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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果不其然,刘曜和石勒一场大战,本来占尽优势,刘曜一气打到了洛阳。攻城前,刘曜饮酒过量,临阵坠马,被人生擒,胜负一时就定了。
      长安城,依旧是一个多月前的忙碌景象,只是人们明显已不那么从容。
      皇城大殿内,文官武将会聚一堂,一片嘈然。
      “诸位,诸位同僚,静一下。”苻洪站在高点扫视众人。这些人或视死如归,或提心吊胆,或镇静安详,或惶惶不安,全写在脸上了,看上去煞是有趣。“诸位,大家都知道,皇上被人所掳,赵国送来了皇上的信——就是这个——都看过了。归结一句话:挽救社稷为重,不要牵挂皇上。现赵军逼近长安,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这还用说”,下面率先走上一人,“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我们和姓石的拼一场,保住国家,还有别的话吗?”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
      又有一人走上来:“皇上有天下之量,万事社稷为重。但我们为人臣的不能不为皇上安危设想。我看无论如何先救圣上,否则群龙无首,何谈社稷。”
      又有一群人附和。
      苻洪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声音淡淡的说:“皇上说了这句话,恐怕已被石虎将军杀掉了。”
      众人侧目而视,人群中有个小影子四平八稳的坐着,正是苻罴。
      这种场合本是轮不到苻罴来的,今天苻罴非跟来不可,情况特殊皇城看管不严,就进来坐了。刚才,苻洪到底想听什么,苻罴最清楚不过。
      苻洪暗暗发笑,随口责骂:“罴儿不要乱说!”
      苻罴站起来,行礼道:“孩儿以为,这种时候,他们本想让皇上写信劝降,一举收下全国。皇上英明,不为他们利用,反其道而行之,于赵已无用处。孩儿素闻赵石虎将军很会杀人,以前的事情,在坐也都比我清楚,此刻石将军怕是不会忍下了。”
      苻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诸位,罴儿说得大家都听见了,话无深浅却也有几分道理。今日我大汉败局已定,奉劝大家趁石将军还没攻到,回家打点一下。如有意和苻某同行,不胜荣幸,大家在城东会合。”
      苻洪话毕,抬脚向外走,忽有一壮年人站出来挡在前面:“苻大人留步。”
      苻洪镇定自若:“有何贵干?”
      那人血气方刚,大声质问:“国家存亡攸关,将军就这样旁观吗?”
      “以你之见,我当如何?”
      那人一字一顿的说:“君死则臣缢,国亡则臣随。”
      苻洪正色道:“他不是我自己的国君,亡国也不是我的罪过,何死之有?国君可以选择忠于自己的臣子,做臣的也可以自己选择国君,和昏君一起陷入灾难——没这个必要。”
      那人一言不发,仍挡在门口。
      “现在汉国天数已尽,残存旧都与谁都没好处,不如各位都去再寻明主、另觅他途。石勒将军一向仁慈,又与各位有共事之谊,现在大家离汉,应该没什么危险。乱世中本就黑白混淆,这时讲什么死君报国,太不合时了!”
      苻洪说罢把挡在前面的人随手一拨,在一片死寂中大踏步走出。
      苻罴紧随其后。
      自石勒叛逃以后,苻洪料想他毕会反身来攻,自己是战是降是等都不好,不如走为上策。先脱了所有干系,其他事以后再说。因此府中常备车马,随时准备出走。这时石勒突袭,倒也不会慌乱。
      苻洪四处查看,洛阳城中百姓都忙着逃难,哭喊声、呼唤声响成一片,偶尔有华盖大车,夹在人流中进退不得,里面不时传来骂声。
      苻洪策马东行,不一会儿到了洛阳东门外,已有自家的车马等在那里,后面还不断有人来。有亲眷近臣,也有同行的朝臣。
      又等片刻,苻洪下令出发。
      出得城来急走一阵,喊杀声听不到了,洛阳城也消失在视野中,大队伍这才慢了下来。
      看看身旁的苻罴及马车中的人,虽有些紧张,却没人慌乱,苻洪感到一阵欣慰。突然好像想起什么,问苻罴:“怎么一直没见月华,在后面的车里吗?”
      苻罴依然是恭顺的答道:“早已看过了,这次月华没跟来。”
      苻洪大吃一惊:“什么?月华她……怎么走丢了?”
