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轻娆美人追》IronyPity

9、帐隐棺 移尸畔

　　一进大门，内侧有两个哭红了眼睛的白衣小童，立在桌旁。
　　待祭奠的客人入门，一个负责递过纸笔，签上名号；另一个负责收纳礼金。

　　福甄上前签上名字，一旁的卜墨递过一封白包，轻声道：“旁的几位是我家公子至交，一同来拜祭巡抚大人。”
　　那两个小童纷纷放下手中物品，躬身行礼。

　　福甄、少商、胤柏、子墨、卜墨、羽墨、风先生，一行人七人向内走去。

　　院子里面各处系着挽联，纸绢。
　　对着大门而开的大厅当作了灵堂。从屋顶处，垂下层层叠叠的白色幔帐。
　　乌黑的木棺，被白色的幔帐隐约遮盖住，从大厅门口只能见到棺材的一小段。

　　大厅正中，直直的竖起一面雪白色的纺布，上书一个大大的“祭”字。两侧悬挂着些须挽联。
　　外侧一点儿，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张厚实的，乌棕色八仙桌。上面放置着香炉、供果、牌位，等物。
　　灵堂内，只见得香烟袅袅，哭声窃窃。
　　换香火、剪烛捻、焚纸钱、倒茶水、挂悼词的仆人川流不息。
　　不论屋内院中，家人、来客、侍从、仆人，各个身着白衣，面色凝重。

　　旁边一小童递过香来，福甄等人接过，依次上前拜过。又交由小童插入香炉。
　　待小童转过身来，卜墨上前用身体微微的挡住他人视线轻声道：“这位小哥儿，亡故的张巡抚算得上是我家公子的表姨丈。想来日后阴阳相隔，不得而见，此番代母来见张姨丈最后一面。”说着，从袖口顺出一锭银子，暗递给他，“公子表姨身心定伤，还望小哥多多为主宽心。”
　　小童把银子收好，趁乱，带着他们绕至到停放尸体的木棺后面。

　　子墨、卜墨、羽墨三人巧妙的把小童截住。卜墨又塞给小童一锭银子道：“咱们跟小哥儿就在这儿先歇歇，喘口气儿。小哥儿这要出去，怕是要一直忙前忙后了吧……”
　　福甄见那小童已被缠住，跃到张巡抚木棺前，见仍没盖严，暗道庆幸。手腕稍稍用力，棺材盖轻轻巧巧的移开了一尺有余，一点儿声响也未发出。
　　少商、胤柏、风先生三人凑上前来，见这张巡抚果然如报讯之人所说一般：面色红润，表情放松，似仍在梦中与周公相会。
　　风先生见此，微微皱眉，欲言却止。
　　少商用眼神询问，风先生却摇摇头。
　　此间人来人往，耽搁不得，少商从怀中掏出一副银丝编织的薄手套，带到手上，轻轻扒开张巡抚的右手中指，见那上面有淡淡红纹，凑近细看，惊觉是个“半”字。
　　少商抬起头，与荏四目相对，流露出惊诧、愕然、兴奋……种种说不清的情绪。

　　福甄见那小童目光似乎往这边飘过，只碍于子墨、卜墨、羽墨三人挡得巧妙，再加上刚收了两锭银子，到底不好直接开口催促。
　　福甄悄悄拽了下少商的袖子，少商了晤，把张巡抚的手又按原样摆好。与福甄合力把棺材盖也拽回原状。
　　四人从棺材旁退了出来。

　　小童见他四人回转过来，期间亦未被人察觉，暗自放心。便转回大厅去帮忙了。
　　这厢一行七人又借着渐乱的人群，回至大厅，刚刚站稳，不过片刻，见院中之人纷纷让出路来。
　　只见一十八位僧人鱼贯而入。
　　先是对着木棺微微鞠躬，而后各自散开，团团围着棺材席地而坐。
　　一时间，只听得木鱼声阵阵，各僧人微眯眼睛，喃喃细语般的开始唱颂经文。

　　几人纷纷相视一眼，暗自在心中庆幸。
　　随即顺着人流，向大厅外走去。

　　刚出大厅，一白衣小童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问道：“见过各位公子，敢问福甄福公子可在？”
　　福甄向前迈步颔首道：“在下便是。”
　　此小童道：“家中主母听闻福公子前来拜祭，特命我等恭候福公子入至内堂。”
　　福甄问道：“吾辈同行挚友，可否同去？”
　　小童道：“这是自然。各位公子请跟我来。”说着，转身带路而行。

