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看台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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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千寻能猜到牧真由子来访的目的，不过她还是打算先装装傻。
在小小的玄关处，真由子脱掉DIANA黑色高筒靴，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都不来横滨找我玩。”
“我要打工啊，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不会理解的。喝点什么？虽然我只有咖啡和日本茶。”
“喝茶吧。”真由子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明晃晃的晨光瞬间洒满了整洁而小巧的客厅。
“对了，你决定要去武道馆当少年组的教练了？”
“嗯。”
“好厉害，可是你不是已经参加了女子大学的考试而且被录取了吗？”
“是啊，不过与其窝在闷热的阶梯教室听老头子老太太照本宣科，还不如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千寻把热气腾腾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在真由子旁边坐下来。
“你呀，还真是典型的B型血……”
“是吗？”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和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果然。
“啊？为什么这么问？”
“情人节那天，我和同学去唱卡拉ok，回家的时候大概十一点左右，没想到哥哥却比我更早到家了。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情人节之后至今，有将近一个月了吧，哥哥他竟然一次也没来东京找你，这也太可疑了吧！你们明明每周都要见面的不是吗？”
“……你直接去问你哥哥就好了，干嘛还千里迢迢来找我？”
“笨蛋，我当然想问了，可是他的表情太恐怖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的，绝对不正常！……你们果然是吵架了吧？”
的确，情人节那晚不欢而散后，千寻就失去了和阿牧的联系。老实说，她并不明白现在他们的关系处于什么状态，“分手”二字，谁也没有明确提出，只是就这样谁也不联系谁。每天从外面打工回来，千寻还是会抱着一丝期待，期待阿牧会像上次广场饭店吵架之后那样，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开始。时间长了，她渐渐明白这次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次，她触碰了阿牧的底线。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枪林弹雨的前线，再这样固执下去，弄不好二人会双双中弹倒下的。
听完千寻的叙述，真由子乌黑的眼仁因震惊而左右晃动了两下，她好像还不能完全理解千寻说的话似的。
“这，这到底……什么啊……太、太荒唐了！”
“真由子，你能明白吧？只要彼此喜欢就能在一起这种事根本只存在于言情剧和少女漫画里。现实要残酷多了。”
“我反对！”真由子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不同意！不接受！哥哥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不可能！还有你，什么‘不结婚’之类的理由，我才不信！”
“总之就是这样了。彼此间存在这样巨大的分歧，也不能勉强过下去了吧。”
“说这些……你难道想让我带着这种沉痛而难以置信的心情去大阪上学吗？？”
“那就不要去了，反正那里的人锱铢必较、难以接近、脸皮又厚，关西口音又很奇怪……”
“才不是呢，小瞳说大阪人可有趣……了。”
说道“小瞳”的时候，真由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目光也暗淡下来。
“看吧，你走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啊，真狡猾，不知不觉就转移了话题！”
“诶？今天是星期几？”
“呃……”真由子抬腕看表——那是能显示日期的高级手表。“星期三。”
“糟了！”千寻猛然从沙发上跃起，冲向厨房。“今天是可燃垃圾日！我又给忘了！”
千寻手中提着黑色塑料袋向门外奔去。一连跑下六楼，便看见白色的回收车旁有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在整理垃圾堆。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千寻边跑边喊。清洁工抬头看见千寻，立刻明白是这里的居民，轻轻点头。
“真抱歉，上个月改了日期后我就总是忘，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幸好赶上了，不然还要把垃圾留在家中一个星期呀。”清洁工用戴着棉布手套的手擦汗，笑着说。
千寻正要回去，眼角却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黑色的长发垂至腰间。粉红色针织衫搭配棕褐色细腰带，里边是深灰色连衣裙，有一种成熟的新鲜感。女子也在同一时刻望向自己，停下脚步。她用细长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千寻。
对比之下，相形见绌。千寻穿着灰色绒毛家居服，下边是成套的灰色波点长裤。由于走得匆忙，脚上随便趿拉着白色帆布鞋，而且没穿袜子，显得极其滑稽。千寻已经做好了听她奚落挖苦的准备，眼睛却毫不退缩地直视前方。
“这不是南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很出乎千寻的意料，铃木瞳打量她一番后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住在这里。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我有个，呃，认识的人，也住这里。”
