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像读过的诗》琬荑

4、CHAPTER 4 一杯摩卡冰咖啡

　　黑色的施坦威钢琴上，有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飞舞着，从指下飘扬出的，是一支胥磊从未听过的曲子。他凝视着钢琴前的白衣女子，脸上的神情随着音乐愈加沉重，直到眼睛渐渐模糊，他才深吸口气起身离开。
　　林嘉仪今天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今天弹奏的曲目吗？怎么忽然改变了？
　　他走到餐厅的阳台上，那支曲子的音乐依然断断续续的传出来。他掏出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两口，楼下的大街被夜晚的霓虹映照得五彩斑斓，车来人往都被镀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
　　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向下望去，街道依旧，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是他被这音乐搞的神情恍惚了吗？
　　终于，音乐停止了，他掐灭手中的烟，走进了餐厅。
　　林嘉仪合好琴盖，大堂里的音箱里已经响起了名家的钢琴曲。她是一名中学音乐老师，每天晚上来这里演出三个小时，这样每月的薪水就足够家里的开销了，然后她在学校的工资和孟昊的工资合计起来，今年就可以在成都买上一套中户型的房子，然后就可预备生小孩，天啊，未来多美好。
　　想着离自己的新房计划又近了一步，她的脸上浮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今天晚上你弹奏的是什么曲子？”胥磊递给她一杯摩卡冰咖啡，说：“有种淡淡的忧郁，很有思念的感觉。”
　　她接过咖啡，浅笑着说：“前两天去四川音乐学院听课，刚学会的曲子，是著名音乐家林海的《记忆的容颜》。”
　　“难怪总会让人想起很多往事。”胥磊忽然问：“听课？你还要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听课？”
　　“是呀，我常常去。不过前两天是因为以前北京音乐学院的同学来讲课，我去捧场。哎，她好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就成了教授。”
　　“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当初你不与孟昊私奔，想必现在也是另外一副光景。”
　　“我可不后悔自己抛弃的一切，没有舍弃，又怎么会有得到。” 林嘉仪低头看了看时间，说：“都十一点了，孟昊怎么还不来接我？”
　　“是不是在医院值班？”
　　“不可能吧，我今天下午离开的时候还叫他晚上来接我的。”
　　“你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他是外科医生，肯定会很忙的，做妻子的本就该多体谅他。”
　　林嘉仪拿出电话，还未接通，就看见孟昊从门外走进来，她笑着挂上电话，迎上前去。
　　胥磊也转过身去，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的手中托着一个摩托车安全帽。
　　“你来啦。”
　　“是的，晚了几分钟，对不起。”
　　“没关系，我还没去换衣服呢，你坐会儿等等我。”林嘉仪将手中的摩卡冰咖啡放到他的手里，说：“替我把它喝完吧。”
　　“你不喝吗？”
　　“我喝不下了！”
　　看着孟昊端着咖啡想也没想就往肚子里灌，她开心的向胥磊眨了眨眼，飞快的跑去更衣室。
　　胥磊知道，她是故意将咖啡留给孟昊的，连一杯咖啡都要与爱人分享的女人，不得不让人感动。他看着浑然不觉的孟昊，羡慕的说：“你真幸福！”
　　孟昊一脸茫然，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嘉仪是个好女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嘉仪在他的餐厅做了两年的钢琴师了，当初徐语晗向他引荐，说是她上司的朋友，这层关系很复杂，但是最吸引他的，还是她与孟昊的爱情故事。
　　“林嘉仪是我们总编的好兄弟的老婆，北京音乐学院的，南京人，因为爱情才背井离乡到成都的。他们的爱情好伟大啊，嘉仪不同意嫁给家人安排的豪门公子，执意要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一起，由于家人反对，压力太大，当那个男人的工作安排到了成都后，她就跟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了。哎，多可惜啊，明明是可以做一个伟大的钢琴演奏家的…”
　　当时他听见徐语晗啧啧叹息嘉仪的前程时，脑子里却忽然浮现起了自己与安晴的爱情。假如当初他们私奔了，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他没有想过，当时更没有这样的胆量，看见别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他有些自嘲的笑笑，说：“语晗，你那位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跟我说就是了，我会尽力帮她的。”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你这里不需要一台钢琴和一个钢琴师吗？”
　　他会意的笑笑，从此，这里多了一架黑色的施坦威钢琴，也多了一个脸上始终带着幸福微笑的白衣女人。
　　林嘉仪换好衣服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连衣长裙，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上，虽然发质很好，可是从细碎的毛发可以看出，她并没有花心思去打理。
　　女人打理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是需要钱的，林嘉仪采用了最省钱的方法，就是不打理自己。
