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The Prolo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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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千寻与牧绅一并肩坐在前排贵宾席上，空调的冷气直直从千寻头顶上吹下来，冻得她浑身发僵；厚厚的粉底液如刷墙的油漆严丝合缝的糊在脸上，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如脱落的墙皮碎裂下来；“浓密纤长睫毛膏” 使她的眼睛变得很干涩，每一次眨眼上下睫毛都会粘在一起；宴会厅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西式甜点、日式点心、寿司、三文鱼刺身等高级料理，但为了保持唇妆的完整以及避免一不小心会弄脏身上这件昂贵的红色Dolce&Gabbana小礼服，千寻自始至终没有吃任何东西。
牧爱子仪态端庄的站在台上发表着演说。紫色曳地长裙完美的裹挟着她保持完好的身材。她声音轻快，语调抑扬顿挫，措辞得体严谨，眼神犀利却又不时流露出亲切的目光。观众席上的客人们面带微笑，频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而千寻只能看见牧爱子涂抹艳红的薄薄双唇不时上下触碰在一起，而她的声音却完全阻隔在空气中，无法进入脑海。千寻努力克制着自己转身离去或是把葡萄酒泼在爱子身上的冲动。这么做本身就很辛苦，还要再装出一副笑脸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牧绅一察觉到千寻的反常，从桌子底下轻轻握住千寻冰冷的手，关切的眼神似乎在说“不好意思，再忍耐一下。”
千寻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从踏入广场饭店的那一刻起，千寻就后悔答应了阿牧的邀请。在装修奢华的电梯里，她看着镜子中映照出的那张因化过妆而陌生的面孔，忽然有了临阵脱逃的冲动。来到宴会厅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她看见衣着华丽、妆容惊艳的铃木瞳挽着一身笔挺西装的仙道彰，和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她看见挺拔英俊的流川枫被一群浓妆艳抹的贵妇们围在中间，她们的丈夫正站在一旁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下一季度股票的走势；她看见平时温柔可爱的真由子此刻却穿着成熟性感的礼服，右手举着细长的盛有香槟的酒杯，左手挽着表情有些不安的三井寿，和自己的母亲不停的说着什么……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就像米柜中的一粒豆子，总是引人侧目。
“你还好吧？”阿牧看到千寻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指节有些泛白，不禁担忧起来。千寻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分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
“不要紧张，慢慢就好了。”阿牧的这句安慰在千寻听来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我妈妈在那边，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千寻并没有立刻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等她反应过来，阿牧已经领着她缓缓向牧爱子走去了。
千寻仔细辨认着牧爱子的脸。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她并不像杂志封面上那样亲切自然。千寻的脑海里四处搜寻着诸如“精明”、“强悍”、“历经世故”等不常用的词语来形容她。
当阿牧向爱子介绍自己的时候，千寻的不安与焦虑达到了顶点。爱子那双美丽而又能洞穿一切的乌黑眼仁转向自己，惊讶的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换上标准客气的微笑。千寻也想笑着回应，可是嘴角的肌肉却绷的紧紧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浑身却冷的颤抖。爱子看向她的眼神包含着复杂的感情，表面依然维持着友好礼貌，可其中却隐含着敌意与轻蔑。千寻觉得自己已经不幸的被归为“第一眼看上去就讨厌”的类型了。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绅一交了女朋友呢，真是个长得俊秀的女孩子，只不过……”牧爱子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表情让千寻想到了铃木瞳，“只不过这件裙子不适合你，你要记住，外表的光鲜靓丽并不能掩饰内心的粗陋与低俗，丑小鸭变天鹅这种事，也只有存在于童话故事里呀。”爱子的语调平稳如水，嘴角的微笑一直没有消失，但眼神却凌厉起来。
爱子的话似乎触动了千寻身体上的某个开关，使她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你说的没错，我本身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想和你们有关系！千寻想要喊出这些话，然而当视线再次聚焦起来的时候，牧爱子已经婀娜着步伐向台上走去，阿牧用力搂住她的肩膀说：“别听我妈胡说，你今天很美，不要在意。”
顶楼Paul Auster空中酒吧。
“一杯Jim Beam Black，一杯蓝橙力娇Martini。谢谢。”仙道彰面带微笑的轻轻倚在吧台上对那个打扮入时、染着金色头发的年轻调酒师说道。
“No problem, Sir.”调酒师露出邪魅的微笑，利落的从酒柜里拿出琥珀色威士忌倾倒在玻璃酒杯里，一股太妃糖与烟草混合的芬芳瞬间四散开来。仙道接过酒杯，礼貌的点头致谢。
“先生，莫非Martini是送给那边那位小姐的？”调酒师微微抬起下巴指向观景台。
仙道头也没回便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我向您推荐这款荔枝Martini，甜蜜又浓烈的味道一定会点亮你们的夜晚。”调酒师调皮的眨了眨眼。
