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二十八·丧心病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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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丧心病狂
这一天已经破财荒凉的蒲岐村火光冲天，仅剩的村民中没逃出来的，都葬身了火海，连同那些至死还呼喊着真神，呼喊着阿萨辛大人的红衣女人。烈火炙烤着僵硬又晦暗的夜空，干冷硬结的土地被烘得发软，在渗入了大片大片的鲜血后烧成了焦裂黑红的硬块，人肉被炙烤的焦糊味充斥鼻尖。刘子盛已经吐了。
“先生，先生……”刘子盛崩溃不已，糊满整张的泪水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人间炼狱般的景象给吓的。他半跪在地上拖着东方不败的衣角不放，背后是火焰灼热的温度，烧得他背上的肉火辣辣的。
热风吹乱了东方不败的头发，灰白的兔毛披风沾上了点点灰烬，他伸手抚在刘子盛的头顶：“要走吗？回去霞浦里？”
刘子盛怔在那里，眼睛睁到最大，眼皮酸胀得眼泪直流，他却不敢闭上那么一下，他在东方不败漆黑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黑沉，风光霁月不是形容他的先生的词语，有很沉重的东西长在了东方不败的生命里，在他还不是自己的先生时便长在那里，成为了先生的一部分。
刘子盛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师父他不简单，像是蛰伏在漆黑深夜里的美丽野兽，能温柔地对待自己领地内的一草一木，更能将进犯者一击必杀，若是他此刻点了头，自己就会被逐出师父的领地，成为在不相干的人。可领悟得再清楚又如何？他即不能点头，也狠不下心摇头，刘子盛的手指攥得发白，虚弱地颤抖着。
“何必逼他。”叹息一声，何流走上前来，摘去了东方不败发梢上沾的一片灰烬。何流很轻松就将还在颤抖的刘子盛抗在了肩上，“小鬼，别想太多，就算是杀戮，也是有其道理的，你以后就明白了。哈哈哈哈！”长笑着，何流一边抗着刘子盛，一边牵上了东方不败的手，这里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在码头上，尹放和郭岩在等着接应他们。
火光冲天的夜晚，还有一个人在潸然泪下。程施站在码头上，当大火卷上了最近的一座房子，程施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他似哭似笑，流出来的泪水被热火灼干，随着阵阵的热浪，程施一下一下地磕着头，磕得头破血流，磕得皮开肉绽。
郭岩一把捞起了程施，再放任他磕下去这孩子会死的，枯瘦到好像一把就能掐碎的少年，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挣扎不开，也已经精疲力尽了，程施放任难以抗拒的疲惫爬满全身，很快便昏死过去，鼻息微弱得难以触及，尹放匆忙褪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程施蜷成一团的身上，心已经揪起来了。
然而癫狂的又岂止程施一人？身后，有多少形销骨立的村名在痛哭跪拜，即使跪拜这个动作在这这些年里对着一个不知所谓的神明做过无数次，而哪次又这般虔诚？幸存的村民们在感激上苍，感激解救他们于水火的几位侠士，感激来之不易的自由。即使是痛哭，也是因为喜悦的情绪太过强烈，让内心再难承受。这简直是一场梦，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他们回来了。”郭岩稳稳抱住怀里的小孩，看见了火光中渐渐浮现的人影。
“回来就好，辛亏有这两位侠士相助，不然你还得顾我，哪里能破了这魔窟？”尹放感慨了一句。
“请这两位同他们的弟子去门派如何？”郭岩说。
“自然。”自然要笼络这等令人不敢小觑的能人异士，亲近了，益处自然不小。郭岩能想到的，尹放自然也能想到。
一艘艘简陋的小船自河湾里驶出，初起时笨拙无比，到了后来，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河滩，在晨曦的光晕里，这些小船自如的就像是河里矫健的游鱼，村民们找回了自己生疏多年的行船手艺，在起了晨雾的河面上竞相争游，将过去的苦难丢在背后，再不回头。
相较而言最为结实，甚至还带了船篷的一艘船是村民们自发留给侠士们的，何流身上有药，他将药丢给了刘子盛，还把程施也交付给了他，除了子盛跟着廖冬生学过点医理，也有给他找点事做教他冷静下来的意思，这一招效果显著。
长到11岁，刘子盛的经历都相对简单，虽家境贫寒，日子过得苦，可也是正常人过的日子，而与他面前像要死去一般躺着的少年相比，刘子盛也不敢称自己命不好了。将从江里打来的水用小炉子烧热，刘子盛这才轻轻揭开程施身上的毯子，从露出的胳膊开始，一点一点的，给他擦干净。一旁是村民贡献来的，尚算干净的衣裳。他还记得自己向村民借衣裳给程秀用时，村民们的眼神，可怜又惧怕的眼神。
擦干净了皮肤表面的污渍才看得出来，程施很白，骨头一样的白色，紧贴骨架的皮肉让程秀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白骨，原来有人收拾干净了比邋遢时更渗人，更让人心惊。直面杀戮与死亡的罪恶感在面对这个受害于被杀戮的一方的少年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同情与正义感也是要看人的，仁慈也该用在应得的人身上。
