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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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走了三天，终于到了钱塘县地界。成千里将马寄放在农家，雇了艘渔船。
江面澄净，两旁青山绿树，山花遍地，鸟鸣如歌，正是江南春色最好的日子。三人一路看山看水，不觉乘着船沿江行了十多里，拐入一条幽静的水道中。
船家将他们送到此处，便停在岸边不肯再往前去，说是前面水底暗流多，又有怪石耸立，是条死路，从不走船。
成千里笑眯眯地对船夫道了谢，抱着阿月下了船上岸，等船走远了，对袁琛道：“看清楚我脚下的位置，一步也不能走错。”说着脚下一顿，凌空跃起，径直向河面掠去。
他每隔几丈便落下河面，足尖一点，恰好便能踩中河中巨石，远远望去，人如在水上凌空飞过，煞是好看。
阿月不能行走，这些天活动都由成千里抱着，纵然心里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此时在他怀中，看到脚下便是湍急的河面，四处可见暗流激起的漩涡，成千里每行一步毫不犹豫，显然对此地很熟悉。
她不敢说话，怕引得他分心，心中却在想：陆子灵说成千里与翠玉谷交情非同一般，果然不是假话。
袁琛与成千里相隔十丈，方便看清他每次落脚的位置。巨石隐没在水中，河面上看起来，全无一丝痕迹，若是稍不留心，必定落入水中。此处暗流漩涡极多，水性不好的人，一旦落水，只怕凶多吉少。
翠玉谷美人之名响彻江湖，去过的人却没有几个，此地说不上偏僻，但却占了地势之便。恐怕谁也想不到，在一条不能走船的水道尽头，便是传言中美人如玉的世外桃源。
袁琛毕竟初来此地，尽管轻功一流，仍免不了鞋袜尽湿。成千里抱着阿月，入水时踏脚未免要重一些，不仅鞋子湿了大半，连长衫下摆也沾了水渍。
水道尽处是一片荒滩，四周只有些碎石灌木，一派野趣，却无甚风景可看。成千里手中抱着阿月，用脚踢倒一旁看似胡乱堆砌的石块，对着石块后面一个竹筒一样的事物，学了三声鸟鸣。
这鸟鸣声悠扬婉转，片刻间，便听到竹筒里传来欢快的声音：“成大哥，这次给我带胭脂了没有？”听上去应当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语音清脆，笑声宛若银铃。
成千里笑道：“你不用胭脂就美得很了，快来接人要紧。”
小姑娘很是不满，哼唧了两声道：“成大哥心里果然只有谷主，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偏要让你等在外面。”
成千里瞥了一眼阿月，见她一脸平静，心里不由有些忐忑，正色道：“不要胡闹，我带了客人来，若是耽误了正事，谷主一定又要骂你。”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你来了，谷主定然欢喜，才不会骂我。”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袁琛听到一旁灌木丛中传来声响。这“格拉格拉”的声音听上去颇像齿轮转动，原本平平无奇的灌木丛竟从中间分开，露出一个两人宽的地道。
一个俏丽可爱的小姑娘，扎着双髻，穿了一身粉粉嫩嫩的纱裙，俏生生地站在洞口。见他望过来，便璀璨一笑，端得是明眸皓齿。本来天气有些阴沉，她这么一笑，天色都亮了些。
连一个引路的小姑娘都有如此美貌，翠玉谷里当真是美人如云。
成千里含笑招呼道：“小堇华今天可爱得很。”
这叫做堇华的小姑娘，今年刚刚十五岁，稚气未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袁琛身上转来转去，满是好奇。
袁琛冷冷地看她一眼，她俏脸一红，转过头去看成千里，却正对上阿月明亮的眼睛，不由大吃了一惊：“成大哥，你怎么抱着个女人？”
成千里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你叫她阿月姐姐好了。”阿月带着面纱，眉眼弯弯，对着她笑了笑。
堇华怔怔地看了她好久，喃喃道：“未婚妻……可她哪有谷主好看……”
成千里不以为意，笑道：“小孩子懂什么好不好看，快些带路。”
堇华撇撇嘴，显然不喜欢被人叫做小孩子。她刚要开口，一旁袁琛冷冷问道：“走不走？”
她吃了一惊，抬头看看袁琛，脸上又一红，竟然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地道。
翠玉谷的暗道是由青砖砌成，安静舒适，道旁每隔一定距离，便悬着一盏琉璃灯。
堇华小脸红扑扑地，真像是涂了胭脂，她等众人都走进来，快手关上地道的机关，走在前面引路。可总是忍不住，大眼睛眨啊眨，走上几步便要偷偷回头看看身后的袁琛。
袁琛眉目森冷，竟看也不看她。堇华好生失望，嘟着嘴越走越快。
地道极长，走了大约半里路，才到了出口。
出了地道便是间干净简朴的青砖房子。堇华招待他们在此休息，对成千里道：“成大哥，我要去跟谷主禀报一声，劳烦你与这位……”
袁琛抬头淡淡道：“我是苏眉妩的哥哥。”
“啊！？”堇华大为惊讶，红着脸看了又看，直到袁琛微微皱眉，她才急急忙忙地跑了，居然连门都忘了关。
“唉，红颜祸水，不论男女都一样……”成千里连连摇摇头，将阿月放在椅子上，检查过她身上并没有沾水后，回身自柜子里找出翠玉谷内特地为客人准备的干净鞋袜，扔了一套给袁琛，自己也换了双鞋子。
阿月见他对这里如此熟悉，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堇华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另一个美人，这女子一身紫色衣裙，纤腰盈盈一握，肤色极白，眉眼细长，不笑时带着三分凄楚，远远走来，宛如江南烟雨中一朵紫色的玉簪花。