仙道露出打趣的表情说：“看起来你注意窗户旁边的那位小姐很久了？”
调酒师撇了撇嘴，夸张地耸耸肩说：“那是当然，她是整个酒吧里最漂亮的一个，想不注意都难。我要不是有调酒的工作早就上前搭讪了。先生，我的希望现在就在你身上了，听我的，送她荔枝Martini，保准能成功。”
仙道笑出了声：“谢谢你的好意，她点名要蓝橙力娇，只是因为喜欢它的颜色。麻烦你了。”
“诶？你们认识？”
“当然，她是我女朋友。”仙道依然保持着文雅的笑容。调酒师摇晃酒壶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铃木瞳出神地俯瞰着外边流光溢彩的新宿夜景，直到仙道把盛有幽蓝色液体的酒杯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才动作迟缓地抬起头展开笑容。小瞳并不急着品尝，而是端着酒杯凝视着那美艳的颜色，眼神有些飘渺，好似蒙上了一层清雾。
“真漂亮。”
“的确，不过我猜味道一定很苦。”
“为什么？”
“因为里边有青柠汁。”
小瞳笑了起来，她的面庞在酒吧昏暗迷蒙的灯光下显得柔和细腻：“是那个调酒师告诉你的？我看你们聊了很久。”
“那倒没有，他忙着称赞你的美丽迷人呢。”仙道把目光移向窗外，啜饮一口带有橡树味道、回味悠长的威士忌。
小瞳慢慢凑过来，下巴轻轻抵在仙道的肩膀上，身上日本樱花淡香水的味道清晰可闻：“怎么了你，吃醋了？”她的声音很轻，口中混合着酒精味道的温暖气息吹拂在仙道的耳朵上。
“我哪有这么小心眼。”仙道宠溺的笑道，“你是不是喝的有点醉了？”
小瞳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眼底微凸的卧蚕、擦着粉红色腮红的苹果肌和挺直的鼻梁把她的面部烘托出迷人的阴影。她像变魔术般拿出一张白色的写有“keio plaza hotel”字样的房卡递过来说：“午夜十二点整来一八二六号房间找我，有惊喜……不许迟到哟。”说完调皮的眨了眨眼，将Martini一饮而尽，步履有些摇晃的离开了。
仙道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心想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弄得这么神秘。
三井寿在酒吧里心烦意乱地转了一圈后，酒杯里的Johnnie Walker麦芽威士忌也已经喝干了。他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向染着金发的年轻调酒师说道：“清酒Martini。谢了。”
调酒师似乎兴致不高，好在他的调酒技术并没有受到心情的影响。他将清淡辛辣的日本清酒与伏特加、桂花糖浆、黄瓜、冰块混合在一起放入调酒杯中，用调酒匙调匀，接着用滤冰器罩住调酒杯，注入放有黄瓜片的鸡尾酒杯中，最后放置于装有冰块的底座上——一杯具有日本风情、口味清新雅致的Martini制成了。
然而，三井并没有细细品尝清酒与洋酒混合而成后清爽甘冽的口感，一仰头酒杯就见底了：“再来一杯，换成甜酒。”
调酒师难掩惊讶的表情，心想今天的客人都太奇怪了。
三井寿其实很需要一颗清醒的头脑来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难题”。他慢慢垂下手放在大腿上，感到真由子交给他的房卡把西服裤兜支起一个棱角，心里顿时一阵慌乱不安。他不停的告诫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还是无法止住因紧张导致的肠胃痉挛。他皱着眉头捋顺头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三井前辈，一个人来喝酒啊？”
三井慢慢抬起头，一头朝天发映入眼帘。
“真由子怎么不在？”
“她……帮她妈妈招呼客人去了。”
仙道微笑着坐在三井旁边的空位上，摇着头向过来倒酒的调酒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酒吧灯光昏暗，加上观叶植物与屏风的阻隔，视线不是很清晰。然而从仙道这个角度直直向酒吧北角望去，便能看到牧绅一和南千寻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般激烈的讨论着什么。仙道不禁蹙起眉头。
三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仙道的酒杯，里边的冰块逐渐融化，发出撞击玻璃的声响：“仙道……那个头发很长的女人是你女朋友吗？”
“小瞳吗？是啊。”
牧绅一双手插在深灰色西裤兜里，外套敞开着，领带也松懈下来；他眉头紧锁，嘴巴抿成一条线，表情严肃。他对面的千寻却一直不停的诉说着，脸色微微涨红，不时激动的摇着头。
他们在吵架吗？
“那个，你们交往很久了吗？”
“嗯，有一年多了吧。”
千寻扭身向电梯走去，阿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呃，我知道突然问这种问题很不礼貌，但是……”
阿牧开口说话了，他看向千寻的目光坚定有力，想必声音也是低沉浑厚，不容置疑。
“你们两个，咳咳，嗯……有没有发生过……那个……”
千寻一把甩开阿牧的手，两手交叉在胸前摆成一个叉字，不知是在否定还是拒绝，随即迈开大步离开了。这次阿牧没有阻拦，他停顿了两秒，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挣扎，最后毫不迟疑的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对不起三井前辈，以后有空再聊，我先走了。”仙道站起身拍拍三井的肩膀，小跑着奔向电梯的方向。
三井用白色房卡划开房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远处钟楼传来午夜12点的报时钟声。
屋内扑鼻而来一阵清新的玫瑰香；光线很暗，只有两盏红色的蜡烛微微摇晃着暗黄的光芒；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随即便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从后边抱住自己。一股樱花淡香水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烛光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在这片黑暗中，既没有迷惑，也不需要思考，只要让黑夜完全占据脑海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七、The Prolo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