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以别》婎岛

3、更新更新

　　天黑了一圈又一圈。那个晚上，村子里灯火通明，难得的热闹。
　　左燃觉得整个脑袋发晕，活着就是做梦。也许自己真活在某个人荒谬的梦里，那就叫做——人间喜剧。
　　医院里静的上下好几层楼的脚步声都一清二楚。左燃呆呆地就那么坐着，瘦瘦小小，白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旁边空无一人。
　　看戏的会随着戏的散场而离开。不能强求。
　　“啪嗒——”急救室门前的手术灯灭了。门也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用一种疲惫和机械的语调说了，“手术很成功”。
　　夜色里左燃的脸色看不太清，他欣喜若狂地抓住医生的手拼命说，谢谢，谢谢，谢谢……
　　“……但病人由于脑部受重大打击，并且常年积压在身体里的酒精，这次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至于能不能醒来，这就要看造化了。”
　　医生扬长而去。他的话在少年脑子里很久才被分析出来。

　　临走时他目光划过一个熟悉的面孔，郁鸣的阿姨。他犹豫了下，扭捏着走过去，恭恭敬敬得说了声阿姨好。
　　女人微笑了，很美很温和。开口就是“是燃燃啊……！”
　　左燃心里感动，但也没表示出来。他只是很奇怪，郁鸣为何没来过，难道那天自己真的伤了他。
　　“那个阿姨……郁鸣最近好吗？”他说得磕磕叭叭，他向来安静。
　　女人有些微微震惊，声音也变了“你说小鸣？你不知道吗，他被他爸妈飞接去美国了。”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一看少年惨白的脸，在心里早把郁鸣这个臭小子抽了一顿。感情那家伙跑了，啥也没说。
　　“……那个，我……燃燃啊，郁鸣没跟你说吗？他那天去找你了，我还以为……”少年猛的抬头，眼里的情绪泛滥，但是她看不懂。
　　“……阿姨，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声音闷闷的，过来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事儿，但郁鸣阿姨天生地认为，他才明白，他妈妈活着但是变成植物人了。
　　自那天起，左燃就明白了，什么东西可以在一天之内变化千秋，可以把人的感情弄得破碎不堪，那就是——人事。
　　纷纷繁繁。人又怎么斗得过命运。
　　父亲被判了15的刑。幸好妈妈没死，幸好他还认定他是他爸爸。左燃去看他的时候天色将暗，和那天出事的景色像极了。这六月的天蓝的说不出的好看，落霞在上面，暧昧而不失色彩。他打完工才知道他爸的刑已判下来了。便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冲了出去。
　　男人满脸胡渣，脑门光亮，一脸愧疚地坐在里面。光线太暗，透过铁栅栏，左燃看不太真切只是内心不断泛酸。收监的人出来，有些同情地对左燃说了句，他不愿见你。
　　左燃抑制不住的失望。两手搓着衣袂，不知所措。直到男人抬头望出来，他的眼泪就没忍住，他的父亲。我会再来看你的，爸爸。左燃拼命做了个口型，也不知道男人看不看得懂。
　　这两孩子青梅竹马的，离别了，谁都难受。
　　她一开始不打算把左燃家的事告诉郁鸣，憋着憋着也就忘了。今个看到那个坚强的少年，距离那些事情发生都快过去两个月了。她也没打电话给她亲爱的侄子。虽然郁鸣时不时打电话过来，还不断问左燃情况，但毕竟隔了一个太平洋，慢慢联系少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
　　郁鸣父母很严格，美国教育质量很高，郁鸣会有很耀眼的人生，郁鸣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郁鸣在美国交了很多朋友……
　　时间流逝地很快，一个月又一个月。郁鸣从未与自己联系过，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左燃坐在学校天台上一处阴凉下，中午太阳太大，烤的空气都发焦了。他觉着自己有时候没皮没脸的，上回跑到郁鸣阿姨家等他电话，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他眼泪差点决堤而出，可就是没勇气。
　　少年没发觉自己越来越瘦从书包里挖出早上包子和馒头，就着从教室灌的矿泉水解决了一餐。他不觉得难过。
　　“……时间到了。”
　　“哦，好的，那我先走了。”
　　左燃心里不好受。可已经接受现实了。不论怎样，他的家还没散。虽然生活本来就很苦，这一遭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是他撑得下。
　　每天晚上他都要再去商场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多的兼职。医疗费很贵。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日子一天一天还不照样得过。他还庆幸，幸亏是暑假，不然没有时间缓冲，他的学习该怎么办。
　　郁鸣离开的消息，他是在开学前才知道的。从心底窜上一股凉意，又慢慢落下，蔓延开来，浑身冰凉。
　　那时候，村里人知道他家的情况，知道困难，所以准备做些补贴帮助，让这个很有希望的孩子继续就读。左燃就楞楞得看着一群大人对他握手啊，说话啊，他不善于交谈，但也明白，这是要有代价的。所以他也不拒绝，一一用心点头。至少这是一个机会，他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因为就算抱怨，生活也不会改变。他有自己的理智。
　　但是他却做了个荒唐的决定，他想等郁鸣。他要更用功读书，努力打工赚钱供医疗费，也要等……不能否认，无法否认 ，自己最真的感情，但那并不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