　　“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胥磊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说：“从这个月开始，我给你加工资，但是希望你以后再弹新曲子的时候，事先告诉我一声。”
　　林嘉仪捏着那沓厚厚的钱笑着点点头，挽着孟昊的手臂对胥磊笑着挥挥手：“谢谢，磊哥再见。”
　　“再见，孟昊路上小心一点。”
　　“是，磊哥请放心吧。”
　　坐在孟昊的机车上，林嘉仪数了数红包里的钱，说：“这个月我多了五百块的奖金，明天我就拿去银行存着。”
　　“嘉仪，跟着我，你会不会很委屈？”
　　“不会呀，为什么要委屈啊，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我从来就不觉得委屈。”
　　“傻丫头！”
　　“呵呵，傻就傻吧，不傻又怎么会爱你爱的那样死心塌地！”
　　孟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骑着车。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心满意足的将头倚靠在他坚实的背上。
　　她不在乎荣华富贵，只求今生能够陪在自己深爱着，他也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身边，便已足够。
　　女人很容易满足，有的需要富贵荣华，有的需要真挚爱情。而男人，往往在两者之间，只会给女人其中一样。
　　尽管如此，对于林嘉仪来说，已经很满足了。金钱于她无足重轻，没钱可以挣，可是没有了爱情，又从哪里去赚来呢？
　　六年前，她在北京的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对生活充满幻想，期待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演奏家，能够在世界各地进行巡回演出。
　　同一个寝室，她和安蓉蓉格外的亲热。她们常常一起躲在学校的花圃里，有时候是想看看夜晚天上的星星，有时候却只是相互交流理想，那个时候的生活多么单纯。
　　“你说爱情是什么？”忽然有一天，安蓉蓉靠着花圃里的大树这样问她。
　　“爱情？”她想起了自己从初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孟昊，笑着说：“爱情，就应该是许多年来的相互依偎，他耕田来我织布的那种默契。”
　　“不，爱情不是这样的。”
　　她转过头去，看着安蓉蓉深深的叹了口气，说：“爱情就是为他而活，为他的一切美好而放弃自己。”
　　“不用这样悲观吧。”
　　“呵呵。”她掩饰的笑了笑，说：“讲讲你和你男朋友之间的爱情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大家是初中同学，就认识了呀！”
　　“喂，你知道我是在问你，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那个时候我大概只有十三岁吧…”
　　十三岁那年，她上初二，成绩虽然普普通通，可是对于音乐她却有一种天生的悟性。每逢音乐课，她总是聚精会神，每逢老师提问，她总是最出彩。
　　尽管学校里只有一台破旧的钢琴，可是她依然贪婪的看着它发呆。如果自己是它的主人，那会是多么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
　　音乐课习老师姓孟，他长长的手指放在钢琴键盘上总是能飞扬出美妙的曲子来，她很羡慕他，下课了会偷偷的跟着他走，那个时候对于偶像的崇拜就是那样单纯，跟着一个人走，便是表达感情的方法。
　　有一天下课了，她依然悄悄的跟在孟老师的身后走着，忽然衣领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她吓得大哭起来，离她不远的孟老师转过身来，看见了她，怒喝一声：“孟昊，你在做什么！”
　　她领子上的手松开了，她这才看清楚对方。是同班的孟昊，他是音乐老师的儿子，在班上是个出了名的调皮蛋子。
　　心有余悸的她依然抽泣着，孟老师已经抓过孟昊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抽了起来。
　　孟昊哭着大声喊：“你打我干嘛？我常常看到她跟踪你，所以才抓她的。”
　　孟老师停止了对儿子的惩罚，看着已经没哭了的她。她低着头，小声说：“孟老师，你弹琴弹的真好…我想跟你学琴…”
　　学校里是允许学生参加兴趣小组学琴学舞蹈的，可是参加这些活动都是需要钱的，学校常常借此收取学生的补课费。她的家在农村，交上每个学期的学费都很困难，更别说是额外的补课费了。
　　“你可以参加兴趣小组啊！”
　　她知道老师会这样问，她紧紧的低下了头，搓着自己已经洗了很多次有些发白的外套，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昊已经叫了起来：“她那么穷怎么有钱参加兴趣小组呀！”
　　听见他这样说，她的头更低了，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滑落下来。直到听见孟老师说：“嘉仪，以后放学就和孟昊一起回我们家，孟老师教你弹钢琴。”
　　“真的吗？”她欣喜的抬起头来，泪水还在睫毛上挂着，可是片刻脸上的色彩又暗了下去，她低声说：“还是算了吧，孟老师，我没有钱。”
　　“傻孩子，我不收你的钱。”
　　从那以后，她一放学就去孟老师家。
　　孟老师的家面积很小，两个卧室一个客厅都紧紧的挨在一起，那架大钢琴就占了大半个客厅的面积，她就和孟昊一起坐在孟老师身旁，随着他一起学习弹钢琴。
　　师母总是很贤惠的做好饭菜，然后叫她一起吃饭。
　　她很感动，回去告诉妈妈，由于父亲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为了表示感谢，母亲就将自己家养的两只下蛋的母鸡提到了孟老师家里，看着妈妈和师母相互推让的情景，孟昊用手臂碰了碰她说：“这么好的鸡还是让你妈提回去吧，以后下了鸡蛋你给我煮两个来就行了。”
　　她还来不及回答，师母笑着对母亲说：“大姐，你就别客气了，听我们家孟昊的吧。”
　　母亲感激的眼泪就快决堤而出，她飞快的跳到钢琴前，对母亲说：“妈妈别哭，听嘉仪给你弹一曲好听的音乐，是孟老师教的。

