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情人节之千寻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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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之千寻篇——“求婚”风波
在过年的气氛刚刚结束时，日本的女孩子们投入到赠送自己心仪对象一种又苦又甜、包含义理和本命的西点的一个寒冬节日中。那就是情人节。
牧绅一裹着羊毛大衣小心翼翼地走在寒风阵阵的暮色里，越走越冷。走近车站，看见提着帆布包站在小小入口处的千寻，心情便温暖起来。她敞穿着驼色羊毛大衣，里边是格子衬衫和橘色毛衣，千鸟格围巾披在肩上从前胸垂下来，在叠搭的组合中更添层次感；看起来很暖和的迷你棉裙下伸出的长腿，包裹在毛皮长靴里，就像个畏寒的森林精灵。
就在此时，千寻也看见了阿牧。她轻快地跑过来，煞有介事地模仿着害羞学妹的样子，微微躬身，双手奉上用樱花粉色的包装纸包裹的巧克力礼盒。
“那个……其实……我喜欢前辈很久了……这个是，这是我亲手做的巧克力，请、请前辈收下！”
“你饶了我吧……” 阿牧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平常和千寻说话，他并不会如此脸红心跳。到了这个年纪（？），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会有这种反应，只是“时机”问题——因为她回过头来时，阿牧正好边看着她边想着她的事。啊，不，阿牧觉得自己不应该找这种借口。对他而言，千寻和他以前交往的几个女孩完全不一样，她很特别——纯粹干净的容貌、柔软丰盈的身体、善良美好的内心、坚强果敢的性格、鲜活明朗的灵魂，无不深深吸引着他。而掌控一颗跳脱而躁动不安的灵魂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阿牧却乐在其中。像“灵魂伴侣”“命中注定”这类词语，阿牧以前是不信的，但他现在却觉得，千寻就是上天为他挑选、陪他走完一生的女人。
情人节的晚上七点，牧绅一和南千寻走在中央区的某条小巷里，眼前展开了仿佛江户时代的街区。有一家瓦屋顶上面挂着时代剧里常见的大招牌——“佃煮”——店面。店门前铺着大石块，石块被水湿濡，仿佛被擦拭过般反射亮光。店门是镶嵌的玻璃，在马路上能清楚见到里面排列的玻璃柜。江户时代可能没有玻璃，店门口只挂着一块布。家家户户的屋檐都很低，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
千寻挽着阿牧的胳膊说：“你要带我去哪里呀？”阿牧笑着回答道：“马上就到了。”看来，一直居住在东京的千寻也不常来这边，更不知道在这座隐藏在灯火辉煌的银座后边的小岛上，有一家古老别致、别具风情的日式餐厅。那里不仅菜品口味出众，外面景色更是优美浪漫。
走过这条巷道后，两人来到一座红色桥梁上，这是一处小型码头，狭窄的水路上系满了渔船和小舟，在寒风中飘摇。过了红色小桥，沿水塘左转，可见到白木制成的崭新小舟。这里是前往东京湾，甚至前往外海的船只归来时的窝巢，这种情景，可能从江户时代就未曾改变吧！不过，现在沿着水塘也陆续建起了高层公寓。
顺道前行，一座美丽的木质和风建筑出现在眼前。一推开门，就碰到了干净平整的绳帘。水泥地的地板中央，燃烧着一个大大的炭火暖炉，暖炉的四周以屏风分隔空间，分成数个待客区。大概是情人节的缘故，客人很多，而且都是情侣。只剩下一组待客区了，而且是风景最好的位置。
两人落座后，一边吃着美味的料理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诶？求婚圣地？这里吗？”
“对呀，很有名的，我祖父就是在这里向祖母求婚的。历史很悠久吧？你这个土生土长的东京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怎么说呢，我家虽然在地理上的东京，但和所谓‘东京人’、‘东京之子’的东京，在定义上有着很大差异。虽然俗话说‘没有连续住上三代，就称不上江户人’，但这种差异是无法用如此肤浅的方式界定的。”
“哦？此话怎讲？”阿牧很喜欢千寻一本正经地发表大道理。
“关键在于自己能否感到‘自己的血液和东京是连在一起的’。现在的东京不过是一块没有泥土味，也不再下雨的无法耕作的荒地。有的只是大都市的机能性罢了，就像汽车一样，无论设备再豪华，性能再棒，人们还是不能在车里生活。汽车只是偶尔乘坐，为了方便而使用，偶尔开去整修、清洗，到了使用年限或用腻了便换新车。汽车不过就是这样的东西……哎呀，我怎么又在自说自话。对了，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是什么呀？”千寻用筷子拨弄着盘中的菜花，歪头问到。
阿牧刚要回答，侍应生端着两份香草冰激凌甜点呈上来。甜点制成玫瑰花瓣形，很浪漫。千寻低下头，顿时呼吸急促，气血上涌。因为在她那份甜点上，在“花心”的正中，浅浅插着一枚镶着水钻的订婚戒指。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绅一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行不行，不行。”
“你在说什么呀？”
“这个，”千寻拿起戒指慌乱地说，“这个就是我在说的，它为什么会在我的甜点里？我……我得离开这儿……”千寻条件反射般地将身体后挪，把坐垫移到旁边。因为身体退后的力量太强，还撞到了屏风。
“那不是我的。”
“什么？”
“那不是我的戒指。”
“那是谁的？”
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一个看上去像是值班经理的人满脸笑容的出现在面前，郑重其事的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刚刚那个侍应生是新来的，认错了桌子，这个戒指其实是旁边桌的客人的，实在抱歉，希望没有给您二位带来困扰。”他接过千寻手中的戒指，再次鞠躬道歉。不一会儿就听到从屏风后传来“请嫁给我吧”“好的！”这样的幸福声音。
