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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庆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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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澜翾准备和慧姨、宛眉回抱琼阁时,一个宫女跑过来朝她行了个礼道:“凌美人吉祥,奴婢是翠微殿的玲珑,庆充仪想请凌美人去翠微殿小坐。不知凌美人是否赏这个脸?”
澜翾微微俯身,道:“充仪娘娘邀嫔妾去,嫔妾自然遵从,还请姑姑带路。”
走在去翠微殿的路上,澜翾靠向宛眉轻声道:“宛眉,你在宫里待得久,这个庆充仪是个什么来头?”
宛眉低声说:“庆充仪家世显赫,是骠骑大将军陆询的千金,本应封从一品嫔位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只封了正二品充仪。皇上为了弥补她和她父亲,封了封号为‘庆’。若她真要为难小主,小主还是最好不要轻易与她起冲突。”
澜翾会意:“嗯,我有分寸。”
宛眉思索一番,又道:“只是这庆充仪很久都不抛头露面;了,平日里好似并不是好争之人。”
澜翾笑了笑:“不是好争之人并不代表不是能争之人,我才进宫第一天,她便邀我去她宫里,怕是不简单呢,不过也未必,仔细着吧。”
不久,澜翾便到了翠微殿前,殿上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翠微宫显得豪奢大气。随着玲珑走进殿里却只觉惊奇,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朴,摆件玩器一样也无,大殿雕花檀木桌上放的不过是几个茶盏而已,窗下案上放的尽都是古书或笔砚,武将之女竟如此书卷气浓厚,倒是很令澜翾惊奇。
进入殿中,只见庆充仪正坐于梳妆台前由丫鬟替她戴着明显已经旧了的金钿珠翠,庆充仪面容亦算娇好,只是平白多了些沧桑世故之感。澜翾与她身后行了个礼,道:“庆充仪娘娘金安。嫔妾抱琼阁凌澜翾参见娘娘。”
庆充仪起身,搀起澜翾,让她坐好,自己慢慢坐在宝座主位上,让奉茶宫女给澜翾端上一碗枫露茶,道:“本宫一早听闻今年秀女中姿色甚丽者是不少,但在选秀时使皇上一见倾心者唯有妹妹一个。可见妹妹也是有手腕之人,不是吗?”
澜翾一惊,这个庆充仪看似温柔无害实则话中机锋尽漏,若回答‘是’则是承认了自己玩弄手段,居心叵测;若回答‘不是’则是对庆充仪不敬和因对皇上选中她而心生不满。澜翾微微思索道:“嫔妾不过是宫内新人,无论处置何等事物,定不及娘娘千分之一。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庆充仪嘴角上扬,笑道:“本宫果真不会看错人。好个伶牙俐齿、机敏聪慧的的凌美人。”
澜翾不动声色:“不知娘娘今日召见嫔妾前来所为何事?”
庆充仪道:“好,本宫打看天窗说亮话,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是何交换,嫔妾愿闻其详?”澜翾不禁好奇。
“本宫于宫中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要答应等你根基稳固,要保证本宫家族和本宫的地位,怎样?”
澜翾轻啜一口枫露茶,只觉清香无比,想来是杭州新进的早茶。她于热气水雾氤氲之间缓缓抬头:“娘娘岂不是要折煞嫔妾,娘娘如今已处于正二品嫔位,嫔妾只不过是小小美人,何故来要嫔妾将来保全您的母家?再者,娘娘既有好谋划,能助嫔妾,那娘娘何不助己保全母家?嫔妾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庆充仪轻笑:“本宫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本宫父亲如今为骠骑大将军,长年替大宋镇守边疆,这说来好听,实则是被朝中旧党挤压出京城,根本无实权可言,反而日日要防备他人之害,早已不如从前。家父与蔡确蔡大人是故交,所以蔡大人遭贬,家父深受牵连,年老多病只得前往岑草不生的边关。朝中旧党本就依附于太皇太后,而皇后孟氏为太皇太后亲选,本宫因分得皇上的宠爱,而使太皇太后不满,使我如今落得如此惨境,与禁足无异。本宫被太皇太后压迫,无法翻身,而陆家一门亦衰败至此,本宫已是没有机会了,所以才会依托于你。”
“但是此届秀女容貌清丽者并非只我一人,娘娘为何只选中嫔妾?”澜翾不解。
“因为本宫了解皇上,了解我自己,更了解你。陛下冷漠孤傲,平日里绝不会放下身段去主动跟人说话;而皇上虽不满太皇太后高氏干预政事,但却仁厚纯孝,绝不会公开和太皇太后起冲突,但陛下今日却独独为你与太后争执。可见陛下对你绝不是一般帝妃之情。你所住的抱琼阁虽不华丽但是平日里陛下从不准别人居住。你看没见你殿上匾额的字是皇上亲笔所题。看来陛下专宠与你只是早晚之事。而你又十分聪颖,恐怕,你绝不会甘心一辈子就独守宫中吧。”说罢,庆充仪轻轻在澜翾耳边道:“本宫比你更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澜翾回到了抱琼阁,进殿之前,她抬头看了看抱琼阁的匾额,金字字体果真与其他宫室的不同,笔法遒劲潇洒,左边竟提的是皇帝的名讳和印章。澜翾心中仿若打碎了一个蜜罐,甜蜜丝丝流入心中。
刚迈进殿内,便看到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在殿前,齐声道:“美人吉祥,恭贺美人承宠之喜。”
小福子一脸喜气的窜到澜翾跟前道:“小主,皇上身边的弘瑞公公方才来传了话,说是晚上皇上驾幸抱琼阁,让小主准备着呢。小主您在这届秀女中,可是头一个儿承宠的。可见皇上对小主念念不忘。”
澜翾佯嗔,伸手拍了他一下:“就你猴儿似的嘴,说什么呢?真是讨打。”说罢,小宫女们都笑了起来。
澜翾转身准备回房时,突然手按住头,毫无声息的便倒了下去,慧姨赶忙接住她:“小主,小主,你这是怎么了。”一殿的宫女忙作一团,宛眉上前一步说道:“小福子,你去福宁宫告诉弘瑞公公说是凌美人今日身子不爽,不宜侍驾。让皇上不必请太医来医治,也不必来抱琼阁探望,就说小主身子不方便。”
小福子疑惑不解:“宛姐姐,这是...?”