　　孟昊就站在她的身旁，为她翻开曲谱，当美妙的琴音扬满整个屋子时，她看见孟昊的脸上充满了赞许。她对孟昊的看法，也从一个调皮小子转变成为一个好男孩。
　　可是当她在孟老师家学琴的事情传开之后，班上开始有了谣言。
　　“孟老师对林嘉仪可真好啊，我们怎么就不能免费学琴啊？”
　　“你看孟昊和林嘉仪整天形影不离，像不像小两口啊！哈哈…”
　　“哎，人家是一家人嘛！”
　　“……”
　　难听的话越来越多，她只能抱着书哭，而孟昊，则不管是谁，抓住便是一顿毒打。
　　为此，他常常被班主任留下来打扫卫生、写检讨。
　　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去孟家学琴。
　　到冬天了，她穿的原本便少，再长期将手指头暴露在外面弹琴，手指上不知不觉冒出了一个个小疙瘩，又痒又疼。
　　“呀！你长冻疮了！”看着她不断的搓手，孟昊低叫一声，孟老师闻声赶紧拿出冻疮药来。
　　“嘉仪，自己拿回去擦擦，弹琴的人可不能长冻疮，以后多穿点。”
　　她接过冻疮药点点头，可是爸爸已经两年没有音讯了，妈妈只能靠出去给别人家当保姆养家，那点收入维持家计都不够，又哪里有钱给她买更多的衣服呢。
　　可是能够得到孟老师一家的关爱，她也很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再来上课的时候，孟昊神秘兮兮的对她说：“嘉仪，我妈妈今天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别哭哦。”
　　她微笑着摇摇头：“师母送礼物给我，我干嘛要哭。”
　　“嘿，谁不知道你是个鼻涕虫啊，稍有点感动就开始眼泪汪汪的样子。”说完，他向她做了个鬼脸，她好笑的想给他一下子，他却拔腿就跑。
　　于是一路追打着到了孟家。
　　一进门，师母便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一面看一面心疼的说：“这样修长的手指头可不能被糟蹋了，多么好的钢琴演奏家苗子啊。嘉仪，来，师母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件衣服，是她渴望已久的红色小棉袄，班上有同学穿着相似的款式，她们都说暖和得不得了。
　　“师母…”她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孟老师在一旁说：“嘉仪别哭，师母这是疼你，穿上吧。”
　　“鼻涕虫，刚才是谁跟我说她才不会哭的？”
　　她看着眼前不断对她做鬼脸的孟昊忍不住笑了出来，穿上那件红棉袄，她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件红色的衣衫竟然像是一件喜袍般。
　　十三岁那年冬天，孟昊走进她的生命，从此她的世界不再那么安静。
　　到了高一的时候，她那失踪多年的父亲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一家企业。
　　爸爸在外地那么多年的打拼是有成就的，回到家乡后就办了一家企业，虽然规模不大，可是在整个小镇来说也算扬眉吐气了。
　　她的身份从此不再是个人见人厌的丑小鸭，大家对她的喜好已经将她捧成了天鹅。
　　班上开始有男同学给她写情书，女同学也常常缠着她，夸她的头□□亮，衣服款式新颖。
　　她很苦恼，曾经对她百般嘲讽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对她那么好，对于别人突如其来的示好她很惊恐，常常在课余的时候拉着孟昊问：“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那是因为现在的你，家境富足，他们都羡慕你，想巴结你。”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于穷人来说，钱真的很重要。”
　　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天晚上，父亲带着她和母亲一起拜访孟老师家，父亲将一叠钱放在孟老师手里，嘴里不断的说：“孟老师，谢谢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教导嘉仪，我们家没什么好感谢的，这点小钱，就当作这些年的学费吧。”
　　“不不不，林师傅，我们教嘉仪完全是因为嘉仪的天赋，并不是为了钱。”
　　“我们知道你们不是为了钱，否则以前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你们就不会帮助嘉仪了。可是这是我们的心意，你要是不收下，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我们真的不能收，谢谢你们…”
　　“收下吧，收下吧。”
　　就在他们推让之间，孟老师说：“我们对嘉仪就像自己孩子一样，这孩子很有天赋，我相信将来她肯定会成大器。要不这样，你们提来的水果我们收下了，至于钱你们还是收回去，将来用在给嘉仪上北京音乐学院的时候做学费吧，在北京读书，可是要花钱的。”
　　见孟老师那样坚决，父亲和母亲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你要是去北京上学了，我也要考去北京！”孟昊对她说：“你做一名著名的钢琴演奏家，我做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
　　“好啊！”她看着他甜甜一笑，当他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时，她的心里有了小小的悸动，就连心跳也加速了，她红着脸低下头，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注视着她。
　　高中毕业，他与她一起考入北京的大学，他读医科，她读音乐学院。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与孟昊相依为命。虽然同在北京，可是学校却相隔很远，只有周末他们能够见上一面。
　　那天是个周末，她和孟昊相约一起登长城，临走的时候她拿着一面小镜子不断的看着自己，脸上是否有瑕疵，衣服是否没有搭配漂亮，鞋子有没有脏…
　　直到安蓉蓉说：“好啦，你再这样磨蹭下去，你那位昊哥哥就要等的枯死了！”
