气，配上富有特色的节奏感，果然最美的作品要用漂亮的声线来配！No，应当是二者绝配！
　　“……
　　最终
　　我是否能够成为
　　成为你每天需要见面的第一个人
　　然后
　　等待着你说早安
　　等待着你说
　　早安
　　晴天
　　早安
　　少年
　　早安
　　我们的青春这样开始
　　……”
　　如果一个人的魅力在于声音，那么——
　　尹晟晧，他理应是天生的歌者，毋庸置疑的。
　　早安听他弹唱结束，指尖拨动最后一根琴弦之际，心头幽幽赞叹：好好听。
　　尹晟晧搁置吉他，起身，双手包覆住早安的手，笑得自鸣得意：“怎样，我的歌声有没有打动你？”
　　早安即刻抽手赏他一记嘴巴，背好书包，恢复了往常本性：“尹晟晧，我承认今天第二次见面总算真正的认识你了，你的表现确实叫我印象深刻，比你上次送来的曲子靠谱，你能把三百五的吉他玩的这么逼真，我相信你的发展潜力，你说你将来想当歌手是吧？很好，少年怀抱音乐梦想，又勇气可嘉，作为同道中人，我支持你。不过，我得回家了……嗯，到此为止，我走了，再见。”
　　尹晟晧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提出：“我送你回去。”
　　“别别别，不用你送。”她是怎么了，说话怎么结巴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前面有车站，我，可以自己坐，坐公交回去。
　　“呃，早安。”尹晟晧上前一步。
　　“你你你别过来，我走了！”
　　林早安居然是逃也似的，从他眼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