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子之故 第一部 [隋唐/金蚕同人]》绿豆苏

7、章六

　　周朝末年，外戚杨坚篡周立隋，兴兵伐陈，其弟杨林凭着掌中一对水火囚龙棒打下无数军功，马鸣关守将秦彝亦是棒下亡魂。平陈后杨林授封靠山王，镇守山东沿海登州。杨林戎马半生，以至年过六十仍膝下犹虚，为娱晚景，从手下偏将里选收十二名义子，通称“十二太保”。

　　杨广登基后，杨林辗转听到不少言语，再加伍建章满门抄斩，伍云召兵反南阳关，杨林自然想要见见侄儿当面问个明白，遂上书要求进京。杨广并未驳回，却以国库空虚为由，要叔父先呈进黄金十万两补助国库，才可入京，杨林得旨后吩咐手下办理。如此一来，登州百姓先行遭殃，百姓被刮下一层油皮才备齐十万黄金，杨林指派两位太保运送上京。不料路至小孤山长叶林遇贼劫道，为首贼人手攥大斧，把两个太保杀得夹着尾巴滚回登州，十万皇杠金就此被劫走。杨林气得七窍生气，查找之余，又再火速筹备第二拨皇杠。

　　罗成对劫皇杠之人不无佩服。

　　罗艺并非完全臣服隋朝。陈亡后，罗艺攻打潼关，与杨林杀得难分难解，若非好友定彦平出脸斡旋，五钩枪与囚龙捧谁强谁弱实难预料。定彦平对罗艺劝说：“天下受战乱之苦已达百年，现今主上励精图治，比陈叔宝英明百倍；百姓安居乐业，你又何忍再兴祸乱？况且你兵伐中原，幽州防守必然空虚，若然外族趁机入侵，又是一场浩劫。”罗艺经劝，又明白孤军作战难有结果，深思熟虑下才答允降隋。

　　“忠君爱国”那一套，罗艺从不曾跟儿子讲过。身为降将，罗艺实在不欲讨论为臣尽忠之道。如此，连带罗成对隋朝亦无多少归属感，面向隋朝，总如隔岸观火。只是，罗艺终是降隋之臣，隋帝君权未容侵犯。可有些事是越遭禁越想犯，即使自己不能犯，看着别人犯，也是同样快意。

　　贾家楼上，尤俊达陪笑道：“单二哥，莫说小弟早已金盆洗手，就是未洗，也不敢平犯抄家灭族大罪劫皇杠，我武南庄上下二百余口都是人命哪，我岂敢沾手？”

　　单雄信轻哼：“你之前是洗手了，可你那‘新’搭档呢？我在各寨调了十三路人马，准备等皇杠出了山东界才动手，免得连累秦二哥。不料却有人在小孤山把皇扛抄了去。这不独是撅了我单雄信，也是给秦二哥找麻烦！”说着死死盯住程咬金，“敢做敢当才算是个人物！”

　　罗成剑眉一轩，忍不住站起来，沉声道：“姓单的，你这算什么意思？！”这时众人有感气氛不妙，纷纷放下酒杯注目二人。

　　单雄信也站起来，扬声道：“姓罗的，这事与你无干，你搭不着话！”

　　罗成绕到几前，无视秦叔宝劝阻，戳指道：“我就要管！你这次来是诚心给我舅妈祝寿，还是藉机来问皇杠之事给表哥添乱？你如此一闹，是要迫逼表哥把朋友锁上衙门吗？”

　　单雄信也绕到几前，怒道：“小子！绿林自有绿林规举，想我单雄信身为绿林五路都头领，小孤山之事显然有人不遵我调度，不办此人我如何服众？即使秦二哥不办他，照绿林规条，咱们也得把他乱刃分尸！”说着走前几步，一伸左手捉住罗成前襟！罗成岂会有怕？也拿用左手抓住单雄信前襟，两人同时起抡起右拳，眼看就要打上！大伙“轰”地站起来，七嘴八舌上前拉住劝好，二楼里顿时如沸水开锅。

　　秦叔宝见两人又再争执，赶忙拦在中间，说：“诸位也别劝了，他两一个是秦某近亲一个是秦某至友，他两人都对，就只秦某不对，来来来，你们若是要打，莫如就打秦某撒气吧！”说着合上眼睛，挺身而立，“动手吧！”罗成眼见秦叔宝如此，心里一阵后悔；单雄信面上亦有悔意，两人竟不约而同都撒了手。

　　旁边老程急道：“你别再拉住俺！俺憋不住啦！”众人又听“趴挞”一声，循声望去只见尤俊达被老程推倒在地。老程站出来，大声说：“姓单的，你少嚷嚷！不错，就是俺程咬金把皇杠给劫走！”说着挺起大圆肚子，“因为皇杠是杨林的！俺就得劫！当初俺爹在马鸣关给杨林打死，现在俺大斧练成了，自然要去斗一斗杨林老儿，好给俺爹报仇！而且这拨皇杠怎么算也是不义之财，能让他平平安安过去交给杨广小子吃喝玩乐吗？！”

