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怨——胧月帝姬番外》金陵晓风

16、第十六章

　　正章三年，七月初四早。
　　我着大红色的双层广绫大袖衫，上面尽是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夜明珠领扣扣住。外罩一件暗紫色花纹霞披，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
　　含络轻捻螺子黛为我描眉，扑上槐香脂粉于双颊，娇艳欲滴；含琏为我在额间眉心上贴一朵金凤凰花钿，轻绾缓鬓轻髻。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妩媚高雅，与平时不着浓妆、容色冷清的我截然不同。
　　“今日是长公主下降的日子，长公主定要欢颜启程，绝不能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番娇俏容颜。”含琏笑道。
　　我听着含琏悦耳的声音，心里想着虽然她只在我身边伺候了三年，不如含络时间长，也不及含络和我亲近。但却一直忠心耿耿，她那活泼开朗的性子我又喜欢。这番我远嫁，她亦是自请与含络一同陪行，让我甚是感动。
　　含络与含琏，这紫奥城中的其他人都只在我十六年的生命中留下了或浓或淡的一笔。而你们，却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你们为我的付出，我定是终身难报了。
　　“瞧你说的，这是自然。”我回含琏，使自己的嘴角在铜镜前扬起一个精妙绝伦的弧度。
　　自然是高兴的，因为我要嫁的终归是我的心上人；而且作为大周公主，我也算报效了朝廷。但为何，我觉得自己心中的哀怨要大于乐？
　　可能是因为留恋吧，只是此刻除了对母妃的留恋外，有的更是对母后的留恋。
　　那日，母后在我面前表露心迹，让我明白了母后心中的无奈真是很多很多。而我，也彻底原谅了她。
　　那还有其他什么让我心中惆怅吗？
　　含络含琏扶我出凝寿宫。母妃早早去了母后宫里，等着我梳妆完毕后向她们告别。
　　宫外喜乐纷飞，一片祥和之色。在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恭喜我大婚。偶尔，还能听到夸赞我深明大义、自愿远嫁的声音。走到頤宁宫前，我甚至有些麻木。
　　步履沉重的踏入宫门。一抬头，便看到了母妃和母后的脸。母妃用绢子拭着泪，因几日来一直哭泣，眼睛都快肿了；母后神色倒是平静，但从她若即若离的目光中，却是蕴着说不尽的愁。
　　“来了。”母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我心都快碎了。母后强装笑颜，何尝不是为了让我走后不要太内疚？双膝一软，不自觉地跪下：“儿臣不孝，今当远嫁，在此拜别二位母亲。”
　　短短几个字，却将我的心潮澎湃展现了出来。
　　母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含珠连忙拍拍她。
　　“儿臣今后不能为母亲们尽足孝道，还请母亲们定要珍重。说罢，任脸上泪水肆意横流，向她们磕了三个响头。
　　“绾绾快起来。”母妃哭着道，“如今你要走了，母妃心里也是万分不舍，但你这一去终究是为了社稷，母妃……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我的心像是被石子磕了一下，我这种女儿，怎么值得母妃以我为荣？我甘愿牺牲自己为国出嫁是表象，而实质却是为了爱情和自由逃避啊！
　　“母妃勿挂念儿臣。”说着，我叫含络捧来了那把红木琵琶。“这琵琶长久以来儿臣都爱不释手。今日儿臣就将这把琵琶留下，今后母妃若想起儿臣，就看看这琵琶，应该就会想起儿臣。”
　　含珠接过琵琶，我又看了眼含琏，含琏立马递给槿汐一叠白绢。
　　“这绢子虽小，却蕴含着儿臣的心意。”我道，“只是请母后待儿臣离开后再看这绢子中的内容。”
　　三言两语之后，母后母妃便和我一起坐轿至紫奥城城门和各皇亲国戚作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