宛眉朗声道:“这是小主的意思,你们难道还想逆了小主的意思不成。快去将小主吩咐送给各宫的贺礼送去,都忙去吧。我和慧姑姑在里头侍奉着就行了,散了吧。”
宛眉进到殿后的闺房里,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去珠翠步摇的澜翾问:“都办妥了吗?”
宛眉点头:“小主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
澜翾看着宛眉,宛眉年纪虽小,行事却稳重,宛眉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整个人清雅灵秀,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淡雅清气。嘴唇微抿,显出稳重和干练。澜翾看着就喜欢。便道:“你去将攒金丝鸳鸯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蝴蝶月白玉簪,拿出来赏你了。”
宛眉行了个礼道:“多谢小主赏赐。”脸上丝毫没有得意忘形的神色,澜翾不由得赞许地点一点头。澜翾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薄翼纱睡袍,斜坐在床旁,问道:”你们觉得今天庆充仪说的话可信吗?”
慧姨道:“七分信,三分不信。她说的倒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但是小主何事都要小心才是。”
宛眉替澜翾倒了杯大红袍,道:“慧姑姑说的没错,小主先按她说的做便是,但小主也需防着点儿,毕竟庆充仪也是有谋划之人。”
澜翾说:“我今天也有些乏了,你们伺候我歇息,然后都退下吧,这装病也要装得像些。”宛眉与慧姨应着退下了。
澜翾躺下,思索着庆充仪说的话“陛下今晚一定会来抱琼阁,你就假装生病回绝,也不要让太医来诊治;第二天就只是陛下说说话;第三天再侍寝。留住陛下的人远没有留住陛下的心重要。欲擒故纵便是要拴住陛下的心。”
福宁宫。弘瑞道:“皇上,抱琼阁那边的人回话说:“凌美人今天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侍驾了。”
赵煦腾地站起:“她怎么了,朕去看看她,叫太医没有啊?”
弘瑞拦下他道:“皇上,是凌美人自己不叫请太医的。说是身子不方便,也请皇上不必费心探望。”
赵煦会身坐下道:“罢了。朕明日再去看她,你派人去送新晋的山参,再送些朕的龙涎香,可以助眠。”
慈明殿中,太皇太后高氏问福姑姑:“今天皇上去哪宫啊?”
福姑姑:“奴婢也正纳闷儿呢,皇上今夜独自留在福宁宫批折子。哪儿都没去。”
高氏笑笑:“这倒没什么,反正煦儿平时也没怎么去过后宫,除了应付我去过几回皇后处,便是去了几次刘婕妤处,自煦儿登基以来,去后宫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到十次。只要看着他不去庆嫔处便可,免得又听了什么胡乱的枕边风。还有盯紧抱琼阁,别叫凌氏妩媚了皇上。”
天色已晚,澜翾辗转难以入睡,叫上守夜的宛眉,披上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踱出殿去,在仿若江南水乡的抱琼阁后花园寻了个石凳坐下。花园后面是一个湖,不远处有一个凉亭,仿若那晚与皇上相遇的情景。但以湖为分界,那边的宫室并不属于抱琼阁,所以湖面很宽,却并没有船只可以去往亭上。
风吹过,花树颤颤摇曳,被月光照的极美。花园幽静仿佛无人一般,只遥遥听得见远处的蝉鸣在一天的声嘶力竭之后无力地唱着一声又一声。晚风穿越树叶的沙沙声响,好似下着一场朦胧的雨。“宛眉,去取我的琵琶来。”澜翾对宛眉说道。
转轴拨弦三两声,便已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澜翾琵琶技艺向来绝妙,如今进入深宫,与家分离而又惦念皇上,不免睹物思情,心中悲戚万分。
“半月无双影,全花有四时。摧藏千里态,掩抑几重悲。促节萦红袖,清音满翠帷。驶弹风响急,缓曲钏声迟。空余关陇恨,因此代相思。”琵琶声幽怨哀婉,诉尽相思悲家之苦。
突然,一阵埙的声音传来,竟是和着琵琶声一同响起,澜翾不免讶异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