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爱-医大往事》逆风的吻

3、暗恋

　　（一）

　　月朗星稀。在江边和舍友小艾散步。扳着指头算日子，半个月时间早已晃过。仍是没有一封信。不，信是有的，只是没有一封是来自范子寒。盛熙一想到这里，心就一点点沉落，几乎有点窒息。
　　“盛熙，还是没有消息？”身边小艾的声音。
　　“嗯。”盛熙不置可否。
　　“你说是不是没收到？地址对吗？”
　　“地址……嗯……我也说不准，大概是吧。顺其自然了。”盛熙苦笑。
　　“那就再等等吧，兴许就在路上了。”小艾期许地说。
　　离愚人节已过半月。盛熙知道小艾是安慰自己。
　　“没关系，没有也没关系。试过就好。”盛熙轻松地对小艾说。这个结果，盛熙不是没有想过。
　　小艾看看盛熙，轻叹了口气，挽过盛熙的胳膊，继续朝江边走去。

　　愚人节的前一周。
　　不平静的宿舍。几个舍友都在寻思着在特殊的这天做点特殊的事，都是各怀各的心事。盛熙看在眼里，也忍不住问自己，该做些什么？
　　讨论的结果是，由盛熙代她们几个一人写一封情书。当然是假的。同时也是半真半假，以假试真。盛熙文采好，是班上公认的才女。她也乐得参与这些善意的小阴谋。袁林写给年级男老乡的，叶惠写给师兄的，黄真写给邻班男生的。。。。
　　半天功夫，搞定。姐妹们传阅盛熙的杰作，一个个捧腹大笑。既是假的，免不了行文措词有些夸张突兀，例如“在你英俊背影的身后，是我温柔的目光，穿过冰冷的玻璃，降落在你年轻的背影之下”，又如“在你蓦然转身之际，我的目光已然怯退。敛眉低首间，感受到你似有深意的双眸，我的心便再也不能坚持，渐渐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青涩的小花。”大家忙赞盛熙文采飞扬。

　　小艾在一边似有意无意地说，“盛熙，这么好的文采，不知谁有福气能收到你自己的情书呢。”盛熙心中跳了一下，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转瞬即逝——不可能。不能这样。
　　小艾的手握过盛熙，“盛熙，你也试试吧。”小艾轻轻地说。
　　盛熙知道她的意思。小艾是宿舍中与她最为要好的姐妹。
　　盛熙的心事，小艾和杨桃都知道。也只有她们知道。如此而已。
　　那就是远在北方的——范子寒。

　　盛熙的家乡在中部地区一座小城。是闲适而充满生活意境的地方。在街上随处可见闲庭信步的人，无所事事的居民在阳光下晃来晃去，倒也一派和谐气氛。
　　盛熙的中学时代是在家乡有名的重点中学就读的。所以尽管父母只有盛熙一个孩子，还是十分宽慰。这也是她想要的，父母的欣慰和骄傲。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任重道远，肩负父母的沉重期望。在压力中长大成人，常常会觉得力不从心，却义无反顾，也无可后退。谁让她是孝顺的孩子呢。将自己所有的隐忧和不快隐藏得深深的，仍是一脸天真和幸福地慢慢长大。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高中入校的第一天？
　　从那一瞬间的回眸开始吗？盛熙的心里就住进去一个单薄的身影。

　　入校第一天的盛熙，见到前座男生的回首凝视，不禁怔住。那双深黑的眼睛，透露出睿智的光彩。看似无情却有情的注视，似有似无的微笑。是这样的似曾相识。是的，是他。

　　初中时的一天，在校园散步。身边走过两个并排的男生。其中一个转过身来看她，“你是盛熙？”
　　盛熙点点头。是邻班男生徐晨，曾有过一面之缘。
　　徐晨身边的男生转过身来，一双深黑的眼睛望向盛熙。平静的外表之下，竟似有无限睿智狂放深藏其中。盛熙不禁脸红。
　　“范子寒。”徐晨介绍说。
　　两人互相点点头。算是礼节。
　　马上有人将徐晨他们叫走了。
　　范子寒临走前又转身看了盛熙一眼。盛熙竟被看得有些心跳异常了，怎么了？只是因为他是传说中学校闻名遐迩的优秀生吗？
　　是的，是范子寒。想不到高中时代他们竟成了同班同学，距离还是如此之近。想想有时老天的安排真是出人意表。谁曾想，几年前的那一眼，竟换来如今的日日相对之缘份？

　　就这样望了三年。默默的，从自己的位置凝视子寒，守望子寒。单薄瘦削的身影，平淡无奇的外表之下，谁知却蕴藏无限才情横溢。是这样狂放不羁，乐观豁达又温柔多情的男孩。盛熙爱的无法自拔，却藏的深深的。不能被人有所察觉，来对子寒造成困扰。
　　盛熙决心就此沉默。爱他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与人无由。
　　子寒会在课上讲好玩好听的笑话和故事给盛熙听。也会将自己写的文章、填的歌词给她看。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子寒写的，她都觉得是好的。无论有多少优秀男生在学校风云叱咤，领军挥旗，在她眼里，那些都不过草芥罢了，她心中的才子惟子寒一人而已。一直都是。

