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千古一帝秦始皇》左伊泠

3、嬴政溺水燕丹解救，赵临教导一鸣惊人

　　时节如流，岁月如居。离公子楚回秦已过去三年，赵姬母子的生活也似乎回归正常。他们在宜安君家住了大半年，躲过了风头，便搬到了赵临为他们选的新府邸中，只是家里没了男主人。
　　“父亲，将子政哥哥留下来吧，一出去就有人欺负他，怪可怜的。”一日，舜华看着嬴政的伤口，心疼地说。自从父亲和吕不韦走后，嬴政因为秦国公子的身份，加上没人撑腰，经常受到欺负，秦国军队一打过来，三天两头就被赵国的王孙公子收拾一顿。
　　宜安君最疼女儿，听她这么说明白了她的意思，嬴政，虽然明面上有他的庇护，但是架不住目中无人的贵族公子百般欺负，不如继续将他留在自己府邸中，别人都不敢打进来。
　　他不忍心拂华儿的意，吩咐仆人给小政上了药。小政上完药也不闲着，立马跑舜华身边去逗她玩了。赵临看着嬴政脏兮兮的样子，不停地皱眉，“只是个爱玩好斗的浪子啊，偏偏女儿这么喜欢……”舜华干净的袖子被他一拽，留下好几个手印，眼见着又想拿脏手去捏舜华软糯的脸，宜安君最宠女儿，急得一把打开他的手，让下人端来脸盆给他洗手洗脸。
　　这孩子！就是馋华儿的容貌吧，不服管教，没事就过来，也没半点规矩。
　　生气的同时，他又有些心疼，听说这孩子打架很猛，脾气火爆，作为王室公子，只会打架也不行啊，便问他：“政儿，你会写字吗？”
　　嬴政摇摇头。宜安君又是一声叹息，“留下来学写字吧，正好我也要教华儿。”
　　半个时辰过去了。
　　“子政哥哥写得真快！”舜华看他飞快地写完了，十分惊讶。
　　“我看看。”一旁的宜安君赵临拿起竹简，有些惊讶，“不错，学得又快又没有错，字也是写得好……”还没说完，嬴政又嚷嚷着要出去玩。
　　赵临笑着按住了他，“政儿，你是块璞玉，得需要时间精雕细琢，可不能老想着玩。把其他字再写写吧。”
　　嬴政撅起嘴，“学那么多国的字干什么，不如都用一种字，不是方便多了。”赵临一愣，还是微笑着说：“那你说用谁的字啊？诸侯们可是谁都不服气，还不得打起来。”
　　“那就把他们一网打尽好了。”嬴政说。
　　听他这么说，舜华也被逗笑了，“子政哥哥倒是惯会想的。不就想偷懒吗？父亲，你别教他了，每次都学得飞快，但一点都不认真，还喜欢打歪主意。”
　　宜安君却不在意，“政儿聪明着呢，想想其他主意也不碍事。”
　　过了些时日，舜华说有个表哥想介绍给嬴政认识，就约了他去滏湖游玩，滏湖旁边是猎场，是赵国王孙公子经常聚集的地方。
　　“表哥？没听你提起过。”嬴政疑惑地问。
　　“他是燕国太子丹，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比你这个只知道打架的邯郸小浪子强多了。”舜华笑着说，“见了你就知道了，父亲让我们好好和他学呢，他待会过来。”嬴政听她这么说，不由对她嘴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丹有点好奇。
　　也是碰巧，齐国的太子建来到赵国，与一群赵国的王孙公子在此出游。他们认出了秦国公子政，不由怒气冲冲，因为前几天秦国又攻打赵国了，赵国被秦国打得灰头土脸的，只能割地赔款。
　　“秦国的小子，自己找上门来了！”说着，就要冲过来打嬴政，舜华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一下子遇到那么多人，带的家僮不多，挡不住他们，只得自己挡在他们面前，“宜安君庇护，谁敢动！”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一个公子认识她，轻蔑地说：“不就是宜安君？我父王可是赵王，你给我让开……”他正要一把推开舜华，被嬴政抢先一拳打在脸上，“我记住你了！”
　　舜华叫苦不迭，她本想慢慢拖延等燕丹带人过来，有这个兄长在一切都能解决。可是嬴政这火爆脾气又犯了，对方这么多人呢！
　　傻子！连让步都不会！舜华埋怨着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又打起来了，那些都是贵族公子，自己的家僮无人敢劝，她没办法了，只得让家僮们先看着场面，别让嬴政被人打死了，她带着两个人马上去找燕丹过来帮忙，这个场面不是她能应付的。
　　“咣”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水里了。
　　滏湖的湖面上冒出一串气泡，接着又是水“哗哗”的声音，在众人的笑声中，嬴政钻了出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的披着，倒像是从锅里刚捞出来的。
　　嬴政刚才被他们推下水，呛了几口水，好容易挣扎着起来，那些公子哥们看见了，又是一阵乱石攻击。
　　嬴政用手挡着，突然一颗石头飞过来，正打中他的腮帮子，“咔”嬴政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闷闷的响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水，接着是一阵剧痛，他实在忍不住了，捡起湖里的石头反击。
　　突然从岸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嬴政及众人一看，原来是齐国太子建头上肿了起来，又青又紫。“哈哈……”其它人都安静了，只有嬴政在笑。
　　“混帐！”太子建骂道，从他出生，还没受过这种羞辱。
　　“骂谁呢？”嬴政吼道。
