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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欢 ...

  •   澜翾惊异着那一缕幽幽的埙声,转身看去,只见远处的凉亭上坐着一人。澜翾放下琵琶,指着远处的凉亭:“宛眉,你看那个人”
      宛眉随着澜翾的手看去,虽然看不太真切,但是也可以确定:“小主,奴婢虽然看不真切,但大概是璟王爷,因为湖的另一边便是他的宫殿。本来王爷为外臣,是不准住入内宫的。但是皇上特地恩准王爷可以住在皇宫。王爷的朔文殿因着离着内宫距离远倒也不碍事。小主的抱琼阁是后宫最东边的宫殿,所以与朔文殿距离比其他宫室稍近些。不过毕竟隔着一个宽的湖嘛,小主不必担心。”
      澜翾笑笑:“倒不碍事,夜凉了,我们回去吧。”
      花园中摇曳着姿态袅娜的藤蔓在月光下显得湿漉漉的,偶尔有几滴露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头发上,那种露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渗入心脉。澜翾不禁回头,那埙声仍然没有中断,失去了琵琶声应和的埙声于寂静深夜显得凄凉无比,声声锥心,仿若愁绪说不完道不尽一般,澜翾最终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寝殿。
      远处凉亭上的一抹欣长身影仍双手握着中温陶制的埙,紫色的眸中流露出寂寥,仿若精美的玉掉在地上,碎片折射出的光芒。但薄薄的唇鲜艳欲滴,仿若桃花落于唇上,碾碎溶于肌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微笑。他乌黑的发丝随着风轻轻舞动,妖娆无比。

      次日清晨,锦华和锦壁正伺候澜翾梳妆,雀儿首饰盒子,盒中尽是皇后和各宫为庆贺秀女新入宫的金银首饰。雀儿喜滋滋地说:“小主,一会儿要去给皇后请安呢,小主受皇上青睐,应戴的喜庆些。”说罢便拿出一只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澜翾扫一眼她,冷冷的说:“你觉得我一个小小美人,戴这个合适吗?”
      宛眉见状,挥手命雀儿下去,伸手拿出了一支蓝白琉璃簪,替澜翾戴上,簪子低调却不失庄重华贵。澜翾微笑,看向宛眉:“还是你懂得分寸。”转头看看,又问:“慧姨呢?”
      宛眉道:“刘婕妤娘娘协皇后娘娘协理六宫,掌管内务府,所以要给各宫新晋的妃嫔安排一批新宫女服侍,慧姑姑亲自去安排了。”
      澜翾换上一件月蓝云纹绉纱袍:“也好,时辰不早了,随我去仁明殿吧。”

      “姐姐,果真好巧,本以为要自己孤孤单单的去皇后宫中,谁知竟碰上了姐姐。”澜翾回头,只见凉洛音欢喜的朝澜翾走来。“是啊,正好我们同去。”澜翾微笑。
      “哟,这还没承宠呢,就姐姐、姐姐的叫的这么亲热,凉才人倒是挺会攀龙附凤的嘛!”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曾和她们一组的沈尹之,沈美人头上戴着云鬓花颜金步摇,身着流彩暗金宫装,这个人显得富贵无比,只是略显土气。“哦~瞧我说的,凌美人哪算的上是龙凤呀,不过只是个美人而已,怎得抵得上龙凤尊贵,倒是凉氏你倒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尊贵的你也攀不上,只能捡个不尊贵的攀了。”
      凉洛音在一旁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紧咬嘴唇,眼角隐约有泪花闪烁。这沈美人竟敢直面侮辱宫嫔,不知是生性好斗还是故意为之,凉洛音面子薄,转身就要走,澜翾拦住她,轻轻道:“切莫冲动,着了她的道。”
      说罢,上前一步,微微含笑:“妹妹自然不如皇后皇上龙凤尊贵,但妹妹觉得姐姐如此能言善辩,尊贵无比,却仅仅屈居美人,真是难为姐姐了。洛音妹妹不过闲来和我谈上几句,便叫姐姐认为是攀龙附凤,那姐姐要再想和林婉容姐姐夜间促膝长谈,怕是也污了姐姐的名声。况我和洛音只有一级之隔,而林婉容姐姐身居从一品嫔位,姐姐却只是身居五品,若姐姐非要将此事大加渲染,这说出去,知道的,认为姐姐私下里与人交情深,不知道的,也以为姐姐处处钻营,攀附高位了。”澜翾话中有话的回了过去。
      沈尹之气的将手中的帕子用力摔在了地上,指着澜翾:“好,算你狠。可是昨晚你自己不争气不是也没能让皇上留宿抱琼阁吗,我看你猖狂到几时!”说罢,瞪了一眼,转身离去了。
      幸好昨天慧姨和她说在路过林婉容的凝和殿时,见到沈美人喜气洋洋的进去,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出来。澜翾回头安慰凉洛音:“别哭了,一会儿还要去请安呢,哭红了眼睛叫别人看见又不知会引起怎样的事端呢。”
      凉洛音半俯下身子就要行礼:“今日多谢姐姐帮我出气,不知她怎么就看我们不顺眼,我只是才人,无奈被她压了一头,事事受她排挤。”
      澜翾想着自己与沈尹之素无过节,今日她如此激动,恐怕还是为了选秀那日皇上的格外青睐自己而使她愤愤不平。说到底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竟白白叫洛音受了委屈,终是连累了她。澜翾扶起洛音,轻声道:“都是同批入宫的姐妹,不必如此客气,妹妹千万不必为她的话而伤心不安,不然则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洛音答应着,和澜翾一同向仁明殿走去。