“啊，”成千里微微有些讶异，“袁……阿坤你好大面子，居然能让紫萼出来接你。”既然方才袁琛自称苏眉妩的哥哥，自然是要换回苏坤和的身份。
袁琛许久不曾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心头一震，回头深深看向成千里，眼中笑意如流星划过，转瞬便归于平静。
阿月惊讶地看着这位名唤紫萼的美人，喃喃自语：“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如诗如画的女子。”
紫萼本也在看她，听到后微微一笑，她笑时眼中仍带着深深的寂寞，仿佛生来便怀着千古惆怅：“阿月姑娘、苏公子、成公子，谷主在万花亭中摆了酒宴，请跟我来。”她声音低柔，暗含倦意，听上去缱绻之极。
袁琛点点头，却道：“紫萼姑娘气息微滞，心脉受损，‘长恨’本就伤身，不练也罢。”
紫萼走在前方带路，闻言回头静静望向袁琛，仍旧寂寞地笑着，轻声道：“苏公子好眼力。”“长恨”是门江湖失传的心法，混在琴音中能重伤心脉，只是修习的人若定力不够，难免遭到反噬。
成千里微笑道：“我早已经劝过，她是不会听的。”谷里道路他熟得很，因此抱着阿月走在最后，闲闲地指点些别致的景色给她看。
翠玉谷处在群山环绕之中，除了一条与外界联通的暗道外，再无别的出路。谷中引了一条地下暗河，建了个人工湖，湖中有莲叶打着卷微微伸出水面，到了夏天必定满池莲花，景色怡人。
沿着湖建着各式各样的房屋，颜色式样各不相同，有的是雕梁画栋的绣楼，有的是青瓦白墙的小院子，远远望去，居然还有建在树上的木房子，房子下面垂了个缠满花枝的秋千。
想来翠玉谷中各具特色的美人自然要住各具特色的房子，栽种花木也依照美人的喜好，各不相同。
阿月看来看去，突然轻声低叹：“平日谷中大概热闹得很。”连房屋与花草都要互相别苗头，更何况其他。
成千里低头一笑：“美人哪是这么好相处的……你见到崔谷主就明白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万花亭。亭如其名，建在香花丛中，四周以纱幔隔开。步入亭中，只觉花香扑鼻，却也辨不出究竟是哪一种花的香味更浓一些。微风一动，花影映在纱幔之上，或是花动，或是纱动，亭中美人如玉，或坐或立，或颦或笑，观者早已心摇神荡，不能自已。
袁琛定力惊人，心如止水，进了亭中，也觉得呼吸一滞，眼中露出几分狂乱。他冷冷一笑，心中杀意顿起。
成千里抱着阿月，轻声默念：“舍利弗，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他轻念数遍，直到袁琛神色逐渐清明，才放下心来，含笑道：“谷主好大阵仗，竟然以‘春光’待客。”
亭中美人一片娇笑声，正中坐着的女子轻笑道：“不见‘春光’，怎识君子。你险些坏了我为苏公子准备的大礼。”
成千里笑着摇摇头，也不等她招呼，便将阿月放在软椅上，自己坐在一旁，指着正中的女子道：“这便是翠玉谷谷主，崔天香。”
国色天香！阿月满脑子都是这个词，崔天香，只简单穿了件玉色纱裙，头上一只翠玉簪子，淡扫蛾眉。万花亭中十几个姿色各异的绝代佳人，立在她身旁，生生平淡了，仿佛牡丹花开，百花俯首。
袁琛虽然也为崔天香绝世姿容震惊不已，但他本就不是来看美人的，凌厉的目光沿着人群一一掠过，停在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
那小姑娘也正好奇地看着他。袁琛唇间带了点笑意，扬声道：“眉妩，过来。”
苏眉妩最多十六七岁，娇柔得像一朵初开的虞美人，虽然眼中还带着些稚气，已经美得很有神韵。
成千里觉得，丁玲玲那张人皮面具完全失败，陆子灵要是见到苏眉妩本人，就算跟他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让自己去摘……
堇华正挤在苏眉妩身旁，拉着她的衣角，问道：“这真是你哥哥吗？”
苏眉妩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袁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其实……没怎么见过大哥。”
她想了想，突然道：“娘曾经说过，大哥背后有个朱红色的胎记，像是被指甲抓破了一样。”她期待地看向袁琛：“这位公子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咳，没事，你们继续。”成千里忍俊不禁，觉得袁琛这个妹子实在有意思。
连阿月也暂且从崔天香的绝色中回过神来，听得津津有味。
堇华站在一边，红着脸很期待地问：“要脱衣服吗？现在？要不就让他在谷主面前脱好不好，这样大家都能看到……”
苏眉妩很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正好让各位姐姐帮我看看，其实我也没怎么见过胎记呢。”
袁琛挑挑眉毛，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天真极了的妹子。
成千里轻声在阿月耳边笑着问：“你说他是会拆了翠玉谷，还是会脱衣服？”
阿月想了想，摇摇头：“他大概会有别的办法，证明自己是眉妩姑娘的哥哥。”
成千里扫了一眼亭中众人，正对上崔天香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愉悦地偷笑道：“你等着吧，翠玉谷里想看他脱衣服的人可多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