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行歌》明谜

2、第一章

　　“鸡蛋。”

　　看着面前多出的白瓷盘和握着瓷盘的那只大手，小叶实在很想直接把平底锅放在那只手上。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小叶扁了扁嘴，乖乖接过瓷盘放在流理台上，拿过一个鸡蛋打进锅里。

　　这是她今天上午煎的第十九个鸡蛋，可是她的胃里还是空空如也。冰箱里可吃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洗劫一空，摆放在餐桌上了，锅里的这个鸡蛋也是最后一个存货。也就是说，如果等下那两个大胃王还是不满足的话，她就必须在今天这个电梯检修的黄道吉日里，空着肚子徒步走下十九层楼，再背着买回来的食材走上十九楼。想到这里，她宁愿自己还是直接晕倒算了。

　　不过就算她晕倒了，这两个没有良心的家伙也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拍醒吧。小叶觑了一眼吃得欢快的两人，偷偷咽了口口水，然后老实地转过头来，把煎好的鸡蛋起锅盛到瓷盘里。

　　真是不懂得体贴的两个家伙，枉费他们还长得那么帅，简直是黑心王子的代表。她一面腹诽着，一面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然后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吃。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花了六个多小时的时间，她终于从惊慌到稍稍镇定再到无奈认命，终于接受了她家莫名其妙多出两个唐朝帅哥的事实。虽然真的很难以相信，但是如果不是这种说法，那她更难以解释眼下的状况。门窗完好，天花板没有破一个大洞，下水管道也完整无缺，这两个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俩那一身古装、两柄长剑，还有货真价实的长发，如果只是骗她的话，成本未免花得太大了一点。她纪小叶一没财二没色，哪有资格让两位帅哥如此费心。

　　尤其还是这么帅的两个帅哥，小叶偏着头，傻傻地笑了一下。说实话，这幅“古代帅哥吃现代早餐图”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诡异，但还是挺赏心悦目的。现在坐在她左边正斯文地吃着面包的，是那个一直倚着写字台没怎么说话的“姓尉的”，大号尉行歌。而坐在她右手边正大口喝着牛奶的，则是今天凌晨捏过她、摇晃过她，还曾经把她当成瘟疫，最后甚至用那种传说中的点穴手法粗暴制止了她的尖叫的家伙，名叫天涯。

　　尉行歌跟天涯都很帅，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天涯是那种标准阳光帅哥的长相，剑眉星目，笑起来微微勾起一边唇角，有一点坏坏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是那种心直口快，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的人。所以即使他总是又吼又叫的好象脾气很不好的样子，可是相对于不爱说话的尉行歌，小叶就是觉得他比较好相处。

　　而尉行歌呢，给人的感觉就比较复杂了。他的一双丹凤眼经常半敛着，眸光都藏在垂下的长睫里面，看不清楚端的。他经常是没表情的，只是间或会对天涯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虽然带着嘲讽，却仍是极美。小叶第一次见，惊艳了半天，然而惊艳过后，心里却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因为那一笑，她看到了尉行歌的眼睛，很亮、很美的眼睛，但是并不澄澈。那双眼睛里像是包含着重重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楚。小叶只能确定，当他笑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欢悦的神采。总是看着那双眼睛，好像心情会越来越沉重。小叶莫名地感到有些退缩，也不太敢跟尉行歌搭话。

　　有关他们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天涯告诉她的。他说他们是大唐人士，是同门师兄弟，约好了每个月圆之夜切磋武艺。昨夜正是十五，他们在约定的地点动手之后，却突然被卷进一团黑雾里，等到再看清周围，就已经身处她家的浴缸里了。

　　小叶决定接受这个说法，小说中不是经常有写么，在什么宇宙黑洞大气辐射巴啦巴啦的影响下，时空会产生一定几率的逆转，这两个帅哥说不定就是那么刚好地赶上了那个逆转，才来到了这个并不属于他们的时代。那么在他们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发挥身为现代人的优良礼仪，好好招待他们呢？

　　嗯，好吧，也许她还可以诚实一点地承认，她也是想顺便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那个时代。唐朝诶，那个盛产传奇、激情而又浪漫的唐朝！

　　“天涯，你们真的是那个什么八卦门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右手边的帅哥，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好奇与兴奋。

　　正在喝牛奶的天涯没空搭理她，只草草点了个头。

　　原来真的是江湖中人，小叶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好奇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那你们平常怎么过日子，是不是练练功、参加一下武林大会、大家一起剿灭魔教，然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坐着数银子？”

　　“呃、咳……咳咳……”听到小叶的话之后，天涯嘴里的牛奶突然走岔了路，让他激烈地咳嗽起来。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尉行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天涯的后背，然后瞟了小叶一眼。

　　只不过是一眼，就让小叶觉得好像冷锋过境，冬天回返。她说错什么了吗？

　　见小叶一脸白痴的样子呆望着自己，尉行歌终于缓缓启唇，丢出六个字来：“我们就是魔教。”

　　什么？他们就是魔教？！小叶大吃一惊，不自觉地把身子向后面缩了缩。相处这六个小时以来，她是觉得这两个有点不好相处，一个安静得好像有自闭症，另一个则有些小粗鲁外加霸王。可是应该还不到魔教那种程度吧？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以往看到的关于魔教的描写，什么生吃人肉、用活人养蛊、鱼肉乡里、欺压良民之类的，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天涯把牛奶盒子往桌子上一放，气呼呼地冲她吼道，“魔教只不过是朝廷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强加给我们的，我们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干吗一副见阎王的表情？”

