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那个少年 ...
-
在那之后,我“路过”广场冰激凌店,应该是不自主地走到了那里。它没有名字,坐落在这个广场一个较偏的角落,里面的冰激凌款式也只有7种,名字就是从“星期一”叫到“星期日”。没有哪一种是单独的口味,等我终于不停地试吃出所有的口味后,季节总是不合时宜的换了,而老板总是随着季节的转换把7种口味重新跟换。
柯以前总是嚷嚷着那种包装冰激凌那是个什么冰激凌啊?你们女生看到这东西还真就饿狼扑食了,一点追求都没有。
而我总是会嗔他一眼:就你有追求,一个男的在冰激凌上不懈追求居然还一点都不低调。
接着他就会一手把我拎起来,一手抢走我手上的冰激凌甩向垃圾桶,然后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我他妈带你去见识见识去,就这点出息。
接着我就偷偷地抿着嘴笑,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我和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我们的爸妈都在一个单位,我妈妈和他爸爸是大学同学,又都在同一个办公室。他比我大一岁。当时他妈妈针线活做的不太利索,所以从我出生,妈妈每次织毛衣的时候,有我的就有他的。
我从小就是跟着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我五岁,他六岁我们一起上小学一年级,一开始还都是家长接送,才过了不到一年,我的爸妈就会说:“跟着哥哥走。”他的爸妈就会说“带好妹妹。”接着就不约而同地把我们扔到一边。
我就这样成了他的跟班。那时院子里有几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其中有个叫谷馥馥,每天穿着小洋裙,扎着团子头或者蜈蚣小辫子。不知道她那个当过兵的爹怎么给她去一个这么难写又拗口的名字。我们叫她“馥馥”,可是因为难写,小时候我们从来不写她的大名,都是用“付付”代替了,然后等着她自己来改。
她那个当过兵的爹对她家教甚严,从来不许和小孩子追追打打。打小每天就让她靠着墙壁站半个小时,说是锻炼身姿。也不许她和男孩子们打打闹闹,尤其提防着柯。
她们家越是提防着柯,柯就越想琢磨着怎么欺负得到她。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引诱她出来的帮凶。
有次柯用粉笔在地上写了好多字“谷负负”、“谷父父”、“谷夫夫”、“谷妇妇”、“谷腐腐”……然后让我把她带到那块地方,她一看到就砰地一下蹲下来埋头哭起来。吓得柯拔腿就跑,我觉得这么做太不对了,出于愧疚感就蹲下来安慰她,直到他爹过来瞄了我一眼,然后把还在嘤嘤抽泣的她领了回去。
因此关于我和馥馥的交集,那也是后话了。
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带着我在路上东瞅瞅,西逛逛。他爸妈不大管,而我妈妈只要我不弄得很脏,也由着。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子有多贼。每次穿着漂亮衣服跟着他走的时候,他就蹲下来他手放在地上擦,然后张牙舞爪的伸向我,“去找你妈妈要钱我们买东西吃去,不然就抹到你身上。”
我只怕裙子弄脏,哪敢说什么啊,连忙找妈妈要钱。妈妈其实也总是一要三不给的,他在旁边看,要不给我他也没办法。这时想起来我还是小的时候哪就那么多心思?原来是被他给逼出来的。
没想到我妈妈也真是“今天的裙子真漂亮,妈妈真喜欢,就奖你们一人一块钱吧!”在旁边的贼小子比我精多了,马上又补充一句:“陆妈妈真有眼光,我也觉得妹妹好漂亮,我妈妈给妹妹买的衣服都没你选的漂亮,我的毛衣也觉得好漂亮啊。”
柯这一句话又把我妈妈逗得心里乐开了花,刚收起来的钱包边拿出来边说:“还是你妈妈有眼光的,来,阿姨再多给你一块钱,好好带妹妹去玩。”
