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卿心有泪 ...
-
以我之名怀你碧草芳魂
今长眠无碑无坟
卿心非铁有泪为证
负尽一生未肯受一刻情真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窗外的雨水渐密，周瑜倚窗立着，将窗缘推开，风带着雨丝迎面过来，微凉。渐有雨水流连他密长的睫毛，化作薄薄一层水雾，拢着，化不开的，似是哀愁。好像强撑过了头，也就没那么累了。
有人抢先一步关上了窗缘，嘟着嘴眉目鲜活：“赶紧睡觉，瞧你那眼睛。”她嘟哝着，手指轻轻划过他紧缩的眉，脸皱起来满满的心疼：怎么，怎么能憔悴成这个样子。周瑜低头，任她摆弄，扯出笑意。
“别笑了，丑死了。”她叫嚷着，实在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赶紧睡吧。”
他不再笑，抬手抹平她眉心的痕迹，自己眉间的印记却不会消失，外面的雨一直在下，不大不小，却足以浸湿整座城。他将她搂入怀中，合上眼，脑中那些杂乱的思绪不断涌现，就像是这杂乱无章的雨珠，偏又无法躲避的懊恼。孙权沉静的眉眼不断闪现，那些淡淡的话语，背后藏着多少年的积淀，那些或威胁或警告或猜忌的脸。外面的雨一直在下。他叹了一口气：“阿九，莫怕。”
只这句话，她的眼泪却又有些不争气地跑出来，努力控制，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她小声嘀咕：“我才不怕。睡觉。”末了，她红了脸，又瓮瓮地添上一句：“我和你一起。”
孩子害怕至极，无理取闹时，只想拥着自己的宝贝，蒙着被子躲进温暖的黑暗里。
他们和衣躺着，屋内便陡然寂静了下来。呼吸声，深深浅浅，是锦瑟奏出的和谐。随意的一致，才是真正的完美。
本就是容易犯困的时节，又在心爱人的身边，说不出的安心。似乎都睡了。
阿九不住地默数，也不知数了多少下，才觉得身旁的人应该入睡了。她小心地翻过身子，看着他的脸，近在咫尺。周瑜的睫毛很长，微颤着，似在做梦，投下的阴影很深，分不出那是影子还是黑眼圈，伴着均匀微沉的呼吸声，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扇啊扇的，把他平日的风华傲气全扫了去。他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她看着他，咬着唇傻笑起来。想着，阿九小心地用食指的指腹点了点他的睫毛，看着他似是无意识的扭头，又赶紧缩回来，继续看着他。
原来这样也是幸福的。她突然理解了旋歌看着自己眉眼时那种痴迷的模样。
旋歌，我会很幸福。
她小心地钩住他的手指，轻轻呢喃着：“公瑾，我不怕……”
她想着，竟又有些犯困了。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奇怪，今年怎么这么多雨？
周瑜的确睡了一会儿，不是很久却熟得很，在那丫头转身盯着自己的时候就醒了。这丫头，别说自己没睡着，就是熟睡的人也能被她吵醒。他将她的手指放在掌心，眼神掠过她酣睡的眉眼，心里竟勾起了无限的苍凉。孙权的质问声不断回响：
“大哥一向喜欢三弟，我若继位只怕惹人非议，不如由公瑾提领江东，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仲谋年幼，文采武功皆不及兄长万一。”
“那些文武大臣们，不知在心里怎么想我呢。虽说大哥遗命，但事从权宜，若是公瑾接任，想来大哥泉下有灵也不会有异议。”
“只是，那谋害大哥的歌姬虽已伏法，却还是有人质疑青莲姑娘。”
“听说，当日大哥在林中遇袭，便是青莲姑娘舍身相救。公瑾有红颜如此，当真幸事。”
那个人碧色眼眸闪烁着，淡淡地一句一句的说着，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字字不过是要周瑜助他提领江东罢了。
仲谋啊仲谋，我怎会不助你？你又何须如此？
身旁的女子嘟哝了一声不知什么，往他身边凑了凑，他轻轻握住她的发丝，柔情无限。自从知道你的身份开始，我便一直忐忑迷惑：阿九，你为何不对我坦诚相对？可是我也对你不起，我爱你，却还是忍不住的利用着你。这样，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青莲，青莲……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好好地，好好地。
仲谋，你权谋无双，却不懂：我爱她，便信她。纵然我与她之间有再多隔阂，我却决不会疑她半分。
仲谋啊，你终究是不懂。你可以学到任何东西，却独独学不到最重要的。将来，将来你该如何是好？策略，权谋，驭人，攻心，这些只会成为你的负累。你对天地真情没有半丝的敬畏；对众生也没有任何悲悯；你不会爱人、也不会被人爱，所有的物欲膨胀到极限后也终将消失，可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如果除了算计内心什么也没有、你又将何以为继啊？
周瑜缓缓地闭上了眼，是疲惫更是无奈。这些话他无法对他说，无论是以兄长还是下属的身份。他想，恐怕永远都说不出口了。
那么将来，孙仲谋该如何？江东该如何？将来，周瑜不在的将来。周瑜在现在，看向将来，迷雾却又清晰。
将来，周瑜最终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孙权却能读懂他的担忧甚至还带着怜悯，所以他愈加的恨，恨这人为何总能穿透一切。
“你知道未来有多长？看不到尽头……你将何以为继啊。” 他的叹息，成为了纠缠孙权后半生的噩梦，像是冥冥中的灵犀一点，又像是不祥的预测。
呵，你看得透我，却看不透自己。你所谓的敬畏，悲悯，信任，都只不过加速了你的死亡而已。周瑜，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有多长，却知道你没有未来了。
那是很多年后了，那个紫袍紫髯的高大男子已经戴上了王冠。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卿心有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