突然茅塞顿开，刘子盛却没有想通的喜悦，他一丝不苟地擦拭着程施的身体，将擦拭过的地方盖好保暖，换了几盆热水，布巾渐渐擦拭到了到了下腹。啪嗒一声，手上的湿布落回到水盆里，刘子盛目瞪口呆。
“先，先生……先生！”大喊着，向东方不败求助成了刘子盛最先想起的动作。
闻及刘子盛慌张的喊叫，东方不败很快钻进了船篷：“发生什么了？”他的视线朝子盛看去，除了慌张的表情，倒是没有发现其他问题，于是自然便看向了躺着的少年，“伤的很重你解决不……”一个了字却噎在了喉头。
“怎么了？”何流跟在东方不败身后，但船篷太狭窄，只容得下人一个一个的进入，遂被挡在了东方不败身后。
“别进来。”东方不败头也不回得放下遮挡用的草帘，声音里带着寒意。
“是出了什么事？东方兄弟为何不让你进去？”问话的是尹放，何流被草帘拍了满脸，正尴尬地揉鼻子。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何流不负责任地猜测，一旁担心着程施的郭岩浓眉皱在了一起。
船篷内，东方不败接手了刘子盛的活，他叮嘱子盛：“出去，但别乱说话，另外带一个村民过来。”说这话时，东方不败面沉如水，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柔和，刘子盛也面色凝重，很听话地去到外头叫人。
“怎么出来了？东方呢？”何流凑了上去。
“先生他要找村民问话，何流大哥能帮个忙吗？”刘子盛避开了何流的问题，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程施他会受那样的伤。
等到村民被寻来，东方不败已经给程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或深或浅或老或新的伤口也上好了药，浅浅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给程施掖了掖被角，他走出了船篷，有些事情总要弄清楚，就算让外人知道了一些不堪的秘密也必须弄清楚。
被请来的是借了程施衣物的大娘，面对几个气势不凡的江湖人，一身鄙陋面容憔悴的大娘也有些战兢。江面的寒风一吹，更是瑟瑟发起抖来。同无数大娘这样普通的人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何流的面相倒是几人中最为和善的一个，他爸出面安抚大娘：“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等只是要问大娘几个问题，关于红衣教的。”
“红衣教！”听到这个名字，大娘一颤，这种十几年如一日所经受的压迫带来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的自由能够化解的。大娘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她勉力冷静下来，“虽没读过书，也不识得几个字，但我也是知道有句话叫知己知彼，几位大侠是这么个意思吗？还请大侠们将这个狗屁的红衣教告到官府里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我们蒲岐村一样被坑害了。”说到这里，大娘泪眼婆娑，心里头又苦又闷，只觉自己命太苦。
“自然，我等皆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定然不会放过这等恶徒，大娘可否仔细说说这红衣教究竟是如何可恶的？”何流循循善诱，替东方不败问出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被何流的话触动，大娘主动配合，回忆起那些红衣教徒的可恶行径。
大娘的讲述起初与程施所提到的大同小异，见大娘一脸愤恨，滔滔不绝，众人也就没有出声打断，静静地听着大娘的讲述，突然大娘话音一顿，“唉，”她叹息，“也是那些娃儿命苦，就这么白白被那群红衣恶鬼糟蹋了一辈子，这教他们以后怎么活哦！”
“大娘此话怎讲？”何流适时抵上话头。
大娘眼神闪躲地看向船篷内：“里面的孩子是程施吧？既然都交给你们照顾了，也没什么好瞒着了。”大娘如此说道，东方不败眼皮一动，不过动作很快，转瞬即逝，谁也没有看见他不一样的情绪。
“程施他是村里程铁匠和当年除了名的标志的豆腐西施施小娘的儿子，小时候长的白白净净，秀气得很，可惜了，五岁那年被那劳什子的红衣教强要了去练邪功，家里人不可肯，被那些个挨千刀的生生捅死了，还是在小孩面前！”大娘讲到此处更添激愤。
“那邪功哪是什么好练的？被抓去的孩子有些资质不太好，被送了回来，这样也好，起码挨一挨也能长大，可那些没被送回来的，”大娘忍不住啜泣，“小女娘到稍好些，只是同父母再也不能相见，可那些小郎君，可是生生，生生被去了势啊！你要他们以后怎么活？要他们的父母怎么活哦！”大娘狠狠哭了起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的女儿，为那些活在水深火热里的孩子，她嚎啕大哭。
此刻没有人阻止她的哭泣，甚至连安慰都没了理由，被这个结果震惊了的几个人相顾无言，想到船篷里还昏着的少年，皆失了言语。东方不败冷笑一声，转身回了船篷内，无论是哪个世界总有那么一小挫人，活着就是碍眼。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章二十八·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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