这招奏效以后,在一段时间里柯都屡试不爽。我就不明白,我妈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这个小子诓了一次又一次。后来柯告诉我,女人总喜欢被人夸,他好好地夸一个阿姨总能得到好多好东西,他夸好了一个女人就轻轻易易地哄上了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柯的钱总是比我多,我的一块钱总是用来买冰棒。他的两块钱却可以买一大碗刨冰,每次我吃完了,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冲我贼笑贼笑“想吃吗?叫声爱哥哥就让你吃。”我计较着他诓了我妈两块钱哪肯叫,咬咬牙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嘿嘿”地塞了口凉凉的刨冰到我嘴里“不叫的话爱哥哥也让你吃。”
我一时乐坏了,哪管什么玉啊,瓦的。一声“爱哥哥,爱哥哥”地跟着他闹去了。
从那之后我知道柯从来就不吃包装的冰激凌。在我看来当时的他是在展示他的另类,而上了中学的他的确是有自己的追求。
而我和他瞎混的日子里,我们想尽办法想我们的爸妈要钱,就为了能买一份新口味的冰激凌,那个时候冰激凌太少,我们往往要攒一个星期才能像模像样地坐到脚还够不着地的咖啡屋要一份,说它是咖啡屋其实还真不够地道。
在都是大人的地方,各种情话缠绵,相亲套话,还有一群赤着膀子的大人边搓着脚边粗鲁地抓着酒瓶嚷着“干了!”一个大的录音机里放的从来不是靡靡的情歌,而是九十年代里“有他一个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的歌曲。
再厚颜无耻的何柯也没办法坚持厚颜无耻地和我呆在这里,所以我们只得是灰溜溜地吃完,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所以往往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去只有一个小窗口的刨冰店去买刨冰,然后蹲在店门口一人一口地吃。
老板娘一开始看到我们俩就会说:“哟,你们俩又来了。”然后很照顾地把分量加得足足的。
接下来他就直接改口说:“又是这小两口来了,快来快来,老板娘今天新进了一罐蓝莓酱,来帮我尝尝。”
“小两口!”那是我听着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说话支支吾吾地,完全不知所措,看也不敢看柯。
那吃我拖着柯的胳膊嚷着带回家吃吧!柯不耐烦地说:干嘛,回家就化了。
“我不管,那我就不吃了。我要回家!”
往回走了几步,柯就抱着刨冰碗追了上来。
后面老板娘喊了句:“记得还碗过来。”然后发出一串伶俐的笑声。
那时,我八岁,柯九岁。1996年一个燥热的夏天。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找借口不跟他出门。包括他拿舅舅从香港带回来的巧克力引诱我出门,我也狠下心来没有出去。
直到家里的那群老男人非得约好一群人看欧洲杯,家里的那群老女人好说歹说放了关,可觉得不能这样便宜他们了,非得让他们把我们这群小人带走,于是我和柯终于在僵持了几天后有见了面。
我们在一个茶几上摆满啤酒、红牛、健力宝、花生、鸭爪等各种零食的客厅里总算找到了陪那群老男人的耐性。
一个叔叔在摆弄他新买的的拍立得相机,柯凑上去非得抢着看,叔叔怕他颠坏咯。只得哄着:来,你和檬檬站一起去,跟你们拍张照。
照片洗出来我们俩各自站着,一般高。我带着一顶青色的宽边帽,白色的荷叶边上衣和青色的裤子,他刚好穿的青白条纹的的上衣和白色的裤子。我嘴巴微微嘟起赌气似的偏向另一边,他偷偷地瞄向我这一边。两张稚气的面庞看起来非常可爱协调。
照片洗出来,柯就猴子一样的爬在叔叔身上要照片,叔叔把相机举得老高,他便又往上爬,实在是拗不过就给了这一张。
照片只有一张,他皱着眉头骂骂咧咧了半天,谁都不许看。捂在怀里扯着我的荷叶边进了小卧室,把照片拿给我说,你帮我保管好,我是要要回来的。
后来这张照片却成了我和柯仅有的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