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7、水潭

　　熬过了凛冬，小狐狸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换了一身银白的皮毛，三月春光里的它身形流畅灵巧，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讨好似的轻轻挠着邵长蘅的下巴。
　　正是见今日天清气朗，长年居于山野的邵长蘅带着小狐狸往深山里走，丕山山腰之下并不陡峭，邵长蘅凭着先前的记忆，大约走了五六里，绕过一片抽新芽的桃木，便见并不高的小坡下豁然有一水潭。
　　这一方水潭不大，因为承了山上的一股活泉而水清质佳，能看清潭底圆润的卵石。小狐狸高兴地跳进水潭里玩耍，四只爪子悠闲地划着水，而邵长蘅坐在水潭旁，静静阖着眼不说话。
　　因为邵三成天炼丹的关系，极是疼宠老幺的邵三每月都要遣了小童来送丹药，如此一来小狐狸便什么神丹妙药也吞了不少。按说要开化灵智，是要凭机缘而得，而机缘正是那些独自修行的妖怪所苦苦盼望的东西，要化喉骨不难，要化人形也能努力修炼而得，但化了人形却未开灵智，那就如同化了双腿能行走的畜生，本质上并没有改变。
　　除了机缘，要是妖怪恰好能服下帮助开化灵智的丹药，那便省事许多，只是小狐狸吞了那么多丹药，除了看起来长大一些以及更贪玩，别的变化却没有，也算怪事一桩。邵长蘅并不想勉强它，开化灵智毕竟不可强求，只任它把丹药当作零嘴来吃。

　　小狐狸在水潭里追了一会儿鱼儿，忽然感觉浑身疲软，于是往岸上游去，想要趴到邵长蘅身旁睡一会儿。小狐狸划了两下水，却发现自己四肢开始抽搐，它张开嘴想要呼救，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它想要拍击水面，可是浑身的力气都诡异地消失了。
　　它渐渐往潭底沉去，眼眸艰难地睁着，它慌张不已，几乎无法呼吸，窒息使它看不清东西，难以向邵长蘅求救，小狐狸嘴里吐出一串串水泡，眼皮子终于黏在了一起。
　　突然，水潭像是炸开一般，冲起三米多高的水柱，水波沸腾翻涌，巨大的声响惊醒了邵长蘅，他立刻把手探进水潭中想要寻找小狐狸，摸了半天才把奄奄一息的小东西给拖出水面。
　　小狐狸呛出潭水，渐渐恢复清醒，它呜咽着连声念着可怕，努力往邵长蘅的怀里钻。
　　邵长蘅轻轻抚着它的脊背，低声安抚，“没事了，别怕。”
　　小狐狸抽噎着鼻子，方才的溺水让它十分害怕，它搞不懂为什么只是待在并不深的水潭里也会溺水。
　　邵长蘅看着迅速恢复了平静的潭面，潭水清可见底，潭底除了卵石与几条游鱼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他不免有些疑惑，想来是有东西作怪，只是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便拎着抽抽噎噎的小狐狸回去了。

　　一人一狐回到屋前，便见一个扎着双髻的蓝衣小童恭恭敬敬地候在门外，见了邵长蘅立刻笑容满面，“邵七公子，福禄来给您送丹药了。”
　　邵三手下有四个小童，都不是凡人，而是修炼成精的人参娃娃，是养来当奴仆使唤。穿红衣的唤作吉祥，穿黄衣的唤作如意，穿蓝衣的唤作福禄，穿绿衣的唤作福昌，四个站成一排的时候简直像年画上的金童，都是圆嘟嘟白胖胖的福相模样。
　　邵长蘅接过一个翠绿的小瓶，然后对福禄道，“福禄，回去后向邵二传个信，让他下来一趟。”
　　福禄笑眯眯地应了，然后转身召来一朵云，坐在云上就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