      “不是走丢,以情形来看,应该是根本没上车。”
      苻洪不语。月华母亲早逝,性格在府上简直是个异类,虽然可爱,也早受排挤。平时知道却没在意,没想到这种生死大事,竟有人胡来。
      苻洪看看苻罴,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罢了。事后你去查查是谁搞的鬼,一定重罚!”
      “孩儿明白。”
      苻洪知道苻罴说话一向这个口气,但此时仍镇定自若,也有些奇怪:“你妹妹可能要死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这时背后传来马蹄声,苻洪急忙回头。只见夕阳下,一骑白马飞奔而来,上面坐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和一个女子,女子衣衿飘动,近于飞舞。待他们走近,苻洪看出那正是月华和刘崇。
      月华远远看到父兄等着,早乐不可支,大声喊起来。
      马靠近了,刘崇略一收缰,飞身下马,又回头把月华抱下,之后一声不响地俯身行礼。
      苻洪苻罴也下马,苻洪终于放下了心,安慰受惊的月华,也少不得称赞刘崇几句。苻罴拍拍刘崇的肩,让他送月华回去。
      苻洪看着走远的两人,转向苻罴:“早有安排吗?”
      “只是觉得月华没人照顾不太保险,让刘崇看看。”
      “你心思不少啊。”
      苻罴觉的应该稍点一下,轻轻说:“也是刘崇自己要求的,他很放心不下月华。”
      苻洪似乎没听到,自言自语的说:“月华和刘崇,都是很有用处的人哪。今天看来,我的事业迟早是你的,到时怎样人尽其用,就要看你了。”
      苻罴静立一旁,若有所思。

      苻洪避开风头,带族人东走旺山。大家都心知这是权益之计。
      不久,石虎率部打到这里,没费什么力气,苻洪归降。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石虎笑着迎上,带苻洪入坐。
      “又相逢了,这景况很合你的心意嘛。”苻洪坦然入内。
      “这不也是你的期望吗?”
      两人心照不宣。
      苻洪看了他一眼。没错,这样正好。无能的刘曜下落不明——也没什么不明的,被石虎暗暗除掉罢了,仁厚的石勒现在是上司,下一代最有利的竞争者是故交石虎。最重要的,自己的族人无一损伤,又可以安然生活了。修养一段时间,就是中原……
      众人说笑间,外面突然吵了起来。
      一干人等站起远眺,只见西边不远火光熊熊。立时有人来报,粮仓失火。
      所有人不自觉的走出门看,一时间远处近处乱成一片,出现行不辨人,言不闻声的场面。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清晰的说:“诸位退后,保护皇子是最要紧的!”
      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说话人正是苻罴。苻洪对于苻罴引人注目的这招已经习惯了,石虎却大为惊异。看这个仅仅十几岁的少年,心下留意。
      片刻后,火光小了,众人这才一个个都走进门来。
      各自落座,互说些什么安慰欣慰奉承解嘲的话,又是一阵人声鼎沸。
      人声刚歇,有人来报,纵火犯乃前汉遗臣,趁乱混入军中,现已抓到;另还有人协助擒贼,面相陌生,一并带到。
      带上来的头一个人,苻罴觉的有些眼熟,似乎近几日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最近多在奔走,也没什么头绪。下面走上来的——苻罴险些惊的站起来,却不是刘崇是谁?
      苻洪似乎也颇觉困惑,但责任所在,先发语质问起纵火犯。
      那人倒也英雄,供认不讳,神情间很是爽快。苻罴感到有趣,仔细端详起他。突然,苻罴灵光一闪,那个人……不就是在长安临行前,大殿上拦住父亲的人吗?这段时间举家东移,亡汉不少旧臣跟来,沿途又混进来不少人,这人一直跟着竟没有发现。苻罴自己检讨起来。
      “你叫什么?”苻洪不动声色的问。
      “麻秋。”
      “麻秋?这个名字……你是我们氐族人嘛。”
      “是又如何,我更是大汉国的人!”
      “哼,你……”苻洪本想指责他身为氐人应该为氐族出力,但顾及石虎,终没出口。话题一转,对石虎说:“另一个人我认识,是从小在鄙府长大的刘崇,和罴儿很好。”转向刘崇:“你在那里做什么?”