　　她不好意思的放下镜子，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晚上要是不回家，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
　　她回头嗔怪的瞪了安蓉蓉一眼，说：“谁说我喜欢他，我晚上肯定是要回来的！”
　　“我又没说你喜欢他，你看你不打自招了吧！”
　　“哈，你真坏啊你，看我不打死你！”
　　“别，你回来再打，孟昊等着你呢。”
　　她这才整理好衣服往楼下走去。
　　她是真的喜欢孟昊，所以当他约她的时候，她会那么刻意的去打扮自己。只有当一个女人在乎自己心仪的男人时，才会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绽露在他面前。
　　离开了父母，她才敢大胆的告诉自己，她爱他。
　　她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
　　孟昊专程到学校里来接他，下楼来一见到他，她还来不及说话，他却率先说了：“你怎么把头发披着呀？长城上风很大的，还是扎起来吧，免得头发到处乱飘。”
　　“我…我觉得这样好看嘛…”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她只能撅着嘴由着他用橡皮筋将她保养了几个月的漂亮秀发缠了起来，他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到了长城，她和他都被这宏伟惊呆了，他们在长城上追逐着，嬉闹着，也不愿意理会旁人的注视，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玩得累了，坐在一个角落里，他递给她一瓶水。
　　“你呢？”
　　“你先喝。”
　　她甜蜜的抱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点，转过脑袋看着他，他的嘴唇干渴得已经泛起了小皮，她想了想，忽然将嘴凑到他的嘴上。
　　她发现他惊得瞪大了眼睛，当那口水吞进肚子的时候，他已经窘红了脸。
　　她却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他狠狠的抱过她，重重的将嘴唇压在她的唇上。
　　那一个吻，是她盼望已久的，她深信，他也如此。
　　那天晚上，他们在宾馆的床上相拥而眠，她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给了他，他回报她最热烈的爱。
　　“我爱你！”他深情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说“我也爱你。”而是调皮的亲着他，在耳边说：“我更爱你！”
　　“也”和“更”，她明白后者含义更重一些。
　　他们的关系确定之后，她每天都沉溺在幸福的世界里，就连弹奏的曲目也便得轻快起来。她以为他和她的爱情会一帆风顺，不会有人阻挠，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阻挠她的便是她的父亲。
　　那是她与孟昊相恋的第三年，他们都快要大学毕业。他们都准备毕业之后就告诉父母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可是还来不及让他们主动告知，她的父亲已经打来电话。
　　“嘉仪啊，爸爸在北京。”
　　“啊？爸，你到北京来做什么？”
　　“谈一单生意，对方是爸爸的老朋友了。”
　　“妈妈呢？”
　　“她在南京。你晚上出来和爸爸一起吃顿饭吧。顺便爸爸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好的。我要不要叫上孟昊？”
　　“爸爸谈生意还是不要叫他的好，要请他吃饭可以改天嘛。”
　　“那我带上一个好朋友，这样晚上我可以和她一起回寝室。”
　　“好吧。”
　　挂了电话，她兴奋的对安蓉蓉说：“快换衣服，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大餐。”
　　“又是孟昊约你啊？我可不去做超大灯泡。”
　　“不是，是我爸爸到北京来了，我已经跟他说了要带个好朋友一起去。”
　　安蓉蓉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她有些黯然的说：“你真幸福，爸爸对你那么好。”
　　“你爸爸妈妈对你不够好吗？”她羡慕的看着安蓉蓉从都到脚的名牌说：“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我除了物质上最好的之外，什么也没有！”安蓉蓉轻轻的叹息着，她正想询问，却见她已经走向衣柜，开始找衣服换了。
　　她知道，安蓉蓉不想继续谈自己的家庭了。
　　她只见过安蓉蓉的父亲一次，那还是四年前带蓉蓉来上学的时候了，当时蓉蓉父亲身边陪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没多问，但是明白那绝对不是蓉蓉的母亲。
　　后来蓉蓉就连放假也很少回家，她通常会一个人在学校里，她说，毕业了就要出国的。
　　蓉蓉的前途是光明的，可是林嘉仪总觉得她很孤单，孤单到似乎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有的人，看似很富有，其实除了钱，她什么也没有；而有的人，看似贫穷，可是除了钱，他什么都有。
　　她觉得，前者是孤单的安蓉蓉，后者是快乐的孟昊。
　　到了约定的餐厅后，站在门口迎接她们的并不是只有父亲一个人。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男子，还有一个与他面貌相似的老人。
　　“嘉仪，这位是杜伯伯，以及杜伯伯的公子，翰平！”
　　她以为只是普通的生意伙伴而已，在上洗手间的时候，安蓉蓉却神秘的说：“我觉得你爸爸是在给你相亲，你小心点应付！”
　　“啊？不会吧！”
　　安蓉蓉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一会儿我们回学校的时候，你等着瞧吧！”
　　果然，吃完饭，她和安蓉蓉预备回学校，杜翰平自告奋勇的要送她们。