这是千寻第一次碰到她说话结巴。
“哦？铃木大小姐也有朋友住在我们这种平民区里呀？”
“这里并不是很差呀。”小瞳白了她一眼，向公寓走去。千寻不可思议的跟在她后边。这真的是那个盛气凌人、高傲刻薄的铃木瞳吗？莫非是因为去年八月的事故受了刺激？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一路无话。直到千寻站在602门口，而小瞳按响603的门铃时，两人才异口同声道：“你认识深津一成？！”
“原来，原来你就是陪深津大哥过新年的神秘女子！”千寻用颤抖的指尖指向小瞳。
“哼，你就是帮深津找住处的那个人啊……”紧接着，小瞳突然露出了野猫般的眼神，俨然一只连前面四个街区远的厨房里飘来的秋刀鱼气味都能嗅到的野猫。“你就是那个‘千寻’？你就是泽北荣治的……”
“荣治？你怎么知道他的？！”
小瞳白皙的面庞浮现笑意，却带有狡猾的胜利意味。“泽北那家伙，还真是好眼光。”
记忆中的铃木瞳又回来了，看来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喂！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呵呵，原来如此呀。”
千寻讨厌她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沉着脸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真由子现在就在我家，”说着用大拇指指向602室，“而且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千寻的话果然起作用了。小瞳的微笑僵在脸上，说不出话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深津一成冷漠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右手臂下夹着篮球，额前微微沁出汗水，黑色棉大衣敞胸穿着，可以看见里边浅灰色的ASICS运动帽衫，运动服的兜帽与棉衣的兜帽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围巾一样。
“深津大哥！早上好！”千寻向他身边跑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你去打球了吗……对了，今天是可燃垃圾日，你没忘吧？……不愧是深津大哥！”
深津打开房门，千寻一下子跳进去，欢快的说：“深津大哥，我有好多话对你说，快进来呀！”
深津被千寻搞得莫名其妙，进屋的同时用眼角瞥了一眼发呆的小瞳。
房门“咚”地关上，走廊里只剩下小瞳呆呆地伫立着。她看着602室虚掩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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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铃木小姐哟？”
“呃，见过几次面。”千寻跪坐在榻榻米上，从茶几上的小篮子里拿起一个温室橘子，无聊地把玩着。“真是想不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深津一边脱掉大衣，一边抬头思索着。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第一次相遇是汽车抛锚，第二次是突发肺炎，只有第三次在公司的会面才算正式相识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经历。深津走进卫生间，转开水龙头，从水的温度可以知道季节。他用手掌掏起水，水冰凉得让人发麻。激烈的水声掩盖了千寻的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深津抬起滴着水的下吧，探出头去，发现千寻正一脸八卦地看着自己。
“我说，你该不会是铃木瞳的这个吧？”千寻调皮地向深津竖起拇指（注）。
“我还以为你说了什么重要的话。”深津好像上当受骗一样，缩回头去，继续洗脸。
千寻站起身凑过来。“深津大哥，你莫非还惦记着那个‘看台少女’？”
深津突然转过脸，甩了千寻一身水。“我说过了她应该叫‘真希’、‘由衣’、‘莲子’一类的名字哟。”
“看台少女”大概是深津一成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一条花边新闻了。那是高二那年的全国大赛对神奈川县海南大附属的比赛。当时，深津断掉了牧绅一的胯下运球，传给河田雅史；河田一记长传将球扔给泽北荣治。深津的目光随着篮球在空中的运动弧线移动着。就是这一刻，他看见一个神色焦急、呐喊助威的女孩。她年龄很小，可能刚上国中。因为只是一瞬间的事，深津甚至记不清她的发型和衣着，只记得她带了一副黑色框架眼镜。这件事不知怎的被河田知道了，之后传遍了整个山王篮球队。而千寻是从泽北口中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你想找到她真是太难了。单凭一副黑框眼镜什么也说明不了嘛。所以呀，你就不要对她念念不忘了。”
“念念不忘……你知道还有谁在念念不忘吗？”深津拿起毛巾擦脸，故意停顿了两秒。“泽北。泽北回来了哟。”
千寻还没来得及反应，客厅的墙壁传来一声闷响，好似重物敲击或坠落的声音。是从602室传来的。
千寻飞奔出去，深津也跟在她身后。千寻一把推开自家屋门，首先看到的是碎了一地的陶瓷片——那原本应该是自己的陶瓷马克杯。千寻抬起头，看见小瞳怔怔地呆立着，眼睛看向斜上方；真由子站在对面的沙发上，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即使距离相当远，依然可以看见她的嘴唇在颤抖。
“真由子，你骂我也好，用东西砸我也好，我都不会反抗，只要你可以原谅我。”
经过激烈的争吵后，真由子暂时陷入一种恍惚状态。后来总算有力气看看四周了。她颤抖着膝盖，缓缓蹲下身，开始小声抽泣。小瞳走上前抱住她，两人一起哭起来。
“看来，问题解决了？”千寻喃喃道，没注意到深津一成好像被判了故意犯规时的神情。
（注：在日本，拇指可暗指男人或男朋友等）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四十二、看台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