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时光之印迹》书濛

5、贵船

　　太阳就快落山了，隐没在远方山头上的夕阳只余一点弧形，片刻之间便沉落下去，看不见了。西方漫天霞光，愈往上愈浅淡，而东边已是逐渐占领了深蓝的暗黑，夜临近。
　　“好漂亮……”小男孩清澈的大眼中映着这片美景，他最喜欢看落日之时被夕阳照得通红的天空，那是一天盛大的落幕。
　　小男孩的腰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一棵树上。他看起来只有三岁多一点，而在这空荡荡的山上，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在普通人的眼里的确如此，但事实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连他自己也看不到的“人”陪在他身边，此时正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从外表和穿着看，并不是普通人类。
　　突然间，有什么吸引了青年的注意，他转身望向山脚的方向。
　　皱了皱眉，青年又回头看着那幼小的孩子。他不想离开他身边，虽然有可疑的情况，但他一向不会做那样的事。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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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嗓音颤抖地说出这句话的少年眼中盈满了泪水，尚存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恐，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虽然穿着狩衣但并没有戴乌帽子，他正紧紧地靠在一棵树上，身体僵直。
　　围绕着少年站着三只身形巨大的兽，看起来像狼一样的动物一口就能吞下他。兽们露出口中的尖牙，虎视眈眈，一步步地接近。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泪水也终于流了下来。
　　一阵激烈的热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兽们痛苦的惨叫声，随着烧焦的皮肉味飘荡在空气中的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少年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面前的三只兽被燃成了灰烬，灰烬的另一头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莲？”
　　正待转身离去的青年听到这轻声的呼唤，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年趁着这一间隙跑到了青年的面前，高兴地道：“真的是红莲！”
　　“住口！”
　　意想不到的反应，少年呆住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名字？你是谁？”声音冷得如同冰刃，金色的眼眸中只看得到怒气、惊讶和疑惑。
　　“我是……”少年把马上就要说出口的名字吞了回去，被对方的气势所压，他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看着青年。
　　有哪里不对。
　　“不管你是谁，你都没有资格叫那个名字。”距离感，陌生感，冷得要结冰的声音，和无法解释的异状。
　　“你不认识我？”少年没理会青年冰冷的态度，他的语气反而很平静。
　　青年嗤笑一声，绕开挡在面前的少年向前走去，说：“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这种小子？”
　　使劲皱了下眉，少年立刻转身追在青年身后。“等等，至少告诉我这是哪里？”
　　“能认得我的人竟然不认识贵船山吗？”青年站住，头也不回地说：“别跟着我，我还有事。”
　　天色越来越暗，半边天空已经隐约有星斗出现。
　　“可是……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别走啊！”少年追着跑起来的青年，但那是神将，而且是最凶最强的那个。
　　想起那些吃人的妖怪，他又害怕起来，没留神脚下，摔了一个嘴啃泥。
　　“等等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挽留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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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神将之一，最凶最强，腾蛇。
　　他不知道是什么令他三番两次的动摇。是啊，在他眼里，那只是个孩子而已。
　　“为、为什么是上山？我要回家啊！”
　　“少废话，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身材娇小的少年此刻正被腾蛇扛在肩上向山上飞奔，无数树木的暗影飞快地掠过视野，凉爽的风轻柔地拂过，唯一不舒服的就是现在的他正大头朝下，而且有点颠。
　　没过多久，腾蛇停下脚步，粗鲁地将肩头的人扔在地上。
　　“好痛啊！”少年再次四脚朝天，一边揉着可怜的屁股，一边拿眼睛瞪着凶手。
　　“嘘！别出声！”腾蛇瞪回去，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眼神盯着另一个方向，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少年好奇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那边，树丛掩映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那么小，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在这入夜的时刻即便有月光也不会轻易发觉。
　　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少年惊诧得站起身，但马上被身边的腾蛇按住。“你要干什么？”
　　对哦，这孩子是和红莲在一起，但为什么？他是谁？不会是……