　　林嘉仪忙不迭的摇手摇头表示：“太麻烦你了，没事的，我和蓉蓉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不行，太远了，还是让翰平送送你们吧！”父亲已经喊对方非常亲热了。
　　“是呀！反正翰平也有时间！”
　　于是，不允许她们反抗，杜翰平的车开到了她们面前，她们坐上车之后，还听见杜伯伯说：“嘉仪，你在北京没什么亲人，今后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杜伯伯说，不过与翰平说也是一样的，翰平会尽心的帮助你的！”
　　她笑着点头感谢，慌忙的摇上车窗。
　　她们都坐在后座，谁也不喜欢杜翰平身旁的位置。
　　杜翰平静静的开着车，什么也没说。
　　“谢谢你送我们！”安蓉蓉说。
　　“不客气，原本就是应该的！”
　　“你们今天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试探的问。
　　杜翰平笑了，后视镜倒映出他的笑脸，成熟且迷人。
　　“你们认为呢？”
　　“你是来相亲的吧！”安蓉蓉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说。
　　可是没想到杜翰平却说：“算是吧！”
　　林嘉仪的脚便软了，瘫在车座上傻眼了。
　　“可是我们嘉仪有男朋友了。”
　　“我也有女朋友！”
　　“那你还来？”
　　“应酬啊！很多事情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他瞟了一眼后面的嘉仪，笑了：“别这样，没人逼你嫁给我的，况且，我也不一定想娶你！”
　　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决定晚上回家就给爸爸打电话摊牌。
　　安蓉蓉却笑着说：“你放心，她也绝对不会嫁给你！”
　　两个人，唇齿交锋，明枪暗箭的斗着嘴一路到了学校，下车之后，她还是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递给她和安蓉蓉一人一张名片，说：“你们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打这个电话好了，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将车绝尘而去，安蓉蓉却低声说：“总有一天需要他帮忙的！”
　　她没弄法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已经快步往寝室走去。
　　刚到寝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保准是你爸爸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父亲的声音：“嘉仪到啦！”
　　“是的，刚到！”
　　“翰平已经走了？”
　　“是的，刚走！”
　　“翰平这孩子不错，今天约你们见面，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相互了解下！”
　　父亲的意思明确了，林嘉仪还给一旁的安蓉蓉一个“被你说中了”的眼神。安蓉蓉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勇敢一点，告诉他孟昊的存在！
　　她点点头，鼓起勇气说：“爸爸，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谁？”
　　“很早以前就有了，是孟昊！他对我很好，我很爱他！”
　　“你懂个屁，什么叫爱？孟昊那个穷小子能给你什么？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再说翰平也不错，留学归国，又是企业家第二代，你要是能和翰平结婚，一定会幸福的，对于爸爸的事业也是一个大大的帮助！”
　　“可是爸爸，我不爱他，我爱的是孟昊！”
　　“我不管，总之你赶紧和孟昊分手，这事情不能让翰平知道！”
　　“他刚才已经知道了，况且，他也有女朋友！”
　　“男人有几个女朋友算什么？太太这个位置属于你的就行了，你别冥顽不灵…”
　　“爸爸，我不想和你说话！”她愤怒的挂上电话，狠狠的拔下插头，靠着墙生气的喘着粗气。
　　安蓉蓉为她端来一杯水，说：“别把电话线拔掉了就不管，还是赶紧给孟昊打个电话吧！”
　　她这才慌忙插上电话线，按下了孟昊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那旁，却一直是占线的忙音。她的脸刷白的看着安蓉蓉：“完了，我爸爸一定给孟昊打电话过去了！”
　　“别担心，考验男人的时候到了！”
　　过了分秒如年的十分钟之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不敢去接，安蓉蓉拿起话筒：“喂？”
　　她瞪着眼睛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这到底是谁打的电话。当安蓉蓉将电话递给她的时候，她还不敢接，直到她说：“是你那位亲爱的！”
　　“孟昊…”只是喊出了名字，却已经委屈的哭了起来。
　　“别哭，乖，嘉仪，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我知道，我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孟昊…你不要离开我，别听我爸爸胡说…”
　　“我对林伯父说，希望他相信我能够给你幸福，我也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你不会介意他…他反对我们…”
　　“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
　　“那都是他们一厢情愿，我这辈子都只要和你在一起！”
　　“好，嘉仪，我们一定努力争取他们的认可，假使他们不同意，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也离开南京！”
　　听到孟昊的话，她哭得更加大声了，惊得他在电话那旁大叫：“嘉仪你怎么了？如果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我们就不走…”
　　“不…不…孟昊，谢谢你这么爱我…”
　　她很感动的是，有这么一个男人愿意带他私奔。
