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宫行》汐不念冬雪

5、第05章 依恋

　　“乖，快下来……”他不懂得哄小孩子，只好重复着这一句话。祈雪对视着孝琝的眼睛，也许是他眼中真挚的急灼，她不再像个木偶娃娃似的眼里装不进任何人，她突然哇的一声，很大声的哭了出来：“我要找母妃……我要母妃……”小姑娘泪水绝提，嘴里模模糊糊的嚷着，往后，又退了一步，瓦楞子落了一片，啪的一声摔在地面粉碎成片。
　　孝琝厉声吩咐不准底下的人凑近过来，一边试探的往上，再往上，眼泪模糊了祈雪的视线，她沉浸在自己的哭泣中，她向着前方那片渺茫的殿宇望去，拼命寻找着和母亲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根本没察觉他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祈雪……”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自从离开母亲后，她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称呼她。祈雪猛地回头。
　　“听话，把手给我。”孝琝向着她伸出手来，逆芒的黄昏中，女孩儿忘了哭泣，少年伸出的的手就在面前，她犹豫着，要不要握住。
　　“你会带我去找母妃吗……？”细小的声音，带着胆怯，还有期盼。
　　他心下酸楚，喉咙里像插进了一朵苦涩的黄连。
　　“会，你跟我一起下去，我带你去找你的母妃。”
　　“真的……？”祈雪格外欣喜，眨巴着眼睛，眼里的莹莹余泪大滴的落了下来，划过了她微笑的小嘴儿。
　　他点了点头。
　　她终于安心的把手交给了他，小小的掌心，被他握住，温暖和冰凉互相交替，生命亦就此交融……
　　看着两个人平平安安的双脚着了地，宫奴们才舒了一口气，可祈雪好似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孱弱而苍白的昏倒在孝琝的怀中，孝琝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妙，病的不轻，浑身也滚烫得厉害，她躺在他的胸口闭起了眼睛，嘴角却带着一抹淡淡满足的笑容：那一刻，祈雪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这个陌生的少年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直向着前方走啊走，前方，是永不落幕的金色残阳，好似只要到达那里，就能回到幸福无忧的往昔……
　　锦华宫。
　　两三个宫娥正在为祈雪打扮着衣，将她的细软的长发挽成活泼可爱的发髻样式。镜中的小人儿樱桃小嘴，粉嫩一团，额前覆着齐黑的刘海，刘海下一双大大亮亮的眼睛，小模样是粉雕玉琢，好似那搪瓷娃娃般令人怜爱；这锦华宫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可人的小姑娘，一向略显清冷的宫殿仿佛也热闹了起来，就连辛苦照顾了她好些天的俏春俏夏，也都拂去了疲惫，心情格外的好。
　　端仪贵妃进来时，俏夏已为她系上了裙裾上最后一根飘带，祈雪转过头，正迎上端仪贵妃的笑颜，端仪贵妃招呼了祈雪过来，拉着她的小手将她温柔注视着，道：“好孩子，本宫早就想得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圣上隆恩，把你过继给了我，如今我也终于算是如愿了。”端仪贵妃抱她坐在膝盖上，她的小脸正贴着她的胸口，这个怀抱暖暖的，香香的，祈雪很喜欢，也让她感到安心。
　　“难道我不是您的女儿吗？”祈雪疑惑的仰起小脑袋。
　　“哦，瞧我……”端仪贵妃笑了笑，差点忘了，这丫头自从病好起来之后，似乎患了失忆症，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她轻抚着她的小辫子，道：“你当然是本宫的女儿，你是本宫最最疼爱的女儿。”她亲吻上她的小脸蛋，祈雪咯咯的笑了。
　　“对了，你要好好多谢你的孝琝皇兄。你在公主所生病的那些日子，他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你，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
　　“是，母妃。”祈雪很守规矩的回答，让端仪贵妃施十分满意。端仪贵妃在她病好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老嬷嬷来教会她宫中各种礼仪。
　　又逗了她一会儿，已是过了正午，祈雪有些犯困，脑袋晕晕乎乎，就听到一旁俏春俏夏的问礼声：“十六皇子安。”
　　祈雪赶忙的打起精神来，知道来人正是端仪贵妃口中提到的，她的十六皇兄。她对他的印象十分浅显，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谦墨房上早课，就是在校场练习骑射，每晚他来探望她时，她已是半入了睡，隔着幔帐，她只能瞧见一张模模糊糊的脸。
　　孝琝先是和端仪贵妃请了安，端仪贵妃忙吩咐人端来备好的点心和茶水，又取出丝帕为他擦了擦额角，嗔怪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下了午课也不歇息，反倒急匆匆的回了殿。”孝琝抿唇笑了笑，母亲哪会不懂他的心思，端仪贵妃虽不是孝琝的生母，可这一幕母慈子孝，倒是让看的人为之动容。
　　“雪儿，来，见过你的十六皇兄。”端仪贵妃很会意的招呼了祈雪过来，祈雪有些紧张，一直半低着脑袋，她走到他的跟前，款款行拜见礼，一开口那声音也脆生生的：“泓漓见过十六皇兄，十六皇兄安。”
