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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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定彦平言讫即催马拧枪，赶到罗成面前。小将罗成咬咬牙，马往前撞，心想：我若逃开，其他哥哥碰上义父，不死也得伤，待走近了再向义父解释解释吧。
二马冲锋，定彦平身随马转，双枪架起十字蔽面，罗成把银枪一撩，定彦平左手提枪一拨，右手持枪直指罗成咽喉！罗成使了个铁板桥，脑袋贴近白龙驹三岔骨，手中银枪甩转一圈回护胸腹，双脚踹镫，使二马错开。就在二马错镫中途，定彦平反手往后直刺，因他盘龙金线枪两端各有一个枪头，这一刺，枪尾上那枪尖直奔罗成脑门札去！罗成赶快换挺身，反手一拦，银枪正撞上金线枪尖，把金线枪打开去。
罗成驱马走出几步，拨马回身，边重整呼吸，边注目定彦平。但瞧定彦平气定神闲，嘴角噙笑，眼中隐隐流露欣慰之色。罗成鼓气，心忖：好啊，分明认得我，偏是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要试我功夫吗？那便打吧！
当下双磕飞虎蹬，白龙驹冲前，罗成气发丹田，喝道：“看枪！”银枪一抖，一招梅花七蕊直抖出七个枪头，向定彦平面门、前胸、两肩点去！
定彦平哈哈一笑，喝道：“好！”脚一点镫，提起双枪往外推，左手枪猛虎出闸扫向罗成额角，右手枪玉女穿针点向罗成小腹，金霞灼灼，直似双龙出海！罗成双手一翻，五钩枪舞出一圈枪花，银光闪闪，犹如银龙出水！
这时瓦岗众将已然齐集将台边旁，不想却见到罗成与一老将较劲，三枪并举，各占风头；急如骤雨，快似疾风，马打盘旋，缠斗不休。瓦岗众将不禁齐声喝彩，秦叔宝赶紧催战鼓为罗成助威。
定彦平双枪齐出，一记金龙吐须望罗成双肩扎过去，罗成单枪一架一绕，两膀发力将双枪推出，二马再度错开。这时罗成把顾不得面上流汗，本来已经乱糟糟的颜色此刻经汗一冲更是胡里胡涂。罗成把白龙驹拨回转，争取时间调整气息。
对面定彦平亦停下来调息，未几发话：“实在太难看了！”
罗成及瓦岗众将：“？”
但见定彦平满面嫌弃，道：“想老夫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儿，大的固然漂亮，小的也是个小白脸，老夫见着就欢喜。似你此等怪相之人，老夫委屈着瞧了这许久，眼珠子都酸了，手也提不起劲来。这仗打不下去啦！不打啦不打啦！”
罗成及瓦岗众将：“……”
定彦平把双枪攥在左手，右手一掰外手镫，潇潇洒洒拍马往正北跑去了……一时间瓦岗军竟无人能挤出声音阻止……
片刻，将台上传出声响，似是乱成一团。只得阵中隋军喊叫：“靠山王有令！往东北撤走！──快逃呀！”众将忙冲上将台，杨林却早在罗成与定彦平对战时，领着残兵往东北方向逃去。
瓦岗军把战败被俘的隋兵一一收编，又抢得许多马匹粮饷、辎重器械等，大魔国此役大获全胜！
战后阵中尸积如山，瓦岗自是派人清理战场。众将俱往帅帐报捷，独有九路总接应单雄信一夜东奔西走累得死脱，由家将抬返府中休息不提。
罗成赶返帅帐，要过清水皂角洗净脸庞，便对张公瑾等十三人说出在阵中遇到定彦平之事，又道：“我先行一步，追上义父把事情说明白。你们在此停留帮忙打点，两个月后我自会回转，亲将十三菖蒲送往太原。”