　　私奔是多么浪漫的词语，这样的生活只会在电视里小说里出现呀，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痴痴的笑了。
　　第二天，她没有去上课，直接赶到了孟昊的学校，他们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公话亭里给母亲打了电话。
　　嘉仪的母亲对于他们的恋情没有反对，可是也没有肯定，她碍于孟家的恩情与丈夫的威严下，只能哭着叫他们不要和嘉仪的父亲发生冲突。
　　她想要得到母亲的支持，似乎已经成了泡影。
　　而当孟昊打电话给自己父亲的时候，发生了很激励的争吵。
　　“儿子，嘉仪是个好姑娘，可是我们配不上她，今天早晨，林伯父已经给我们打了电话，请我们不要耽误嘉仪的幸福！儿子，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和嘉仪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爸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懦弱？”
　　孟老师在电话那旁没有说话，她抢过电话说：“孟老师，我和孟昊是真心相爱的，请你支持我们！”
　　“嘉仪…嘉仪，你该听你爸爸的！”
　　“你不要听他胡说，你也不要生他的气！”
　　“……”
　　孟昊拿过电话，问：“爸，请你支持我们在一起！”
　　过了许久，那旁一阵沉沉的叹息：“我和你妈妈都不会赞成你们在一起！”
　　孟昊重重的摔上了电话，一脚踢在电话亭的墙壁上，咒骂着：“去他妈的有钱人！”
　　他们不能回学校去了，因为林嘉仪的父亲已经在四处找她。安蓉蓉告诉她，即使她不和杜翰平交往，她的父亲也会将她嫁给其他企业的第二代，绝对不会允许她和孟昊这样普通贫困的人在一起。
　　林嘉仪在给父亲打电话请求他同意的时候大声嘶吼着：“你忘恩负义，我们家穷得连件衣服都给我买不起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是谁给我买的衣服？没有孟老师的培养，你认为我能进北京音乐学院吗？”
　　“那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也有表示感谢，是他们不接受而已！傻女儿，你不能因为报恩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搭进去了！”
　　“我与孟昊是真心相爱的，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报恩！”
　　“他没有钱，你会吃很多苦！”
　　“我是吃着苦长大的，也不在乎多吃一些！”
　　“你们不会幸福！”
　　“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她挂上电话，孟昊问：“谈的怎么样？”
　　她摇摇头：“毫无结果！我们别再奢求他的同意了！”
　　“那现在怎么办？”
　　“你的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早写完了，已经通过了，只等学校发毕业证书！”
　　“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静的生活！”
　　她看着他，他的眼里充满疼惜，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心疼的说：“对不起，嘉仪，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傻瓜，我不苦，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在安蓉蓉的建议下，他们决定去成都。
　　蓉蓉说，那是个很有爱的城市。
　　很讽刺的是，到机场送机的人竟然是安蓉蓉和杜翰平，并且给他们基本生活费的也是他们，杜翰平将钱放在孟昊的手里，一本正经的说：“别推辞，这钱，是要还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只有孟昊很尴尬的看着那钱发呆。
　　安蓉蓉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在很多时候，我们是必须要依赖金钱，别觉得委屈，你们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什么都需要花钱的。况且，这钱也不是杜翰平一人给的，还有我的份。等你和嘉仪日子好过一点的时候，我们就来向你们讨回！”
　　孟昊这才释然的笑了，以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宁可向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借钱，也不愿意问一个很陌生却比他有成就的男人借钱。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攀比，不过是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钱！
　　孟昊得到的是前者，所以他的资本骄傲，却又自卑。
　　私奔，这一晃便是六年，她做了中学音乐老师，孟昊做了一名外科大夫。虽然两人的工资优裕，却总是很节省。他们希望能够攒上足够的钱，在成都买上一所大房子。
　　可是他们毕竟是从零开始的，有车有房对于他们来说，依然多么遥远。
　　很多时候，孟昊都会抱着林嘉仪静静的躺在出租房的床上，问：“嘉仪，你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曾经后悔过…”
　　“啊？”
　　“后悔自己无法给你带来富足的生活却还要带你走…”
　　“我说了，金钱对我来无足重轻，你才是最重要的！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是贫穷，也要比一个富有却没有得到真爱的人快乐许多！”
　　“你总是这样傻！你爸爸妈妈一定很恨我！”
　　“孟老师和师母也会怨我的！”
　　“唉，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许多年没有音讯了！”