　　“骂的就是你，你以为你是谁，说得好听点，你是公子。其实呢你不过是婊子养大的，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让你陪公子几个玩，算是给你面子，你今天死定了。”太子骂。
　　嬴政在父亲走后虽常受欺负，但这一次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嬴政火冒三丈，心里第一次有了恨的滋味。“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嬴政在心里想着，便冲上去要与太子拼命。太子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嬴政一拳打倒在地。岸上的众公子见此，又是拉，又是打的，湖边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嬴政感到有无数只拳头向他背上挥来，他不管如何疼痛，疯了似得使劲打着地上的齐国太子，“要你骂，打死你……”嬴政边打边喊。他又感到不解气，使劲踹了几脚，太子在地上痛的大叫，周围的人见平日寡言少语的嬴政发了疯，生怕打了自己，哪敢再劝。他们却不知嬴政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才如此疯魔。
　　“你们呆着干嘛？”太子建对他的侍卫们喊道，那些侍卫本来有些惧怕嬴政，不敢上前，见太子被打成这样，回去肯定要被责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嬴政已经筋疲力尽，不出一会那些侍卫们就控制住了他。
　　“给我丢到水里！越远越好！”太子建狠狠地说。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可是秦国质子，虽然在赵国，秦赵世仇，秦国一打过来就拿秦国质子出气，人尽可欺，但是万一真的出什么意外，会有麻烦的。
　　“怕什么？给我丢！”
　　听到太子的话，那些人不敢违抗命令，狠狠将嬴政抛到湖中深处，虽然他会水，但是此时却被打得没有力气，再加上这么一抛，身体只是沉重的下坠着。
　　嬴政在无力中，渐渐虚脱，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还没看清，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政哥哥！”舜华在岸上叫着，快哭了出来，将出猎的燕丹带过来时，却看到嬴政被抛下了水。燕丹顾不上许多，立刻跳下水将嬴政捞了出来。
　　“他怎么不动了？”舜华问。
　　“没事，只是溺水而已。”
　　燕丹安慰着舜华，先帮嬴政拍了拍背，接着按压胸口和清理口鼻，他接连吐出了几口水。燕丹经常出猎，所以十分擅长这些急救手段。
　　“还没醒！”舜华又是一阵大哭。燕丹见舜华一直哭，有些手忙脚乱的，“没事，没事，我给他渡气，一定能醒的。”
　　“那快渡气啊！”舜华在一旁催促着，燕丹把脸凑过去，靠近后突然有些难为情，停在他面前。
　　“他都没气了，快呀！”舜华见燕丹不动，就自己凑过来要给嬴政渡气，被他拦住，“华儿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合适……”他索性放开了，性命要紧，连舜华都不管那么多了，自己还在这犹豫什么啊？立马上嘴给嬴政渡了几口气，又按压了几下胸口，终于醒过来了。见他醒过来，舜华也不哭了，只是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
　　“你终于醒了，是丹哥哥救了你。”舜华担心得眼睛都哭肿了。
　　嬴政有些迷糊，揉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这是个大概十岁的少年，虽为少年，却有长者之风。他身着一身白衣，衣襟上刺着一对黑色的饕餮，庄严凝重而不显凶恶。黑色如绸子般的头发尽用黑色丝带扎起。他的装束十分简单，虽然也是湿透了，还是挡不住身上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
　　“世上竟有这种人，跟谪仙一般。”嬴政想着，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谁知旁边一众王孙公子还是不依不饶，见嬴政醒过来还是要上前打人，“这小子，平日十分凶猛，我们吃了不少亏，这次得一次还了。”
　　燕丹看着他们那狼狈样，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好小子。”太子丹暗想。
　　“各位相逼何太急？大家都为王室公子，欺负一个孩子未免不合适吧！公子政是我的朋友，丹替他向子道歉，请子给丹一个薄面，今日之事不计较了吧，丹会向诸王子补偿。”太子丹向他们说，接着又按着嬴政的头说：“小政，快向大家和太子道歉。”嬴政有些不情愿，“谁是你的朋友了？”他小声抱怨道，却被太子丹看在眼中，向他使了个眼色。嬴政被燕丹瞪了一眼，很不情愿地便低声向大家道歉了。
　　太子建有点不甘心，面子都丢完了，正想着找人再揍嬴政一顿，然而太子丹却来了，他想着太子丹代表着的燕国，在赵国还是有势力的，不想把事闹大，便答道：“太子丹，这是何话，补偿就不必了，建就此别了。”说着便恨恨地带侍从离开了，其他王子觉无趣，也纷纷离开了。