罗成离开帅帐，正巧听到老程在说：“哎呀，这紫帷金顶黄罗宝帐可真是个宝贝，军师说这宝帐冬暖夏凉，很讲究的，以后咱们谁个行军时，便拿出去显摆显摆——”众将说：“行军得务实啊。”老程答：“哦，那这帐归俺私用算了。”众将忙说：“不不不！要浮夸，咱们兄弟跟着一起浮夸好了……”
罗成上前与众将告辞，老程忙拉住罗成，说：“老兄弟呀，怎地未吃庆功酒就嚷要走？你受这么大的累，哪能这样就走，得多住些日子才行啊！”众将亦一同开口挽留。秦叔宝把罗成叫到一旁，问：“表弟干嘛急着走啊？”罗成只得如实说出定彦平身分，因恐其向罗艺告发，所以要追上去解释。秦叔宝知罗艺家法森严，也就不再阻拦。罗成带同罗安离开瓦岗山，望北追赶定彦平。
罗成晓得义父不会未听解释便前往北平侯府，只是另有烦恼，所以心似油煎。罗成知道定彦平在附近建有别馆隐士居，定彦平离开瓦岗时身上犹是着甲，难以远行，此刻必定返回该处解甲休息；可罗成却不曾到过隐士居，认不得路。犹幸罗安机伶，发现定彦平沿路留下记号引路，不至错失。主仆沿记号指示翻过两个山头，天色已近黄昏。罗成从昨夜亮队打到清晨，眼下赶了半天，水米不曾沾得，人马均是饥肠辘辘，虽然带有干粮，但马匹总得喂饮休息方能再赶路。
罗安说：“郎君，定老所留记号直指前方村落。不若我们进去，纵然定老不在，我们也可休息休息，搪搪饥继续赶路。”罗成点头答应。
主仆进了村庄，但见两旁房屋整齐，柿树随处可；正街上铺户不少，路北一个院落筑有花障子墙，花障门外有仆人手持黑旗杆，望罗成主仆招手。罗成见黑旗上有三道水色横线，心中一喜，知道找对地方，主仆二人在花障门前下马，交过缰绳，随仆人入内。罗成步进花障门，抬头一瞧院里五间正屋，门上头悬着横匾，上书“隐士居”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罗成瞪大眼睛，分明认得是义父书法，当下快步冲上台阶。
罗成傍在门边往内望，只见定彦平四定八稳端坐食案后，正就着藕片、鲜莲子下酒。定彦平抬头看见罗成，笑道：“呵，小白脸终于到了！”罗成鼓着气道：“义、父！什么小白脸呀？！”说着见定彦平对面也摆了食案，晓得义父是在等自己到来，于是掸土脱靴，往案后坐定。
定彦平先让人带罗安入内休息，又传上菜。少顷即有仆人捧出大盆炙牛肉、冷脍牛舌、香芹羹等食物。定彦平笑道：“多吃些吧，看你在瓦岗净是嚼金子咬银子，再不吃些肉啊菜啊，过得两日，这张小白脸要瘦成皮包骨啦。”
罗成翻了翻白眼，因实在是饿，便不回嘴，拭面净手后取过匕首先割一块炙牛肉塞进嘴。仆人摆上蒸饼，跪坐在一旁筛酒。几块肉落到肚中，罗成才问：“义父，怎地你会在长蛇阵里？”
定彦平仍是喝着酒，只耸耸肩，无奈道：“不就是被杨林请去的嘛。两个月前他在瓦岗摆下长蛇阵，尚缺个阵胆。其实瓦岗寨中尽是匪徒，翟让又年老，大魔国无力破阵，他自个与魏文通稳守蛇首蛇尾即可。不知如何他竟想到我，他虽无法找出我隐居之地，却连连写信送至扬州渡口；我推搪不过，于是就去当蛇胆了。”
罗成呷了口酒，说：“义父，这老杨林不是好人。”
定彦平苦笑道：“说到底我亦是兴隋九老之一，杨老三数度相求，我这老九总得给他点面子。”
罗成一时默然，继续把牛肉塞进嘴里。