      刘崇略一犹豫:“我是,恰巧路过……”
      “是嘛,果然出事了。”苻罴一旁打断,“我想是最近人杂事多,让刘崇到处看看,幸而没出大事。”
      石虎很是欣喜:“哦?苻洪,贵公子真是心思缜密,原来早有安排。这次还多亏他。”
      苻洪赶忙答道:“哪里,小孩子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苻罴也接口:“是啊,其实想想刘崇自己能做什么呢,还是石大人的亲兵,勇猛机智、训练有素,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石虎已认定苻罴这孩子不一般,也就偏听偏信,不多追究。
      两人下去。众人再说些什么奸细有勇无谋啊,兵士英勇果敢之类。苻罴找个机会趁早溜出。
      刘崇正候在门外,苻罴走上去:“你搞什么?没事跑去粮仓干嘛?”
      “恰巧路过……”
      “神色可疑啊!怎么往那走?”
      “哦,随便走走。”刘崇装做若无其事。
      “随便走?那走这边,这里风景好!”苻罴拉他走反方向。
      刘崇支吾其辞:“那……我还有事,你慢慢欣赏。”说着要走。
      苻罴很无奈的看着不会撒谎的刘崇,自己笑了:“算了,兄弟,一起去那边,告诉我什么事!”
      刘崇知道逃不掉,苦笑一下,乖乖就范:“算了,少爷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去接月华小姐。”
      “哦?”
      “刚才和月华去粮仓附近,突然看到麻秋在放火。我不能坐视,让人看到月华又不好,就让她先躲一躲,说好过会儿去接她。……那些人非把我带来,耽误了这么久。”
      “这没关系,月华很有耐性。倒是你们,跑去那里做什么?”
      “……”
      “怎么?”
      “没什么,月华说,那里人比较少……”
      刘崇没声音了,苻罴也不追问。两人脚下都在暗暗加力,不知不觉越走越快。
      半天,苻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氐人本来自边疆,不太在乎这个。但出于个人,我劝你还是当心点。”
      刘崇无言。
      片刻到了地方,两人四处寻找,月华正坐在一个大草垛后面看天。见刘崇来了,忙站起来,看到后面的苻罴,慌了一下,又镇定下来。望了刘崇一眼:你怎么把他招来了?
      月华笑一下,很认真的说:“初来乍到,我叫刘崇来看看赵军的储备情况。说真的,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
      苻罴一扬眉毛:“哦,你还真是心怀天下呢。继续编啊。”
      “你说什么?”
      “还骗我?刘崇都招了,他有什么事瞒过我?”
      月华看看刘崇:“你跟他说什么了?”
      刘崇不尴不尬的:“瞒不过嘛,而且他是你哥哥啊。”
      “我哥哥有几十个呢,一点不稀罕!讨厌啊,我们走吧。”拉刘崇就跑。
      刘崇回头看看苻罴,苻罴扬手示意他走就是了,这才和月华走远了。
      苻罴站在原地,看天高云淡,沃野千里,月华和刘崇手拉手远去,飘扬的衣服远远若隐若现。“其实,这样也不错啊。”

      苻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那个麻秋,不能这样浪费了,得把他救下来。”
      再去找父亲、石虎,奔波忙碌,把麻秋保下来留在军中。苻罴总觉的那个人会有特别的用处。

      三年后。
      赵王石勒身体越来越差,侄子石虎跃跃欲试。
      同时,苻洪也开始忙起来,屯兵买马,不亦乐乎。
      “奇怪,我们急什么?石虎他当定了皇帝,这不是对我们有好处吗?”月华说。
      “是啊,”苻罴接道,“现在说起皇位,没人能和石虎争,正是因为这样,在朝中父亲的权势也无人可敌。看起来石虎做了皇帝到是很好?”苻罴一笑,“可是现在我们并不轻松,个中原因是很奇妙的。”
      刘崇一言不发坐在一边。
      “喂,你怎么看?”苻罴转向他。
      “……哦,我的感觉,石虎将军是个很危险的人。真的像老虎一样,无论人怎么和它亲近,急了都会咬人。”
      月华若有所悟:“是了,以前石勒伯伯仁厚待下,石虎还有收敛。他一死,这天下就变颜色了。”
      “没错,皇上一死,赵国就再也不安全了。”
      刘崇依旧发愣。
      月华走过去:“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呆呆的?”
      刘崇勉强笑着摇摇头。
      “刘崇也到有心事的时候了,时间过的还真快。”苻罴一旁说。
      “恩?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啊。”
      “我没什么。对了,今天大人招大家开会,我们快走吧。”
      说着自己就往外走,苻罴也站起来。
      月华拦住他:“喂,他怎么了?你要告诉我啊!”
      “我怎么知道,他每天说的话盛不满一碗。……想是时事变动太兴奋了吧,我走了!”
      月华看他们出门,苻罴问了什么,刘崇依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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