　　是这样的喜欢子寒。偷偷收藏子寒的一切物品。想象子寒的生活是怎样的情景。甚至……有时她也会幻想有天子寒也会如此爱她，即使只是十分之一，盛熙亦觉此生无悔。
　　然而这一切，她不能对人言讲。在子寒眼里，她或许只是他熟识的一个同学，如此而已。她又能强求什么呢。她的容貌才华均不出众。平凡如她，凭什么能强求子寒的青眼相待呢？

　　子寒生病了，请假没来上课。盛熙整日恍惚不宁，心思早已飞到子寒家中。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终于在学校见到子寒憔悴的病容，瘦削的身形。她的心疼痛不止，甚至在心中反复祈祷，祈祷上天将子寒的病转接到自己身上。让自己代子寒受病痛之苦。她真的很难过。子寒怎么能病呢。子寒应该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她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停止爱子寒，停止思念子寒，停止关注子寒的一切。然而一切努力只是徒劳。只要有子寒的时候，她的目光从未离开子寒。子寒需要她时，盛熙会不顾一切的去帮他。
　　她甚至不愿放学回家，因为回到家中，整个晚上都无法见到子寒，她便只能涂涂写写来表达对子寒的思念。然而，涂写的有关子寒的一切，也只能写进日记，锁上锁。她不愿有人得知这前因后果。

　　即使如她这般爱子寒，也从未曾想过要对子寒表白。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子寒怎么会喜欢。子寒喜欢的应该是柔美娇弱的女孩，而不是盛熙这般看似平静，实则无比坚强倔强的人。她知道，这爱是没有结果的。

　　（二）

　　高二来临的时候，盛熙调离了子寒的位置，与子寒疏远了。子寒的世界照样精彩纷呈。他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一大帮朋友，子寒的才情横溢与狂放不羁，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着周围的人追随相交。她为子寒感到欣慰，因为知道无论何时，子寒也不会被朋友抛弃，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的离开对子寒而言，毫无改变，激不起任何波澜。也只是他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吧。盛熙心中煎熬，便越发在言行间疏远子寒。子寒似乎并无所动，只是有时，不经意间会向她投来探究的眼神，但转瞬即逝，子寒不会对她过多关注。

　　后来，子寒爱上同班的女生。盛熙很难过，但有什么办法呢，就是这样爱着子寒。盛熙甚至觉得只要子寒开心幸福，他爱谁都行。即使不爱自己，那又有什么要紧？
　　她看着子寒日渐憔悴，内心疼痛莫名。她多想被子寒爱的女孩也能如自己这般爱子寒，虽然子寒也只是单恋。

　　子寒爱着别人，盛熙还是在自己的角落爱着子寒。日复一日的爱，深藏心底的爱。爱的这样苦，这样凄清。没有人知道。她永远只是子寒的局外人，连好朋友都做不了。
　　子寒的爱随时间流逝，严峻的高考临近。大家打点精神全力以赴。最终，子寒去了北方的秦城攻读电子。盛熙却去了江城的医科大学。是父亲的意思。她虽然万分不愿，却是更不愿父亲失望的。

　　就这样离开了子寒。远离了整整三年的爱恋。三年的守望，三年的爱，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能否如爱子寒般爱另一个人。谁知道呢。
　　毕业后的聚会盛熙没有参加，彻底切断了所有与子寒的联系。从此远隔天涯，在不同经度与纬度的地方安静地活着。子寒的名字从此被埋入心底。除了与杨桃、小艾说起过，她在这两年里都不再提及子寒。

　　子寒在那儿过的好吗？子寒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子寒爱着谁，谁又爱着子寒？盛熙偶尔仍会在内心想念子寒，想念子寒的一颦一笑，才情横溢，狂放不羁。但，一切只是惘然罢了。
　　从未想过忘记子寒。她觉得，子寒会在她心里住上一辈子。永不迁徙。

　　在一个高中同学那里看到子寒的联系地址，盛熙装作若无其事的默记下来。失眠几夜后写了封信给子寒。小艾和杨桃都鼓励她写一封告白信，为自己五年的感情再作一次挣扎。
　　她斗争很久，终于鼓起平生勇气写下这封内心告白，选在愚人节前寄给子寒。她也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过，如果成功，自然水到渠成，功德圆满；即使失败，亦对得起自己，从此天地茫茫，两不相见，就此死心。

　　信寄出已有大半月，仍无回信。这些天她过得提心吊胆，一直在等待最后审判的那一刻。然而，这一刻始终没有出现。寄给子寒的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最终这件事慢慢归于沉默。后来再去高中同学那里，发现子寒的地址记错了。
　　杨桃与小艾很替她难过。她反而觉得，天意如此，既是无缘，何苦再无谓纠缠？是时候放手了。她知道，从今往后与子寒真的只是天涯陌路人，相隔万重山。远的何曾只是距离，更是人心。

　　从此杨桃与小艾亦不再提子寒。大家各自平静生活。学习，考试，实验......永远是重复的生活。盛熙想，这是她想要的吗？生活什么时候才有些改变呢？有时下课后看着渐渐沉落的暮色，一点点升起的星光，她也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变老。

　　子寒的名字离得远了。远到千山万水，路途艰辛。但她心下其实明白，只要自己愿意，仍是可跋山涉水，想起子寒。所以一直不去想。不去想就不会出现。子寒的一切，都随风去吧。

　　也是这样，杨桃才有那样的心愿，希望盛熙在即将到来的20岁生日时能遇到想爱的人。不再是子寒，而是可以爱盛熙的人，让她不再孤独。她明白杨桃的苦心。然而，想爱的人，在哪里呢？会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