杨林伐陈之时，定彦平为陈朝水师都督，戍守邗江口一带长江水面。杨林进攻近月始终无法渡江，最后竟只身到水师大营求见。定彦平为其胆色惊讶，于是在营中接见。杨林慷慨激昂，直指陈叔宝贪图酒色不理国事，陈朝已是腐败不堪。定彦平当然明白主陈叔宝种种劣行，此刻经杨林劝说，为着百姓福泽，甘愿背负骂名，献出邗江降隋。杨林大军由是渡江，兵围建康，掳获陈叔宝。大隋一统江山，定彦平成为兴隋九老一员。
纵观开皇一朝，杨坚其性忌刻，杀功臣史万岁、贬贤臣高颎，莫不令人寒心。只是杨坚确实留意吏治民生，定彦平看在眼里也就忍下来。及至杨广登极，未几杀忠孝王伍建章全家，逼反南阳守将伍云召；之后高颎、贺若弼进谏被杀于塞外，再加任用奸佞，为着私欲每每劳民伤财。定彦平灰心丧志，气愤之余，称病归隐。
罗成引开话头，因问：“那时刁斗旗杆已倒，将台仍然察觉异状撞钟召回蛇尾；我想杨林手下太保无如此警觉之人，却原来是义父坐镇。可义父为何直等到斩了蛇腰才现身？”
定彦平吃下半片藕，笑说：“你这小子有够阴损。一边让秦琼拽住杨林，一边派人揪蛇首；这下可好，我在将台上猛敲连环钟亦调不回蛇尾，眼看着长蛇变死蛇，连要变个二龙出水阵也不能，还怎么再打呀？”
罗成以蒸饼抹匕首，令肉汁沾在饼上，闻言得意地说：“孩儿这都是跟爹爹与义父学的嘛。”说着把蒸饼抛入口中。
定彦平笑叹着摇摇头，“可你却不该在杨林面前挑了魏文通。”看到罗成似有不服，续道：“你虽是染面粘须，可罗家五钩枪却没法掩饰。杨林当年跟你爹在潼关前打过几场硬仗，吃过罗家枪的亏，岂会认不出？幸好他只来得及看你把魏文通的肝肠掏出来，之前招式他倒没见到，所以猜不到罗家头上去。”
罗成眼珠一转，咬住蒸饼，嘟嚷：“没把老杨林给气死呢……”
这下轮到定彦平翻白眼，“先不说魏文通，他手下十二太保分守蛇首、蛇腰，被你夜打长蛇杀掉一半；他已气得浑身乱抖，连拿着囚龙棒亦成问题；再来眼睁睁看着魏文通惨死，他心痛得去掉大半条命，一定要我下台把你置于死地，以解心头恨呢！”
提及此事，罗成又不干了，“义父分明认得是我，却还招招抢攻！”
定彦平呵呵笑道：“义父晓得小白脸徒儿有本事嘛，”不待罗成反驳，忙说：“好在你没有打绝户网，在东北留有生路。杨林见尚有生机亦不欲死战，于是我劝他另行撤退，由我下将台与你纠缠。嘿！否则你以为义父会轻易调头就走么？”
罗成鼓着气，郁闷道：“是么？孩儿以为义父嫌我难看呢。”
定彦平捋着花白长须，认真想了想，说：“当然那怪模样，义父还真是嫌弃啊…”瞥见罗成双目睁圆，又凉凉补上一句：“玉书见了也会嫌弃啊…”
罗成登时泄了气，捧起香芹羹吃将起来。
定彦平轻声一笑，又给自己筛酒，“对啦，我那大徒儿玉书呢？到底往哪跑去了？我在傅家店里总问不到确切消息。”
罗成囫囵吞下羹汤，含含糊糊地说：“孩儿亦在找他呢……”这不算谎话，自己确是要找傅小子，只是没对义父讲明自己知道傅小子在哪……
定彦平皱眉，“这样啊……唉，可惜啊，还想养养眼来着……”
“……”
为免被定老瞧出破绽，罗成忙说起出征高丽之事，分散定老心思。
定彦平听着罗成说话，面色渐渐凝重。等罗成说完，定彦平呼一口气，缓缓说道：“成儿，其实杨林在昨日已收到急报，隋军在辽东大败而归。”
罗成方要举起酒杯，手在半路蓦然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章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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