　　她如此拘礼，倒让孝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他随即笑去牵她的小手，祈雪无法拒绝，很快孝琝就抱了她起身来，她这才看清他的脸，原来她是认识他的！在梦里，他天天都来过，也是这么牵着她的手，就连温度，都是一样。
　　“傻孩子，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不必对我如此拘礼。”孝琝仔细端详着小姑娘的模样，看来她恢复得很好，小脸蛋儿红扑扑粉嫩嫩，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不料小家伙却捂着脸蛋细声抗议：“母妃说了，男女不清，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不能给你亲亲。”这一下，弄得孝琝哭笑不得。孝琝看向一旁端坐的端仪贵妃，端仪贵妃淡笑说：“这孩子聪明，学东西也快，我只是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礼仪和规矩，没想到她全给放到心上。”
　　端仪贵妃的意思，孝琝自是明白。她为人向来小心谨慎，祈雪失了忆，她怕的是祈雪有朝一日在父皇面前坏了规矩，那么她，也会跟着遭殃。只是孝琝对这个小皇妹实在是既怜惜又疼爱，于是在往后锦华宫，总是会出现一幅画面：青幼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怀中，低眉笑语，盈盈柔情。如斯岁月静好，在那暗流潮涌的大明帝宫中，似乎很是短暂，却又那么连绵而悠长，足够此二人，回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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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启南，一直都是冬来早春却晚，二月春未央，冷寒落梅香。
　　这一日午后，隐月阁。
　　宫女喜玲照例为泓漓公主点燃上了她最喜爱的青云，飘渺的烟雾腾腾升起，一缕一缕的焚绘在空中，划开淡淡的香气，这香如其名，似云似幻，再加之阁内炭炉的暖意，薰得人便有了困意，对婵正在为祈雪松开繁复的发髻，每日与太后请安完毕，过了午时，她都有小憩的习惯，对婵手巧，不到一会儿乌丝倾泻，滑如丝缎，从对婵的手中慢慢落下，对婵看得都入了痴，她实在生的太美，美得就像不属于这个人间；思及此，不由笑道：“公主如此美貌脱俗，难怪宫里的人都在传，公主长得与当年的静怡皇后相似呢，静怡皇后可是咱们启南第一大美人……”
　　祈雪仰头看了对婵一眼，对婵被她无声的眼神给吓住，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吗？对婵很快被姑姑玉鸳呵斥了住：“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玉鸯一把拧住对婵的耳朵，对婵疼得要命却不敢哭出声来，一直安静的阁内忽然就炸开了锅，祈雪蹙了蹙眉，轻声道：“罢了。”玉鸳才住了手。
　　“你虽才进宫来，往后却必须谨言慎行，否则易招惹祸端。”祈雪看着对婵，眼神毫无怒火，只是淡淡的平静，对婵忙谢了恩，这就被玉鸳领了出去，喜玲端着熬好的参汤走了过来，祈雪的眉头扔未舒展。
　　“这参汤虽好，可每日喝，却也觉得乏味得很。”祈雪从喜玲的手中接过，一口一口咽下，喜玲笑道：“还不是贵妃娘娘疼爱公主，希望公主您身体康健。”
　　“母妃闲来之时，当真喜爱摆弄这些草药。”祈雪不禁也笑了：“就连我沐浴的水中，她都吩咐要用上草药包，说是能强身健体呢。”
　　喜玲想了想，小声的说：“公主您想清楚了吗，当真要让对婵那莽丫头留在这里伺候您么？”
　　祈雪却道：“对婵虽然莽撞，心思却不坏，是个好姑娘。”
　　喜玲知道祈雪心善，这样的宫女被分配到别的宫所，怕是注定要受一辈子的欺负罢。喜玲又咬着牙：“奴婢定要去查个清楚，看看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在低下传这些疯话。”
　　“那倒也不必。”越是禁止，越会蔓延。
　　她虽深居宫闱，被母亲和兄长保护得很好，但即便如此，自幼在宫中听到的各种流言，还少了去吗。她们说的，也是实话，静怡皇后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已十四长成，自然与静怡皇后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关于静怡皇后的真正死因她也略有听闻，她觉得很是羞耻，才不愿听人提及。
　　喜玲机灵，不再说及此事，转而又道：“公主近日好似颇有心事，可是在想念十六爷和凌轩少爷？”
　　想。
　　她怎么会不想。
　　凌轩与孝琝皇兄奉旨去了京蜀查办乌苏氏贪污军饷一案，自从三个月前他们离开皇宫之后，她的想念还有恍惚，都写在了眉间，眼里；她短短十四载的生命已被他们两个填得满满，他们这么一走，她自是觉得无比空虚，除了每日去母妃那里请安与她聊聊天说说话，剩下的时间，似乎也只有靠回忆来打发度日。她信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玉梳，此时喜玲正将最后一支双蝶点花的粉色簪子从她的上发髻取下，递到祈雪的手中，瞧看她手里的一左一右，玩笑的说：“十六爷的簪子比起凌轩少爷送的梳子，哪一样更重要……？”

　　有亲问“孝琝”怎么念，哈哈，科普下，琝：min，二声部，意思是很像玉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