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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   那离了的尸体几日后在寺外荒地里被发现,寺僧们人人自危起来,都说小澜寺里出了怪异,竟然在一月之内暴死三人,而且多非善终,死因蹊跷。僧众寻因究果,背地里议论起离沁的种种,都说这离沁名为方丈,实则混账,整日放任寺务,只是在桃花树下昏睡度日,而且浑身妖媚不祥,恐怕私下行为也多有暧昧不端之处。

      众僧聚在一起嚼舌根子,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数落起了离沁的妖娆阴寒,大有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之意,唯见那离净闷头不语,手里的佛珠掐的重了几分。

      “平日你维护离箜也就罢了,今日如何连那离沁也说不得了。”有人打趣离净,离净猛的起身,魁梧的身材便逼的那僧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依我看,离净师兄是爱屋及乌,谁不知道那离沁和离箜实在是般配的紧啊。”那人起身,为了挽回面子,语气更显阴阳怪气。

      “你们明知他们秦家曾待我有恩,还多在言词间戏弄。那离沁与我有何相干,只是别又扯进了离箜师兄,况且在人背后琐碎自是犯了戒律。”这话从牙缝里吐出,字词间粘黏不清。

      众僧瘪了瘪嘴,心说离净这般虚伪,为人滴水不漏,以后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开议论了。悻悻的敲着木鱼,不久便散了。

      见众人走了,离净颓然的跪倒在蒲团上,心里想着那人,手指一阵痉挛,只听一阵噼啪脆响,手中佛珠已断,四散蹦落在灰石地面上。离净一惊,忙仆倒在地,向佛祖悔罪。

      离净头捣的鲜血直流,眼前却恍然出现一片明艳眩目的灯花。见妄念仍在纠缠,便神思昏聩的回了自己禅房,将白色僧衣半退下,□□着小麦色的上身,在墙上拿了条勾有倒刺的青色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结实浑健的脊背上,那片皮肤上还留着上次抽打的痕迹。

      那鞭子重重落了几十下,离净牙关紧咬着,硬是没哼一声,脸上冷汗涔涔,嘴唇惨白,面如死灰,只有那下巴的短疤仍是透明的嫩红色,鲜艳耀眼。

      直到眼神已经散乱模糊,离净的手一抖,沾满了血的鞭子无声落地,倒刺上挂有细小肉屑。昏死过去之前,离净嘴唇到底扯出了一个弧度,今生便从此自甘沉沦,只因瞬间明艳的灯火后,那抹漾水的淡唇抿的哀绝却也销魂。

      离箜自打和离沁剖了泓清尸身,那日又在寒窟里手刃离了,心里对离沁的狂迷痴恋已成病态。似是被那人引入了荒野歧路,黑暗浓雾里四下无人,恐惧中回头无路,手中能抓的,心里能想的都只剩了那个在前轻笑着引路的身影。

      偏那离沁近日都是冷眼相加,离箜追问,离沁便说是怕僧众非议,语气戏虐的连自己都快笑出声了。本来离箜怕他恼怒又怜他纤弱,抱在怀里时都从来不敢使劲,如今离沁刻意躲避,那离箜更是连他的指头尖都碰不上了。

      这几日,离沁禅房外的一棵枯朽老桃树忽吐云霞,美的颇是浓艳绝烈。寺里桃花多已落尽,人们远远望见这株老树开的如此夺目,不愿上前,却在心里叫奇,嘴上不说,心里都叹息想是离沁素来惜花,那花魂也是识人的。

      离箜远远看见桃花开的灿烂,却又想到那晚离沁在他身后的轻声叹息,心里便后悔那日未和离沁在花下共饮,错过了这一季,下次开花的时候恐怕已不知两人身在何处了。

      桃花盛开,离沁心情大好,见那些总有寺僧在远处偷偷摸摸的望这桃树,便知道僧人们想来看花却因自己的禅房在此而有顾虑,黑亮的眼珠子一转,手指拂上花枝,白皙的食指被花瓣映成淡粉,笑眼问花:“你可愿意这么多人来此一观?”

      微风拂动,花枝轻颤,离沁见了,修眉微挑,唇角嫣然。

      远处一人,当真是看呆了,却不是那离箜。

      第二日离沁开坛讲经,身坐桃花树下,一树灼灼繁花,燃烧在雪白僧衣之上,妖娆不可方物。离沁垂眉敛目,神色怡然恬静,但眼角一抹不经意的柔情却是愈发勾人。离沁自知无甚佛学修为,邀人前来只为看花,便干脆不多言语,偶尔抬眼看花时,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去了。