　　宛宛转转，穿过回廊花园，行至一间小厅。
　　厅中端坐着一位白衣素服的柔弱夫人，旁边零散站着几位侍从，一见便知有功夫傍身。
　　此巡抚夫人虽已年近五旬，看起来却似刚过儿立之年。

　　福甄见她，连忙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小侄拜见表姨母。”
　　那柔弱夫人道：“许久不见，甄儿也不再似个顽童了。”
　　福甄侧过身，指着少商、胤柏、风先生道：“这几位是一同前来拜祭表姨丈的友人。”
　　少商、胤柏、风先生拱手道：“望夫人节哀。”
　　一旁的子墨、卜墨、羽墨垂手行礼道：“拜见夫人，夫人节哀。”
　　那柔弱夫人点点头，道：“童儿，给几位公子奉茶，带几位公子先去旁厅歇息片刻。”又对少商等人道，“家中祸事，如若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公子见谅。”
　　少商一行人点头，随小童移步旁厅吃茶。

　　那柔弱夫人见人皆离去，对身旁唯一还在的小童挥挥手道：“你也下去。”
　　小童退下，把门关好。

　　那柔弱夫人见只剩福甄一人，眼圈又忍不住泛红，唤他到跟前，压低声音道：“甄儿，听闻你跟太子以及少商能走得上关系？”
　　福甄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含含糊糊哼道：“恩。”
　　那柔弱夫人见福甄如此，虽正值伤心之时，却也禁不住抿嘴含笑。继而又忧伤道：“不提其他，单有一事，与你知道。我与你表姨丈膝下无儿，恐他日报仇无望，只得托付于你。”
　　福甄见她如交代遗愿般，有种不详的感觉。
　　那柔弱夫人又道：“甄儿莫言，待听我说。你表姨丈做的这个巡抚，每每是得罪人的事情。多年以来，我们夫妻二人便结愿道‘同生共死’。本不知你会前来，书信都已写好，刚闻小童来报，甚是欢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蜡丸，递与福甄手中道，“待你回去看时，轻敲即开。”

　　福甄接过蜡丸，收好，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用牙紧紧咬住嘴唇。
　　那柔弱夫人用手慢慢抚摩福甄的头发，轻声道：“傻孩子，只是你身边没有至亲之人，难为你了。”眼泪慢慢划落至唇边，“你那同来友人，皆非池中之物。只盼他们真心待你，兄弟情深。不要向你……算了，都过去的事情，还提它作什？”
　　顿了顿，柔弱夫人又道，“甄儿快快走吧。若是待到药性发作，恐怕你会撇不清关系。”见福甄低头不动，假装生气道，“食下那药，可不若你表姨丈去时那般样貌舒坦。万万不能叫你等小辈见到不雅之姿。”
　　又来来回回说了些话，福甄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福甄转出小厅，见到少商、胤柏等人，并未在旁厅歇息。而是在门口树下轻声交谈等他出来。

　　见福甄脸色不对，众人皆围上来，仔细看了看，未发现身上有什么痕迹。
　　一行人决定上至马车，先行离开再说。

　　门口小童，把两辆马车停至跟前。
　　一行七人仍按来时顺序，风先生随福甄，卜墨，一同坐到子墨驾驶的马车上；胤柏和少商，一同坐在羽墨驾驶的马车上。
　　直至两辆马车行使至街道拐弯处，再也望不见了。
　　于门口恭送他们的小童，也就是带他们去见张巡抚夫人的那个小童。才转身回至刚才那柔弱夫人，会见福甄的小厅。
　　小童细细跟那柔弱夫人道明，此一行人驾车、坐车的位置后，躬身行礼退出小厅，行向别处。

　　那柔弱夫人直到见小童离开行远，嘴角才渐渐抬起，慢慢的露出了一朵灿烂眩目的笑容。
　　虽然依旧是刚才那身白衣素服，柔弱的面孔身型，却只因这笑，带来了一种独特的感觉。
　　只是这笑，不止是福甄没有看到，也想不到。府内所有侍从小童，也没有看到，也想不到。

　　话说躬身离去的白衣小童，待行至四周无人的地方，脸色虽未有变化，但满满的笑意已从眼中溢出。
　　只是这笑，不止是福甄一行人没有看到，也想不到。府内所有侍从小童，包括露出眩目笑容的那位柔弱夫人，也是没有看到，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