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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

  •   自打当了小澜寺的主持,离沁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也只是在桃花树下打坐,有人来了便是微微一笑,有时连笑意都没有.与谁人都不曾亲近半分。

      离箜每日都远远的瞅着离沁,见那人比往日更是冷漠萧索,便也不敢上前半步,心里只是悔那日莽撞,心猿意马时便酿成了过错。

      离沁斜倚着树干,坐在树下时神情常是迷惘,一身雪白僧衣上花影寞寞,那落花渐渐纷繁迷乱起来,转眼花期也快尽了,离沁更是不愿离开花下半步。

      一日深夜,离沁从那寺底的寒窟回了禅房,眼眸清亮空明,衣襟上的泪痕却还未干透。离沁难以成眠。拿了一个青色蒲团,坐在桃花树下。也不盘腿打坐,只是肘撑膝头,三指微支着面颊,微斜着脑袋,不知凝神何处。

      离箜远远见离沁一幅神迷模样,不似往日冷僻,心里有些触动,也快步上前,走到离沁身后,又不敢动了,转身欲走,又舍不得,停下步子,只是拿鞋尖碾着地上的尘土和残损花瓣。

      “那花便是落了,你自不是惜花人,却又何必糟蹋。”听得背后有人叹息一声,回头时,就看见离沁的脸。

      “那日我是对不起你,我本不想要那样,我……”离箜似是激动的难以成言,急于向离沁认个错,离沁止住离箜的话,苍白食指在离箜的唇前一晃,没有触到,离箜却早已销魂。

      “师兄可带酒来?”离沁抿唇笑问,玩味着离箜眼里的微惊,便说:“人生不向花前醉,只恐花月笑你我呆活一世。你我何不在花下把盏邀月,别辜负着了这花期,这……也没几天了。”最后一句话含在唇间,离箜都未曾听见。

      “我的住处自有醇而不烈的好酒,我这就去取来。”离箜听罢,笑的瞳仁闪亮,转身欲走。离沁却用指尖碰了碰离箜袖口,说:“师兄且慢,难道师兄不曾想知道我杀了方丈究竟所为何事?”

      这话刚出口,隐在远处树影后的一人便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人屏息,往前凑了几分,急欲听清后话,听得离箜的温柔情话,那人不禁捏紧了拳头。

      只听离箜语音温柔平静,说:“师弟所做任何事情我都不管,只是那日泓清所道隐秘卡在我这心里,好生难受。我乃俗人,只为师弟这世间少有的风姿而折服。那些劳什子算的了什么。只是怕师弟心里自苦,在人前要强,恐怕心里是片刻都安生不得。”

      “弑兄,弑父之人,在你眼中也无可挑剔?”离沁冷笑,眼中凄然。离沁心思已起,便一步一步的往那路上引离箜自愿前往了。

      离箜也有些害怕,不敢细想,不愿多问,温柔的唤了一声离沁的名字,便环住了离沁。

      那冰凉纤细的身体一被拥住,便不堪触碰的轻颤了一下,然后便是冰一般的沉寂。离箜不敢使劲拥他,指尖僵直着连那人的僧衣都不敢碰,心里微痛,似是上辈子和这人已错过整整一生,今世别无所求,但只愿共君销魂,如此痴迷不舍,心中任何知念任何思辨都早已成了泡影。

      离沁双手垂在身侧,浑身是无力,眼梢瞟向树影深处,便将头轻轻靠在离箜肩上,眼里寒光一闪,启唇,说:“我与师兄去取了酒,然后我二人去一处福地洞天共饮,如何?”

      离沁说完便抽了身子,远远的伴在离箜身侧,二人一同去了。

      树后的黑影也轻猫着脚步,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拳头都快捏碎了,牙齿的咯嘣声在黑夜里分外骇人。

      离沁带着离箜到了那小澜寺底的寒窟之中,那寒窟本是小澜寺里隐秘的一处私刑之所,凡是犯了重罪的和尚都要在这里一生面壁。恐怕是后来寺风渐败,居然也没什么罪能称得上是重罪了,这寒窟便被历代方丈遗忘的一干二净。泓清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言语中多有向离沁提起,更是在那隐秘之术上写的清清楚楚,那尸骨必须放在这寒窟的里才能精气不散,祛腐生肌。

      两人进了寒窟,只觉得黑暗中一丝纠缠不灭的阴风,离箜只恐离沁踩了空或是伤着何处,但离沁却稳步在前引路,偶尔回头,似是在看身后离箜。一个转弯,离箜伸开胳膊试探四周大小,只觉手触的墙壁冷黏湿滑,放在鼻尖一闻,味道微有咸腥。

      正在惊骇之际,抬眼见得一片荧荧绿光,在黑暗中劈出一团淡绿的光团,隐约照亮了离沁雪白的僧衣,离沁淡色的薄唇被映成了翠色,离沁淡笑,那唇盈盈闪动,犹如一汪阳春碧水,被风吹皱。

      “师兄可是害怕了?还是觉得这里无花无月,兴味索然了?”离沁问了一句,便在那碧玉棺材旁抱膝而坐。

      “我只以为是处有花有月的好处所,这又是何处?”离箜被这黑暗和寒意弄的神思散乱,又借着微微绿光看见自己手指上一团血迹,到底是忍住了惊叫出声,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