　　“是呀，他们身体还好吗？”
　　之后便是沉默，他们都不能说服自己回去。
　　回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敢想象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有逃避，胆战心惊的躲避在这里，往美好的地方猜想。
　　他们不能打电话给安蓉蓉，因为他们到了成都之后不久，安蓉蓉便已出国，就连杜翰平的电话，也总是打不通。
　　他们唯一能够知道父母情况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可是没想到六年后，林嘉仪会在“安静晴空”遇见杜翰平，他西装革履的坐在离她的钢琴不远的地方，原本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在她弹罢一曲间隙休息的时候，她故意经过他的面前，问服务员王锦要了一杯摩卡冰咖啡。
　　听到她的声音，杜翰平抬起头来，惊讶的喊出声来：“啊，林嘉仪！”
　　她从王锦手中接过冰咖啡，转过头去看着他，笑了起来：“果然是你，杜翰平！你到成都来做什么？”
　　“谈生意。”他笑着看了看自己陪的客人，说：“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公司总经理，朱伟。”
　　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男子向她点头微笑。
　　她也点点头，对杜翰平说：“那你先忙你的吧，等会儿我下班的时候，我和孟昊找你还有事！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好吗？”
　　“好的，蓉蓉也来成都了，你们也该见见面！”
　　林嘉仪听闻到蓉蓉的下落，低声欢呼道：“天啊，她回国了？”
　　“是的，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钢琴演奏家，现在任职于北京一所音乐学院的教授，这次应这边音乐学院的邀请过来讲课的！”
　　“她真了不起！”
　　她捂着嘴，听到好朋友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她是高兴的，高兴的连眼角也涩涩的。
　　掩藏好眼角的泪，她回到钢琴前，轻轻的按下了下一支曲子。
　　如果当初她不与孟昊私奔，现在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出国是不可能的，她的爸爸妈妈是绝对不会那么有远见的送她出国深造，嫁人了倒是真的，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说不定现在孩子也有几个了，或许偶尔在企业聚会上弹奏一曲，为婆家增添荣耀；也或者，那双纤细的钢琴手指头，已经不知道怎么按键了，只知道每天吃完饭就围上三姑六婆玩麻将…
　　不管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一定都没有现在她这样好。
　　白天可以在学校教书育人，晚上又有人来欣赏她所弹奏的曲子，回到家里，还可以照顾自己心爱的男人，同时也被他疼爱着，她觉得这样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了。
　　不知道安蓉蓉的人生是否也很精彩。
　　但是她总觉得，那种精彩是带有瑕疵的！
　　第二天，她和孟昊约了杜翰平，同时也见到了安蓉蓉。
　　原本是想在“安静晴空”聚聚的，可是蓉蓉一听名字便拒绝了，于是他们选择了另外一家咖啡厅。
　　六年没见，蓉蓉不仅美丽了许多，更平添了许多女人味，气质与韵味浓浓的萦绕在身畔。看杜翰平殷勤的状况，很明显暴露了他们的关系。
　　当杜翰平再次为安蓉蓉的咖啡加糖的时候，林嘉仪笑着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安蓉蓉看了杜翰平一眼，抿嘴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倒是杜翰平，有些失落的说：“我倒希望这是真的呢，我是来陪她演戏的！”
　　“啊？什么？”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转移话题说：“孟昊，你和嘉仪结婚了吗？”
　　孟昊点点头：“私奔的第二年就领了结婚证，只是到现在为止，她还陪着我住在出租房内！”
　　“傻瓜，出租房也同样是房子！”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鼓励的用手指缠住他的手指。
　　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安蓉蓉说：“真羡慕你们，可以那样幸福又平静的生活着！”
　　“可是我们的心里总有种愧疚，希望能够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
　　“已经六年了！”孟昊叹息道：“他们会原谅我们吗？”
　　“他们也在想，你们会不会原谅他们！”安蓉蓉递给他们一张纸条，上面是几个电话号码，她说：“电话号码依然没变，他们每天都守在电话旁等着，他们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而我和翰平也是刚回国不久，虽然知道你们在成都，可是把握并不是很大，于是趁我到成都讲学、翰平来谈合同的时间，想找找你们，没想到那么有缘，刚到就遇上了你们！”
　　“真的吗？爸爸妈妈他们在等我们？他们原谅我们了吗？”
　　“是的！”杜翰平说：“林伯伯曾经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找到你们。他们老了许多！”
　　她和孟昊都陷入了沉思，他们是否太自私了一些？对于爱情，他们付出的太多，更因此舍弃了亲情！
　　“别想太多了。”安蓉蓉将手放在林嘉仪的手背上，轻声说：“嘉仪，周末到学院来听我的讲堂吧，你在别人的餐厅里打工，总需要一些新曲子的，我到时候给你一些谱。”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孟昊，他正在沉思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很害怕，如果有一天他们安稳了，会不会像所有的患难夫妻那样，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安稳。