　　单雄信当下愣了愣，正要开口，罗成已抢着道：“好！敢做敢当大丈夫！”说着挑起大姆指，老程咧着嘴也向罗成抱拳回礼。单雄信见状又要发作，秦叔宝忙道：“诸位！诸位请听秦某说几句。”众人重新望向秦叔宝等他说将下去。

　　秦叔宝说：“程咬金劫皇杠之事，秦某早已知晓。”单雄信登时双眉倒立，面如镬底，秦叔宝忙拉着单雄信将他按回座上，又对众人说：“大家请回座，且让秦某向大家一一道来。”俟众人重新入座，秦叔宝才说出如何因为查劫皇杠之事三探武南庄，遇见程咬金后得知前因后果；又如何乔装入登州为朋友顶罪，结果得到杨林赏识，被强收作第十三位太保，自己又如何托辞返回齐州种种经过。身在绿林之人听了都挑起大姆指，个个称赞：“秦二哥，真个够义气！”身在官门如罗成等人都听得愣了。

　　这时，上首徐茂公捋着长须，缓缓说：“秦二哥，此事终须有个解决呀，你为朋友可以撒手不管，可杨林老儿岂会罢休？”

　　单雄信两道浓眉几乎拧在一起，“不错，这事终须还是落在秦二哥头上啊！”老程听了又按捺不住，方要开口，秦叔宝先他一步，高声说：“诸位，这拨皇杠原是杨林叔侄家事，秦某岂能为这点事与一干好友反目成仇？想我秦琼为朋友，九死无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木牌子，“此乃秦某回齐州时，杨林所授龙签。秦某凭此签尽可以在各地衙门要人要钱，衙门内任谁见了此签亦要低头！”

　　只见秦叔宝高举龙签，朝着众人来回一晃，罗成急唤一声：“表哥！”秦叔宝冲他摇了摇头，一抬腿，攥住龙签往腿上一撅，龙签霎时折成两半！秦叔宝说：“兄弟们，都看明白了吧？秦某决不会卖友求荣！”罗成目瞪口呆，看着秦叔宝把两半木签扔在一旁，心想：龙签乃杨林信物，等相军令，表哥仍在公门，如此怎向杨林老儿交代呀？

　　徐茂公一笑，长身而立，挽着秦叔宝一手，说：“如此方是真情真意血性男儿！”众人齐声喝彩，徐茂公又朗声道：“细想在座各位，有宦门之后，有绿林英雄，有公门中人，虽则身份不同，可都是顶天立地伟丈夫，更难得是彼此意气相投。既然今日有缘聚首一堂，何不效法古人来个金兰结义呢？咱们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今后生死相救、患难相扶，诸位意下如何？”

　　秦叔宝点头说：“秦某心甘情愿。单二弟，你看怎样？”

　　单雄信站起来说：“喏！如此正合单某心意，众位兄弟可有不乐意？”

　　绿林中人莫不齐声赞成，官门中人面上则有些难色。

　　罗成目光在秦叔宝、徐茂公面上来来回回打转，心忖：敢情你两个是早有约定吧？但见徐茂公望住自己饶有深意地微笑，此时楼上气氛又如此热烈，势难说不；何况表哥要反罗家也撇不清，反正爹爹对杨广亦难言忠心……罗成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官门中人见罗成点头，也就随声附和。

　　徐茂公含笑唤人设香案、燃香烛、排供品。片刻诸物妥当，众人顺次跪好在坛前各报姓名，共同起誓，然后一齐磕头。伙计又端来一铜盆黄酒，众人举刀剌臂，臂血入酒；刺毕盟完，众人各饮一杯血酒，这才叙年庚、写兰谱。

　　是次贾家楼结义，绿林英雄计有二十二位，靖边侯府计有十四位，衙门差役计有七位，加上太原李渊门婿柴绍及贾家楼店主贾闰甫、柳周臣二人，合共四十六人，是为贾家楼四十六友。其中魏征居长，秦叔宝次之，徐茂公行三，程咬金排四，单雄信第五……最末一个是罗成，算是众人的老兄弟。

　　这时伙计搬来纸笔墨砚，魏征正要磨墨写兰谱，徐茂公拈起墨条，摇头笑道：“此墨不佳，写兰谱岂能马虎。”即从怀里拿出一个二指宽的翠绿锦面小盒，打开取出一块如意形墨锭，动手磨墨。

　　罗成眼尖，瞥见徐茂公装墨锭那锦盒与俞淼所给者十分相似，心头突突乱跳。稍后觑空把徐茂公拉过一旁细问，徐茂公一看躺在罗成掌心那蜡黄小锦盒，便说：“这是‘墨宝记’出产。此店墨锭精致，生意做得不差，很多地方有店面。每个店面所用锦盒颜色各有专属，似老兄弟手上锦盒，依颜色看乃是柳埠南王家集所出。”

　　罗成闻言心似油煎，再等片刻，罗成领到一份兰谱带在腰里，趁着伙计重整杯盘再上酒菜之际，暗里跟秦叔宝告辞，留下杜差等人继续饮酒，独个赶回专诸巷。罗成向宁氏匆匆辞行，又对罗安吩咐一阵，急急骑上闪电白龙驹，星夜飞驰至王家集。

　　罗成忖度：今日九月廿四，傅小子你可别那么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