千寻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她像是带了面具一般，只有眼珠在活动。忽然，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呀……真是一出闹剧，我好像有点儿，怎么说呢……算了……”
阿牧沉着脸，声音有些沙哑：“你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那种反应。”
“我，我以为你在向我求婚……”
“是吗，听起来就像我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绅一，你……你还不知道我对婚姻的态度，我觉得……”
“现在清楚了。”
“对不起，你本计划今晚求婚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介意？”
“因为我想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我们喜欢彼此，不论你对结婚是什么态度，也应该是个稍微温和点儿的反应，而不是用七个‘不行’一口回绝！”
千寻垂下眼帘，低语道：“你说得对，我反应过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我们别把它放在心上好吗？”
“我做不到。”
千寻长叹一口气，光滑的脸颊上冻结着不安的表情。“该怎么说好呢，我从来没想过要结婚，看到戒指的瞬间，我的脑袋好像要爆炸了。我觉得，婚姻只是用方便取代幸福的工具，是爱情的坟墓。我喜欢生活中充满冒险，我不想以后过着每天晒被子、洗衣服、聊八卦、传闲话、沏茶倒水做饭的家庭主妇生活，那太可怕了。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抱歉。”
阿牧沉默良久，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千寻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好啦，我们不要在这里谈这个话题了。对了，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阿牧摇着头，很颓丧的说：“算了，没什么。”
“别这样，快说吧。”
阿牧沉吟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打开来，是婚礼请柬。“一个远房亲戚的长女要结婚了，我本想请你一起去参加婚礼的，但是……”
一片沉默，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默。阿牧很担心自己会在这种沉重的压迫感下失语，于是赶紧说：“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就不去了，没关系……”
“对不起，我的这种想法让你失望了吧？”
“不会，我只是……不敢相信。什么工具，什么坟墓，婚姻也许的确不像恋爱那样刺激有趣，但它更有不同于恋爱的意义。可以在平淡中守护自己所爱之人，不是很幸福吗？再说了，你不论如何都是一个女人，早晚会结婚生子，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就一口咬定永远不结婚这种事吗？”
“……你不要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了，我知道，不管是你的家庭还是你自己的内心，都对结婚这件事看的很重，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总是回避这件事，因为当我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大概就离分别不远了吧。”
阿牧闭上眼睛。眼睑内浮现出赤红的火焰，闪烁晃动；耳中传来血流澎湃的声音。往昔的回忆、声音、面容、语言，不断涌现，与现实重叠在一起。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悲伤，令全身颤抖的痛苦，还有那挥之不去、紧贴在大脑中的失望感与麻痹感慢慢集中到一点，很快化为被压瘪的球形，开始那样旋转、加速、变形、变色。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交往时间的长短、身体上的亲密接触都不能证明彼此间已经能够完全理解，反倒会有背道而驰的危险。这种感觉就像欣赏一副抽象派画作，如果心中认定了画中的水果篮子里藏有蒙娜丽莎的微笑，之后不管怎么看，总觉得会看见蒙娜丽莎。就这样，把自己的憧憬强加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吧。当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内心的冲击转为不安、茫然转为困惑、紧张转为疑心，种种不良情绪如黑色乌云一般，不断膨胀开来。
从最初的相识到相互爱慕，再发展到难以克制的身体结合，这一过程是那么一帆风顺，烈火般燃烧的恋情使两人忘却了这世间的种种不如意。然而就在爱情逐步升级达到顶峰的一瞬间，他们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峡谷而裹足不前了。“并非夏去秋才至”，自然也好，人事也罢，看起来似乎是某一天突然变化的，其实，暗中早已开始变动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现在的阿牧和千寻，经过了顺风满帆的时期，走到了一个顶点，能否越过这个关卡，就要取决于他们的爱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九、情人节之千寻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