　　“可是……没做坏事的话，为什么会被叫做魔教呢？”

　　“因为他们学的那些东西。”天涯闷闷地指着尉行歌，摆明了对这个问题不愿深谈。

　　他们学的东西？他们是谁，又学了什么东西？小叶一箩筐的问题，但是一对上尉行歌面无表情的脸，就全都被吓进了肚子里。天涯不愿说，她又不敢问尉行歌，看来只能自己忍着了。

　　于是小叶沉默，餐桌上一片静谧，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就在这样的静谧中，突然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

　　“咕噜——咕噜噜……”

　　“呃，那个……”小叶有些尴尬地按着肚子，傻笑了一下。

　　“你还没吃东西啊。”天涯好像突然发现这一点似的，连忙抓过旁边放着面包的盘子，推到小叶面前。

　　“不用了，你们先吃吧。”小叶看着只剩下一片白吐司的盘子，摇了摇头。反正也是吃不饱，横竖都要下楼买东西了，干脆先把待客之道发挥到极致吧。

　　可惜天涯不接受她的客套，直接抓起那片吐司送到她嘴边：“吃！不要搞得像个挨饿的小媳妇一样。”

　　小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有点生气了，不过吐司都已经被送到嘴边，她只好乖乖地张开嘴让他塞进去。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她接过吐司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指。很粗糙的感觉，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天涯的手修长有力，十分漂亮，但是并不白皙，当然更说不上细嫩。他的手指关节处有薄薄的茧，应该是常年练武留下的。

　　剑客呢……她默默嚼着吐司，心中忽然多了些感觉。

　　没过多一会儿，三个人就已经把小叶家里的存粮消耗光了。天涯和行歌明显没有吃饱，小叶说要下楼去买吃的，天涯便自告奋勇要跟她去。小叶拗不过他，只好从父母的卧室里翻出爸爸的衣服给他套上。还好现代的衣服穿法简单，小叶只说了一遍他就会穿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一个年轻男人进行穿衣指导。

　　“走吧，走吧。”天涯在浴室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着急地催促着小叶。

　　“你着什么急啊。”小叶见他一脸仿佛出去春游似的兴奋表情，不由失笑。这位仁兄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落到一千多年以后的时空，他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显得很兴奋？除了刚开始知道这是他出生的一千多年以后时有点惊讶之外，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还不停地说没关系，反正以前也经常被行歌弄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后来也都回去原来的地方了。

　　唉，如果那位行歌仁兄真有这种本事，她倒是希望他不要回去，留在这里办个什么古代一日游一月游的公司，保证财源滚滚来。

　　“喂，你发什么呆，还不走？”见小叶有点出神，天涯忍不住推了推她。

　　“不能走啊，你看你的头发。”小叶把他拽到梳妆台前坐好，然后把他的发髻拆散，慢慢梳通。

　　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她还不忘机会教育，在他耳边念道：“天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干吗老是喂喂喂地叫我？”

　　天涯好半天没有应声，小叶正在奇怪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很僵硬地回了一句：“那要叫你什么，纪姑娘？”

　　“我们这里没人叫姑娘的，你叫我小叶就好了。”小叶有些嫉妒，这家伙的发质还真好，头发又黑又亮，梳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回头要问问他平时都用什么洗头发。

　　“小叶？！”天涯怪叫一声，好像很难接受这个称呼，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咳嗽了两声，轻声道，“小叶。”

　　“嗯。”小叶微微一笑，分明已经看见某人的耳朵泛红，却没有说破。

　　原来是个容易害羞的家伙呢，他在原来的时代都不跟女孩子相处的么？她有些好奇，便问道：“天涯，你在你们那边都怎么称呼女孩子，我是说，姑娘们呢？”

　　“师姐、师妹。”天涯很正经地回答。

　　不会吧，他完全不跟同门之外的女孩子接触？小叶努力咬紧下唇，却还是没能忍住，终于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天涯恶狠狠地转身，却忘记自己的头发正在小叶的掌握之中，他一转身，头皮马上被揪得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天涯的呼痛，小叶连忙收起笑声，安抚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时收不进去。

　　天涯只觉得头顶一阵温热，不知怎么脸上也跟着热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再回头。

　　小叶把他的头发都梳顺归拢之后，抓过自己的发圈给他系上。天涯看着镜子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自己，很不习惯似的咕哝了两句。小叶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他却不肯搭话，只是粗声粗气地催小叶快点出门。

　　小叶看他脸上浮现出两团可疑的红云，便咬着嘴唇没再说什么。拿过爸爸的鞋给他换上以后，她匆匆抓过钥匙和钱包，追着急性子的天涯出了门口。

　　转身关门的时候，她看见尉行歌倚在房间门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们。

　　真是奇怪的人，她咕哝着带上门，过一会儿又用钥匙打开门探头进来。

　　“行歌，”第一次叫他，感觉还真有点怪异。她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屋子里的东西你不要乱动，带电的，很危险。你要是累了，就先去那个房间睡一下，我们回来做好饭再叫你。”

　　行歌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叶虽然还有点不放心，但是天涯已经在门外叫起来，她只好匆匆留下一句“你千万小心”，就带着天涯下楼去了。

　　而留在屋子里的行歌却很久没有移动步伐，他是站在原地，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我们？”他玩味似的突出这两个字，嗤笑一声，转身走进小叶指定的房间。

　　他累了，一切的一切，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