　　“你怎么样了？”太子丹扶着嬴政问。嬴政正要回答，却咳了一声，口里涌上一股腥味，下意识吐出一个硬硬的东西，一看竟是颗带血的牙。太子见了，将牙捡起来，轻声安慰他：“没事，只是换牙罢了。”嬴政这才想起这几天有颗牙松松的。太子要随从来处理伤口，嬴政被打得麻木了，连感谢的话也忘说了。嬴政又见太子向湖里扔了什么东西，好奇地问：“你扔什么啊？”太子半开玩笑说：“你的牙啊，扔进湖里被大鱼吃了，你好长高啊。长高了，就不会被大家欺负了。”嬴政听了，也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太子丹见他受伤，便在送舜华回家的途中，顺道送他回家，嬴政觉得太子十分亲切，跟太子在一起充满了他缺少的安全感，是别人所不曾带给他的。
　　而燕丹之所以救了嬴政，更多是怜惜，面对一群人，嬴政天不怕不怕，脾气火爆从未后退。“这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吗？”燕丹默默地想。
　　嬴政想着以前的事，终于忍不住哭了。他问燕丹：“太子你说他们为什么总要针对我呢？我并没做错事，难道仅仅因为我是秦国人？”
　　太子丹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叹息着擦去他的眼泪，说：“我母亲常说：‘男子汉不应如此软弱’，不要管别人的看法。别哭了，你应该要长大了，不要再为你秦国人的身份而苦恼了，无论你是哪国人，都不该嫌弃母国，小政，你说是不是？”嬴政听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后，嬴政与燕丹慢慢成了好友。燕丹今年十一岁，新质于赵。他的母亲燕王后为赵王胞妹，与宜安君夫人关系最好，为其亲姐，专门叮嘱太子务必来拜见这个姨丈，而太子丹也是深深佩服着赵临。
　　宜安君家中，与往常一般，宜安君教导着嬴政、舜华与燕丹三人读书。偶尔会教导嬴政和燕丹剑法，舜华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赵临对嬴政上了心，如他所料那般，嬴政常常语出惊人，不仅是写字，学任何东西都很快，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天下四分五裂，政儿你说以后该怎么办呢？”赵临试探着问嬴政。
　　“干脆都收拾了，颠覆整个天下，再重建秩序。”嬴政说。
　　宜安君一惊，“政儿真乃天纵奇才啊！这天下满目疮痍，是时候需要改变了。”宜安君看着嬴政，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他是秦国公子，父亲更是太子世子，这个脏兮兮的孩子，日后说不定就是秦王。当今形势，秦国东进无人可挡，秦王，必须得有这种气势和狠劲。虽然嬴政现在十分乱来，不守规矩，可是他是要打破旧规矩，再建立自己的秩序，宜安君心里叹服，又有些期待，他想看到，那个被打破重组之后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天下，竟然最有可能是这个孩子的吗？”宜安君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心潮澎湃，再也无法平静。未来的天下之主，现在正在自己家里，坐在自己面前。
　　天下之主吗？那便试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宜安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嬴政。
　　舜华却在一旁笑起来，“子政哥哥又说奇怪的话了，天生就这么霸道，看到谁都要收拾一顿。”
　　燕丹只是心疼嬴政，“说是要收拾人，无论对方多少人，小政一步都不退，每次都是遍体鳞伤。”
　　对小政的事情，宜安君是知道的，不由有些叹息。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在邯郸爬摸打滚中长大，受尽欺负，却从不退步，打出了一片天。他的身上和脸上常常是伤，要不是舜华觉得他可怜巴巴的，经常给他上药，这小子说不定早都破相了。
　　“政儿，”宜安君缓缓地说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你得开始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你真的怕他们吗？”
　　“我不怕！”嬴政坚定地说。
　　“那就得磨练自己，变得更强，让别人无法欺负到你。人，都是害怕强者的。”宜安君说。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强者！”嬴政突然说，大家都吓了一跳，接着又笑起来。宜安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天下之主。
　　宜安君想起还有要和侄子燕丹交代的事，便让舜华和嬴政两个孩子先出去玩了。
　　不出一会，舜华却忽然满脸泪痕跑进来，呜咽道；“政哥哥，他死了！”
　　宜安君与燕丹大吃一惊，步子踉跄着，慌忙跟着舜华跑出去，果然看到嬴政躺在庭中的树下，已经是一动不动。舜华早已经泣不成声，哭得没有力气，宜安君也是心乱如麻，嬴政，居然出意外死掉了吗？
　　“政哥哥都没气了！”舜华哽咽道，哭得瘫在地上。
　　“怎么回事？”宜安君紧张地问。
　　“政哥哥说给我捉知了，从树上摔下来后，一动不动地，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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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两人的初吻，笑死我了，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