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宝鉴》索链

2、第二回

　　王夫人既要了这个孩子，因自己本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唤作兰艇，便给这婴孩取名作兰艆，王夫人想两个兄弟互相有个依靠，纵然是没爹，以后也不会受人的欺凌，这么想着，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在来江南的路上被歹人所害，不禁抽抽嗒嗒的哭了一阵子。
　　谁知天不遂人愿，王夫人盼着两兄弟能互相依托，但那兰艆禁先天不足，生下的第三日便是脸色雪白，嘴唇发紫，浑身凉透，哭声微弱。陈妈奶着孩子，见了这阵势，哪敢耽误，只恐王二公子死在自己手上，赶紧哭天抢地的把孩子抱到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正在教四岁的儿子兰艇抚琴，兰艇端坐瑶琴前，清秀俊俏的眉眼凝神低敛着，粉嫩的双颊鲜活欲滴，刚弹几个音，一抬头见陈妈抱来了个鲜红襁褓，立刻笑呵呵挥着胳膊闹着要看弟弟。
　　兰艇昨天知道自己有了个弟弟，只当是个有趣的玩意，便一心想看，早上更是踩在小厮的肩膀上摘了自己最喜欢的桃花，想给弟弟看。谁知见了陈妈怀里抱的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团，白的像雪一般，当时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干净，弹琴之前又熏过了香，才敢上前去看那个琉璃似的好像会碎的小人。
　　王夫人见陈妈把兰艆抱了过来，赶紧一把接在手中，见孩子到底是气息太弱，吓的面色惨白，强忍住了哭，便要请郎中。因想到了泓清医术精湛，就遣人骑上千里良驹直奔那翠华山去请泓清法师。
　　兰艇哪见过那般玲珑琢玉似的小人，见母亲把弟弟接在怀中，便趴在母亲腿上，伸着跟肉乎乎的小指头去触兰艆纤细淡紫的嘴唇，另一手就把一朵揉的有点脏的桃花捧在弟弟眼前。
　　两人今生第一次相触的一刹那，兰艆居然止住了微弱的哭声，闪亮的睫毛抖动着展开了一条缝，那朵桃花便凑上了兰艆亮亮的眼睛，兰艆柔嫩的嘴唇轻轻的笑了一下。
　　“娘亲，弟弟……弟弟笑了……弟弟比花还好看呢”
　　兰艇也咯咯的笑开了，张牙舞爪的在白玉地板上跳着，小胳膊乱挥乱甩，握紧的小拳头里捏着在兰艆睫毛上触过的桃花。
　　王夫人也看见了兰艆唇角的笑，只恐是回光返照，刚刚忍住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见兰艆此又紧闭了发紫的眼皮，连哭声都没了，王夫人在兰艆小小的胸脯上揉搓，感觉手上越来越凉，眼看着兰艆渐渐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目光一滞，登时灰了心，手就渐渐缓了下来。
　　兰艇跳了个够劲，连母亲在哭都没有看见，就又过来看弟弟，手顿了一下，还是伸了食指去摸了弟弟的脸蛋，感觉自己的食指一阵异样的感觉，就把手指掰在眼前细细的看——没有摸到香脂啊，为什么这么滑又这么凉，又把手放到了弟弟的胸口，手一颤，就说：“娘亲，弟弟好凉……”见王夫人呆愣愣的不理，又去摇王夫人的腿，说：“娘亲……弟弟冷”
　　说着，不顾王夫人还是发愣，小小的人儿就一把脱了宝蓝色的小褂子，白白嫩嫩的小胳膊一把拥住了弟弟身子，把胸口贴在弟弟娇嫩的胸口上给弟弟取暖，又不停的用嘴哈着气，见兰艆还是那么凉的睡着，便更使劲吹气，连小脸都涨红了，豆大的泪珠子就吧嗒着掉了下来。
　　“弟弟冷……”兰艇俯身在兰艆身上还在哭。王夫人仍是木头人一般的连眼泪都没有。
　　一阵急乱的马蹄声直进了宅子里，
　　“泓清法师到了……”小厮累的气喘吁吁，“快点……快点……”丫鬟们七嘴八舌又推又搡的几乎把穿着白衣的泓清架进了屋。
　　王夫人刚刚哭过，泪痕还没干，一枝梨花带雨，两颊鲜艳欲滴，听见泓清来了，缓缓的抬起了头，泓清一看，心里着实一惊，忍住了到嘴边的话，只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玉韵”