      僧人们一会看枝上繁花,一会看花下离沁,只觉得花比人艳,人胜花娇,只恨眼睛不够用,不一会眼珠就转的嘎吱响。

      因是离沁首次开坛,寺僧来的颇齐,只有那离净托病未来。离沁知道他素和离箜交好,定是心中不喜自己,也懒得多问。

      离箜坐在首列,见离沁微垂了眼,眼神便一动不动的凝在那人身上。离沁似是微有所感,有些茫然的抬了眼梢,这次却未看花,眼波婉转留恋,丝丝入扣的纠缠在在离箜眼中。

      见离沁居然不避讳众人,如此眼底含情,离箜顿觉大喜,扬眉一笑,眉心那颗青痣愈显的邪气俊俏了。离沁抿了嘴唇,淡淡一笑,头又低了几分。

      这般淡如泠露的笑容自己何曾见过,离箜只觉得浑身酥软,猜想那笑容当有深意,便打定了主意,心里念叨着,纵使花前醉死了,何尝不是风流。

      当晚离箜辗转反侧,待众僧人都睡了,见月色正是大好,便披衣起身,拿了好酒,往离沁的禅房去了。

      及至到了那桃花深处,离箜见那禅房里黑沉一片,门窗紧闭,想离沁恐怕是早已睡下了,心里不禁大失所望,站在屋外,却是只笑自己何其自作多情,干脆坐在地上,从灰土里拾起一片花瓣把玩,一面自斟自饮起来。

      “饮酒花月中,且共从容,纵使醉死花酒,也是风流。”饮了几杯,愈发苦涩,便放了声音,胡乱吟弄起来。

      忽见那屋内灯火一闪,有人低唤“离箜”,衬着花香露浓,,那声音柔若天籁,妖若鬼魅,离箜只觉沉醉,便斜了醉眼往那声音处寻去。

      只见离沁斜倚在门扉上,似是刚被惊醒,长眉微蹙,薄衣轻敞,衣带飘飞。见离箜微醺的眼神,离沁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又微微一笑,裹了衣襟,转身轻掩上了房门。

      门扉虚掩,离箜心痒难抑,便一咬牙,推门而入,只见离沁半仰在卧榻上,一身僧衣已是穿的整整齐齐。

      “我本有意避嫌,师兄既然来了,那……”话还没说完,离箜已一步上前,噙住了那娇柔唇瓣,那嘴唇颜色苍白,寒冷逼人,离箜竟然难以自拔。离箜只觉那纤细的指尖一直在自己眼眶上轻拂,浑身燥热,嘴上更是使出毕生功夫,心里笑语:这次与其发狠,你恼了也便是恼了,谁让你摆出了这般姿态挑逗于我。

      一时间两人像从未索取过一般唇舌相交,喘息低回,难舍难分。离箜睁眼,见那人居然仍眼神清亮,面色苍白,嘴上就缓了下来,心里甚是不喜。

      见离箜那般孩子气,离沁也是一笑,衫子虽已敞了,语气中没有半点旖旎,说:“我这身子阴寒,想是糟蹋了师兄的一腔温柔。”未待离箜回答,便又说:“我曾向师兄借一样东西,师兄还未许我呢。”

      见离沁有些自嘲的表情煞是惹人怜爱,离箜也只是笑了一下,眉心青痣一闪,邪气可爱,说:“你要什么,自是拿去便可,我那日就说过,我的何物不是你的呢?”最后一句调子一扬,语气已有了些萧索。离箜见离沁已是两次问他,直到必定事关重大,但想自己家财已尽,不过是身无长物之人,那离沁能要的又是何物呢。

      离沁竟然又笑了,却是眼波滴溜,眉梢弯弯,缩着身子偎进了离箜怀里,纤细的食指顺着离箜瘦削的面颊滑上了笔挺的鼻梁,指甲盖在鼻尖上一蹭,又摩挲上了眉心,绕着那痣点了几圈,便停在了离箜那双星目之上。

      离箜本被那手指逗弄的一阵酥软一阵燥热,这时却是浑身一冷,那战栗便从骨头缝子里层层浮了上来。

      不容离箜有片刻迟疑,离沁双手环上了离箜的腰,从背后攀上离箜脖颈,一把匕首已经贴上了离箜的面颊,离箜只觉得那刀刃带着一股子凛冽,把刺骨的寒意一丝一丝的埋进自己的皮肤。

      “我动手轻些……师兄若是怕疼,离沁可就要笑话师兄了。”离沁在离箜耳边下蛊,离箜侧脸,那刀刃分毫不离开,离沁俯唇在离箜耳垂,吐气微寒,淡如流水,离箜一时失神,向来以为他是兰麝般芳香,没想到素净的这般诱人。

      也罢,离箜一笑,为他死了也是心甘情愿,这话自己说过也不止一次了。如今却是说不出口,太过痴迷了,怕那人又要不喜了吧。

      “何须你动手呢?我说过,这双手是再也不能碰血污秽物了。”离箜接了匕首,指尖在那手背上流连了一番,便握紧了刀子,离沁也不拦他,那离箜终又松了五指,说:“记得在文殊殿上,师弟以碧绿玉簪挽发,风姿秀逸是我见所未见的,可如今却是再也看不得了。”

      离沁一愣,手指往怀里摸了摸,想掏出那母亲所赠之物,刚触到衣襟,却又自嘲的一笑,苍白的指尖顺着衣襟滑到膝头,难道自己真的还有不忍之心,大好的性命都能戕害,又何必作此惺惺之态。

      这么想着,那手就摊开在了离箜面前,眸子定在了离箜的眼眸之中。

      离箜微笑,嘴唇抖了一下,到底没再说话。

      血光一闪,匕首落地,灯火明灭,夜色狂奔。

      那离箜死时面容欣慰温和,唇角笑意翩然。眉心的一点青痣沾染了猩红血色,更是邪美的浓烈诡异。

      离沁拿了那两颗眼珠,用白衣擦拭干净,细细的拿一方丝帕包了,才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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