      仁明殿中,众人向皇后行过礼后,皇后开口询问澜翾:“听说皇上昨夜因你身子不爽并未驾幸?现在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
      澜翾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好多了,到底是臣妾福薄,并未留住皇上。”
      皇后和颜道:“说什么福薄不福薄的话,这你才进宫,以后机会多着呢。好好保重身子要紧。”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一声嗤笑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皇后和澜翾听到,只见是刘婕妤正摆弄着自己手上想着珊瑚东珠的护甲,而嘴角嘲讽的角度还未消失。
      皇后轻咳一声,随后朗声说道:“各宫新晋的妃嫔宫内人手不够,内务府已经派了足量的宫女内监去侍候了。另外,新晋的妃嫔严禁互相内斗,严禁与外宫相通,严禁私相授受,若有违者,及秉太皇太后娘娘,后果自负。”刘婕妤在听到太皇太后时,她的笑意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眉目间还是笑意,但唇边却已是怒容。
      训诫了几句,大家便各自散了。宛眉扶着澜翾慢慢往回走,不由的担心:“小主,刚才您对沈美人如此疾言厉色,如今这仇恐怕是结下了。” 澜翾轻笑,:“沈氏才入宫便已如此猖狂,你瞧她那轻狂样子,就知道这宫里断断不会留她太久的。” 宛眉会心一笑:“奴婢明白。”

      胭脂伴着刘婕妤走出仁德殿门,道:“娘娘不用生气,皇后不过仗着太皇太后才如此,这六宫大权娘娘您可是掌着一半。况且,皇后与皇上大婚以来,皇上去她那里都不到五次,她自己不得皇上喜爱,便要扶持几个小的了。”
      刘婕妤的冷笑一声,扶了扶鬓边斜斜坠下的金海棠攒风步摇,那垂下的一绺细细地打在她的脸颊,耳边尽是珠花碧翠的冰凉之感,“本宫怕什么,皇后向来是个没主意的,根本不堪一击,她的皇后之位简直摇摇欲坠。对了,那个凌澜翾昨夜为何没有侍寝啊?,皇上不是挺看重她嘛。”
      胭脂道:“听说是身体不适所以才没有侍寝,皇上听说后昨晚哪个殿都没去,皇上进后宫的次数本来就少,这昨天又留在福宁宫批折子了。”
      刘婕妤贝齿轻咬:“哼,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凌澜翾还未真正侍寝便已如此有心机,怕以后也是个祸患,内府局不是派了一群小宫女去各宫服侍吗?派个稳妥的人好好侍奉侍奉凌美人吧。”
      胭脂会心一笑:“是,奴婢一定安排好。娘娘还有,还有那个新入宫的沈美人,嚣张的不行,这刚入宫便与许多人都起了争执,但跟那些品级高的倒是巴结的不错。”
      刘婕妤道:“这趋炎附势之人宫中从不少见,如今也怕是够了,赶明儿寻个错处,处置了便是。”
      胭脂轻笑:“娘娘英明。”

      转眼已是晚上,皇上身边的弘瑞来传,皇上今晚仍驾幸抱琼阁。澜翾手中一直绞着帕子,心中莫名的紧张与不安。
      慧姨道:“小主,今晚穿什么衣服面圣。”
      澜翾回头:“家常的月白衣裳就好,你叫人去亭中摘枝梨花过来,别在发髻上便可。”
      慧姨轻轻替澜翾换上衣服:“小主会不会穿的太素净了?”
      澜翾微微整了整鬓角“皇上一天忙碌,眼中瞧得都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身着华服的朝臣,镀金颜色的奏折。眼睛怕是也劳累了,穿得素淡些岂不很好?”
      慧姨点头,道“小主如今也知道为自己筹谋了,奴婢自从在小主五岁时被派去伺候老爷,就对小姐不如小时那么了解,小姐真是长大了。”
      澜翾苦笑:“其实在我母亲死后,我就已经懂得为自己筹谋了,而且我凌澜翾,从不是纯洁温和之人。”
      慧姨点头,她知道小姐早已于小时不同,因着薛氏的不断陷害,小姐不得不心思缜密,步步算计。但是小姐虽自称早已不是心思纯洁之人,她也承认,小姐并不如白纸般纯洁;但她始终清楚,小姐始终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一个人的本性不是轻易改变的,她还是那个心思细腻善良的二小姐。