　　王夫人也觉得泓清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忙用丝帕擦了脸，让丫鬟领走了哭哭啼啼的兰艇，便让泓清为兰艆诊治。
　　“令郎天生带着一股子寒气，这寒气又阴又毒，孩子身子又弱，自然经受不住，恐怕非得用极阳极热之药才能拔掉那股子寒气。”泓清说着，又一眼把王夫人看了个面红耳赤，果然是那日在涅磐真境里的仙子，虽则眼前人素服淡妆，但那绝色的眉眼和娇柔的仪态却是不会错的。
　　“那请泓清法师赐药吧……这孩子来的诡奇，又害上这无由之病，世上能救他的也只有师傅你了。”因为泓清是得道高僧，王夫人也顾不得羞涩，就把这孩子的身世给泓清说了个大概。
　　泓清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再也不敢回想那日的旖旎，心里把自己恨了个半死，当日只以为是个仙子，没想到……现在这个孩子只怕是自己的骨肉，泓清浑身一抖，就想让这孽债死了算了，但想到玉韵的风情，看见王夫人的哀恸，心中已有不舍，又见那孩子虽则浑身青紫双目紧闭，但仍妍媚清秀，神姿秀逸，便再也恨不下心了。
　　待把自己随身带的丹药给兰艆服了一颗，兰艆才慢慢的有了些气息，泓清凝神摒弃，在孩子的天灵盖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兰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脸色霎那间活了几分，王夫人立刻舒了一口气，刚刚的眼泪全都流了出来，直哭的□□起伏，娇喘细细，泓清正襟危坐，神色凝重。
　　“这还只是勉强吊住了命，要驱阴寒还得更费功夫。明日我自会派一个小沙弥把丹药送到府上，只是……”
　　“只是什么？”王夫人忙问，眼圈又红了。
　　泓清也不看她，说：“只是那丹药以紫石英和赤石脂等炼成，只恐令郎太弱，经不起那烧心之热。”
　　“有何化解之法，只求师傅指点一二。”
　　“如果服药后能在极寒之处发散几个时辰，内外平衡，或许能行。但这极寒之处又不好找。”泓清略一沉吟，想到既然这孩子来的有些玄异，何不让他出家在自己身边，这样别人便更无从知晓自己的荒唐事了，便说：“小澜寺的地宫里有个寒窑，地缘极好，正是发散的好地方。况且令郎有些子仙缘，夫人可知帝喾和伏羲氏皆是其母有感而生。王夫人何不让令郎随我出家，若是能修得真身也是他的造化了。”
　　王夫人既然听了有化解的法子，便舒了口气，当即命下人去准备开挖寒窑，购买寒冰。又婉言拒绝了泓清说的让兰艆出家的法子。泓清到底有些不放心，他熟识卦相，向来能略知吉凶。但这次却怎么也算不透这孩子命数为何，只是冥冥中觉得有些诡异。
　　便又说：“令郎的容貌俊美异常，神姿秀逸。但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冷清的妖娆之气，恐怕并非厚福的面相，如果夫人还信的过泓清，那么……”
　　“师傅不用再说了……”王夫人起了身，脸上已是一脸的寒冰，泓清也不便再多说，当下告辞，允诺说明日遣人送药，王夫人派人送泓清回了小澜寺。
　　谁知泓清刚走，兰艇一下子从雕花屋门边闪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王夫人，原来兰艇放心不下弟弟，一直就在门外偷偷看着，大人的话他没听明白，只是听见了泓清让兰艆出家，便被吓哭了，这见泓清走了，才赶忙跑来王夫人的身边，小身子蹭着王夫人的腿，说：“娘亲，弟弟当和尚我也要当和尚。”
　　王夫人见兰艆已经好了许多，心情也大好，又见兰艇这么疼爱弟弟，心中自然欢喜，便笑道：“当了和尚就不能讨老婆了。艇儿还当吗？”
　　“这……”兰艇皱着浓浓的眉头，有些勉强的说：“弟弟比老婆都好看……”
　　“当和尚要剃光头……艇儿不是最喜欢漂亮吗？”
　　兰艇精致的小鼻头都皱在一起了，扭着身子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王夫人不禁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