      “师兄别管是何处,有我陪着难道还不够吗?”离沁似是调笑般的说着,自斟一杯,抿了一口,连夸好酒,说:“我邀师兄来,只为向师兄借一样东西。”言罢,用自己喝过的杯子斟了个满杯,酒往离箜的手里送。

      “我的何物不是你的?”离箜苦笑,仰头喝下。

      “这物件自是不同,要师兄心甘情愿的送我,这……”离沁还没说完,只听不远处一声尖叫“血……血……”然后是慌忙的脚步声,离沁冷笑一声,说:“等你许久了。”话音未落,离箜已扑向前去,一勾腿,再弯腰一提,那人便动弹不得了。

      离沁上前一看,见是那人正是离了,他眼神惊恐,双手乱颤的在眼前支舞,一时吓的失了语,指尖上却是有浓浓血迹。

      离沁早在自己禅房外就知道有人在偷听,所以才故意把那人引到了这偏僻的寒窟之中,既然连这秘密都泄露给了离了,自然是不准备让他再活着出去了。

      离箜本恨那离了纠缠不休,但见他吓的如此狼狈,心中到底是不忍,便按住离了狂舞的手臂,好言温语的抚慰着。离了好不容易缓过了气,脚步尚且不稳,推开离箜,便欲上前咒骂那离沁。

      离了心里愤恨不平,想着当初只当那离沁是狐媚的妖孽,如今看来更是夺命的煞星。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一人身陷在此,若离沁气恼,要杀了自己,那岂不是白搭进了性命。但又见离箜刚刚对自己温柔无比,便料定离箜的心还是在自己身上,刚刚情话只是逢场作戏,谁会明知那人心狠手辣还委身爱慕,离箜定是一时被那狐媚缠的脱不了身,若是现在除了离沁,既和道义又能保命,想那离箜帮的定是自己。

      “好你个妖僧,你做了那般勾当,难道就不怕来生业报吗?”离了扬声喊着,离沁猛的迎上离了眼神,在点点绿光里那眼神寒光四溢,离了不禁浑身一抖,往后退了半步,欲去扶身边离箜。

      “我怕,怕的很,我怕他偏等到来生才报,让我这辈子逍遥了去。”离沁冷笑,又问“你刚刚还听见了什么?”

      离了见离沁语气冷峻阴沉,似是成竹满胸,便哈哈的狂笑了一阵,到底是笑的底气不足,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说:“没想到你离沁空披了一幅好皮囊,竟然是这般歹毒。”又转向离箜,说:“师兄,难道你还未看清他的面目,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了,为师傅报仇?”

      离沁听完,笑意就上了眉梢,居然把匕首递进了离箜手中,语气倒是清冽,说:“听离了的意思,你不杀我都不行了,也好,死在你手上总好过死在他手上。”

      “果真要逼我到如此?”离箜没有接那匕首,像是自问,又说:“今日师弟说我不是惜花之人,我知道师弟偏爱桃花,把那桃花当成花中知己,可难道这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片桃花瓣?”

      离沁听那话一失神的功夫,离了已扑身上前,伸手夺刀,想既然离箜下不了手,他便来了结那离沁。

      离箜见离了欲对离沁不利,一步跨到离沁身边,双手夺过了离沁的刀,离了以为离箜前来助他,眼神一喜,一口气还没舒到头,那匕首便刺进了心窝子里,离了眼里是怨恨的不信,嘴唇动着喊了声:“师兄……”离箜双眼一闭,手腕一反,热血涌出,连刀柄都没了进去。离箜欲拔出匕首,手腕一动,里了灰色的衣襟被撕裂开了,那白皙的胸膛上顿时赫然着一个斗大的血窟窿。

      离箜见那血窟窿如此骇人,而那往日吻过百千遍的胸膛一片残破,手往回一缩,浑身就僵住了,只有眼神还会动,四处游移着欲躲那不肯瞑目的眼睛,却瞥见离沁已上前站在自己身边,呆愣的看那尸身,唇角笑容凝固,分明是一幅自嘲的模样。

      一缕碧光横铺在那娇柔的唇上,暗影袅袅,温软的浮现出那略尖的下巴和欣秀的鼻尖,离箜颓然闭眼,在睁开眼睛时,双眼已是明亮如空镜,眼里只剩下那个纤细的雪白身影。

      “师兄,可把那匕首帮我拔出来?”离沁低声问,声音颤抖,已是害怕到了极点。

      离箜心疼,欲揽了离沁在怀里,又嫌弃自己满手血污,怕脏了离沁。便二话不说,拔了匕首,欲递还给离沁时,只见那匕首上鲜血滴沥,就撕了自己僧衣的下摆,仔细的擦拭了十几遍,把自己的手也细细擦了,才拉过离沁的手,见那手掌纤修窄长,温润如玉,轻晃着指尖,想触碰一下,又一咬牙,只是把匕首放在那手掌中,说:“这双好手如何能再沾上分毫的污秽血迹?”

      离沁想笑,不待苍白的嘴唇勾起时,眼神已是凄凉到了极点。一眼瞟见了那碧玉棺椁,眼神瞬间安然了几分,使劲咬了下唇,霎时血光点点。

      撒娇的勾了离箜脖子,孩子气的笑意便如水波溢开了,那蓦然变的鲜艳肿胀的唇微颤着试探了一下,便轻柔无力的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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