　　少年的脑海中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还是不对。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用很轻的声音迟疑地问道，问出口的并非心中思考的问题。
　　腾蛇用复杂的眼神奇怪地盯着少年，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酉时。”
　　“酉时？怎么可能！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呀！”少年虽然很激动，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嗓音。
　　巨大的疑团。谁能解开？
　　腾蛇实在忍受不了，干脆不去看他，嘴里轻叹一声，说：“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少年也跟着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忽然问道：“那是谁？”
　　“晴明的孙子。”
　　“什么？！”无意识的问题得到的却是惊爆性的答案，不能不让人大叫。
　　少年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晚了。
　　“谁？谁在那里？”稚嫩的童音。
　　要不要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声呢？少年捂着嘴想。
　　“你这家伙吓到他了！真是麻烦……你出去吧，就当陪他一会儿。”腾蛇凶狠地威吓少年，就差直接把他扔出去了。“对了，那孩子看不见我，不要跟我讲话。”
　　“知道了。”少年委屈地暼了腾蛇一眼，走了出去。
　　他从来不会这么对自己，从刚才开始，红莲就不是红莲。
　　“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迷路了。”为了不吓到小男孩，少年慢慢地靠近，声音恢复平时的温柔。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他自己就是个孩子。
　　“别过来！”小男孩警觉地瞪着笑得十分可疑的少年，几步跑到了树后，只露出小脑袋。
　　少年站在了原地，一时有些发愣。
　　真的是小叔叔，虽然非常小，但样貌的熟悉感让他断定，这个眼前的孩子就是那个小叔叔。
　　“昌……浩？”最后的确认。这个名字叫出口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知道我的名字？”小男孩有些放松了警惕，但仍站在树边，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少年。“你是谁？”
　　可能是感觉到这个比自家哥哥还小些的少年真的没什么恶意，也可能是突然出现的人让陷入黑暗的自己逐渐加深的孤独与害怕消失了，总之，小昌浩完全放松了下来。
　　而脑中的谜团越转越大的少年一脸崩溃，张着嘴半天也没说话。
　　“怎么不回答，我也很好奇。”一边的腾蛇抱着手臂，目光已经不那么冷了。
　　“我是……我也是安倍一族的，我叫安倍清行。”灵光一现，少年的心中有一个猜测，如果真的是那样，现在还是不要说出真名比较好。
　　腾蛇皱紧了眉，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但似乎没什么结果。
　　小昌浩眨了眨眼，从树边蹭到清行面前，低头行了一礼，说：“清行大哥哥，你好，我是安倍昌浩。”
　　好有礼貌的小孩，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这么认真地行礼打招呼，面对陌生人居然没有一点紧张感！
　　看着超可爱的小叔叔，清行想起了他自己这个名字的主人，和眼前的小人儿一般大的那个孩子，虽然长得更像母亲，但行事作风还真是像父亲，特别是现在他更加肯定了。
　　“昌浩你好。”清行摸了摸昌浩的头，现在这种情形他忽然想笑。
　　“笑得很诡异啊……”
　　听到腾蛇中肯的评价，清行连忙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
　　清行摆弄着昌浩腰上绑着的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为什么昌浩会被拴在这里？”
　　昌浩立刻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嘟着嘴说：“爷爷说要出去办事，晚上会来接我，可是……”
　　昌浩嘴里的爷爷，那就是——太爷爷咯！果然。清行小时候听小叔叔说过这件事。
　　那么之前的猜测几乎可以肯定了。
　　那自己就不能留在这里陪小叔叔了，不能改变当初发生的事。清行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清楚这么做不会错。
　　弯下腰，清行拉起昌浩的小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呐，昌浩，大哥哥帮你去找爷爷好不好？”
　　“真的吗？”昌浩的大眼睛亮闪闪的，随即又暗了下来，皱着小脸问道：“大哥哥把这绳子解开，带昌浩一起去吧？”
　　“那可不行。”清行笑着刮了下昌浩的小鼻子，继续说：“这是昌浩的祖父大人作的决定，大哥哥要是擅自改变的话，会被骂的。”
　　其实昌浩完全不明白清行的意思，依然不高兴的嘟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昌浩，就这样吧。大哥哥要走了哦！”清行松开昌浩的小手，转身准备离去。
　　“大哥哥……”可怜巴巴的稚嫩童音在身后响起，清行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那明明是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
　　“昌浩，是男子汉的话就勇敢一点！爷爷他马上就会回来了，你要乖哦！”
　　见昌浩终于听话地点了点头，清行毅然转身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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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晴明的目的？”
　　“不知道。”被腾蛇背在背上的少年平静地回答，“但总有一天，我们会解开心中所有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