      已是戌时,皇上却迟迟未到。澜翾闲来无事,于桌前铺好笔墨纸砚,胡乱写着。心中忽然就想起了《诗经·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送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小楷字迹清秀,可澜翾正愣着神,一滴墨滴落于宣上,晕染开来。
      桌上的纸页猛地被抽走,澜翾大惊,只见身旁已然有一抹穿着黑色蟠龙服侍的身影,澜翾连忙行了一阵叩拜之礼,他抬手挥去。其他人便都退下了。
      赵煦起身将澜翾扶起,两人对视许久,满室寂静,了无声响。
      澜翾的眼力终是不敌他,败下阵来。眼神低低的向下只瞧着他腰间的腰带。
      赵煦忍不住笑:“怎么,这么喜欢真的腰带,要不摘下来拿去,让它你陪你度过这晚。”
      澜翾忍不住耳面潮热,心砰砰跳,将头扭转过去,不再看他。
      赵煦将那页纸展开,读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澜翾伸手抢过,脸上早已绯红万点,嗔怪道:“看就看吧,可不许读。”
      赵煦拉澜翾坐下道:“你就不想问朕些什么?比如为何我会是皇上?”
      澜翾道:“皇上乃天子,自然是风流名士,改个名倒也不稀奇。”
      赵煦:“那你可知,朕那晚为何救你,为何你送朕的玉佩朕至今还留着?” 澜翾低头不语。赵煦的话语轻声落在她耳边:“那晚你不顾危险,将朕藏在阑干后,你知道吗?那时朕就已经喜欢上你。”
      澜翾不禁脱口而出:“皇上,您可知,一见钟情只是存在于戏文之中的,那钟得的不是情,是脸。皇上不如说您喜欢的只是臣妾的美貌,而不是臣妾。”
      一阵寂静,澜翾知道自己有些不知轻重了,低头跪下“臣妾失言,望皇上恕罪。”
      赵煦拉起澜翾:“看来朕是要都告诉你了。朕问你,你眼角小小的朱砂痣真的是痣吗?”
      澜翾摸着那颗小小的朱砂痣,思绪浮动。在她八岁中元节时,去相国寺放花灯。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好像从未见过烟花似的,脑袋支着一直望向天空,一阵风吹起,烟花散落的小小火星纷纷落下,那小男孩竟也不知道躲,眼看一个火星就要落在男孩脸上了,澜翾连忙推开他,而那个火星也就落在了澜翾的眼角,烙成了一个红色的印记。仔细看,才能看清火烙的痕迹。
      从此,她和那个小男孩就彼此相熟,郎骑竹马,绕床青梅。她仍然记得飞荡的秋千,飘零的漫天梨花,荡漾在脸上的的暖暖春意。——佣哥哥,翾儿摔下来怎么办?——我会抱住你,不让你掉下。——佣哥哥,翾儿将来没人要怎莫办?——没关系,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要你。我一定会娶你。
      最后的最后,少女的梦一如既往的破碎,那个佣哥哥突然向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她心中留下淡淡的惆怅。
      赵煦抬手摸着澜翾眼角的烙痕“朕在十岁时就说过,朕会娶你。那是朕还叫赵佣,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可是朕一直不知道你的大名叫什么,直到那晚,映着月光,我看到了你眼角的小小烙痕,你还认为朕钟情于你是为了容貌吗?”
      她以为,爱了一生,也不过一生。青梅竹马的情谊,萍水相逢的心动,都只是缘浅,终不能相偕至老。爱过了,便不再有悔。可是,世间苍凉变换,兜兜转转,但却从未走远。原本以为,进宫了,便肯定不会寻一好儿郎白头偕老,可没想到,竟是皇上,锁住了她一世的情思。
      澜翾轻轻将头靠在赵煦肩头,赵煦环手拥她在怀。轻声于耳边细语:“红尘深处,我只许你一场地老天荒。”他并没有用‘朕’这个冷冰冰的称呼,而是如一对普通的恋人,低诉爱意。
      可澜翾仍记得庆嫔的提醒,她轻轻推了赵煦一下,柔声说“皇上,臣妾身体还未痊愈,今天怕是不能侍寝,皇上不如去其他姐姐那里吧”
      赵煦道:“哪有来这里再去别人那里的道理,朕又没要求非要侍寝,怎么,你舍得赶朕走啊?”
      澜翾脸微微红:“皇上~~~”
      赵煦瞧了瞧墙上挂着的琵琶:“翾儿,给朕弹一首吧”赵煦轻靠在床头,澜翾素手信拨,琵琶声清脆于夜间动听十分。赵煦眼睛轻闭,澜翾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轻将琵琶放好,替他盖好被子。澜翾端坐看他,他浓眉飞扬,眸漆如渊,天生就是帝王之相。
      他突然睁眼,吓了澜翾一跳,眼神慌忙从他身上移开。
      赵煦伸手骤然抱起澜翾,将她放于床上,轻轻替她脱掉履袜。澜翾下意识挣脱,却被他按住,他怀抱着澜翾:“别动,睡吧。我很累”
      澜翾蜷在他的怀里,细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真的好累。”澜翾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窗外清风拂过,澜翾渐渐倦意袭来,沉沉入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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