　　但愿不会吧，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他与她都已经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即使得到了父母的认可，他们依然会相爱如初！
　　她自信的将手指缠得他更紧了，他看着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
　　她如约去听了蓉蓉的课，她的演奏是那样娴熟而富有深情，似乎她指下的每一个键都是充满生命的，那曲《记忆的容颜》竟然演奏到满场皆泪，听着身旁经久不息的掌声，她给了蓉蓉一个赞许的笑容。
　　蓉蓉虽然不是天生就被认定适合做一个钢琴演奏家，可是她有一个绝对做演奏家的条件；而她林嘉仪，只能够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因为她从骨子里，便天生是个需要追随爱人浪迹天涯的女人。
　　学完琴后，她擅自的改变了原定的曲目，弹奏了这曲让人感动的音乐，果然，她看见了胥磊脸上的伤感。
　　有故事的人才会在有共鸣的音乐里潸然泪下。
　　她深信，胥磊的故事一定非比寻常。
　　孟昊打了个嗝，刚才那杯她特意留给他的摩卡冰咖啡，他一定又当个普通茶水一般一口喝下了。坐在她的机车尾座，她说：“下次再给你喝咖啡，你别再一口就喝光了，那不是茶也不是酒！”
　　“我口渴，又不想浪费，你的时间那么紧。”
　　“哎，你总是有理由。”她抚着他的背，手机铃声响起。
　　“喂？”
　　“嘉仪，你还没有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吗？”
　　“还没有…有点害怕…”
　　“别怕！他们很想你们，有时候，做儿女的不能太自私，总得为父母多想想。”
　　“恩，我知道我们太自私了些。”
　　“虽然如此，可是我还是很佩服你们。你们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情！”
　　听到电话那旁安蓉蓉的语气有些落寞，她忙问：“你怎么了蓉蓉？”
　　“没有啦！”蓉蓉笑了起来，可是她听来有些勉强：“我只是被你们的爱情感动了而已，我觉得，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才会不顾任何阻挠的生活在一起，而不会因为外界的一切压力而分开，如果分开了，那便不是真爱。”
　　“蓉蓉…”
　　“快回家吧，赶紧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天下父母都不会永远为难自己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们会醒悟是自己错了，当他们明白的时候，我们就该原谅他们！”
　　挂了电话，她抱紧孟昊的腰。
　　机车在“波波波”的向前开着，听着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她问：“老公，我们回家之后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吧！”
　　“这么快？”
　　他已经考虑了三天，这三天那张写有老电话的纸条被揉了又展开，展开后又揉成一团。
　　“不快啦，总要面对的，我想他们会理解我们的！”
　　“……好吧！”
　　回到家里，她欣喜的跑到电话座机旁，将那团被孟昊揉得乱七八糟的纸条展开，大声问：“先打哪家的呢？是你爸爸的还是我爸爸的？”
　　孟昊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杯子，他微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说：“无论先打谁的，都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说着，将杯子凑到她的面前：“我从超市里买回的摩卡咖啡，来接你之前就猜到你会把咖啡留给我，所以先给你冲好了冻在冰箱里，凑合着喝吧，也算摩卡冰咖啡了！”
　　她抿嘴笑了，接过咖啡轻轻的喝了一口，说：“比餐厅里的更好喝！”
　　接着，她放下那杯咖啡，深吸口气，轻轻按下了免提键，拨通了孟老师家的电话。
　　“喂？哪位？”
　　接电话的是孟老师，当他苍老的声音从电话机里传出来时，孟昊的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爸…”
　　“…”电话那旁沉默了，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或者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孟昊再次喊出声来：“我是孟昊，我和嘉仪在给您打电话呢！”
　　“孟昊？嘉仪？”电话那旁传出了嘈杂的声音，他们似乎也按下了免提键了。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嘉仪的母亲。
　　“孟昊？嘉仪？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妈！”嘉仪哭了，对着电话哭出声来：“对不起妈妈。”
　　“傻孩子，别说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能那样自私…”
　　“不，妈妈，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们太自私…”
　　“回来吧，孩子，请你们原谅我们吧，你爸爸、孟老师还有你师母，我们常常都很悔恨的聚在一起，我我们每天都在等…等你们回家，为你们操办婚礼…”
　　林嘉仪抬起头来，看着孟昊，忍不住痛哭起来。
　　蓉蓉说的多么正确，天下的父母总不会永远的为难自己，总有一天，他们会醒悟是自己错了，当他们明白的时候，我们就该原谅他们！
　　可是很多时候，父母是否又清楚，孩子也在等待他们的原谅呢！
　　那杯摩卡冰咖啡里，被泪珠惊起一串串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