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昔似何汐》陆筱蝶

17、第十七章

　　月白瑾昔望着他，冷声道：“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下场会很惨。”

　　叶麟汐笑得风轻云淡：“那我偏要来试试这个下场。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就是，恩人吶。月白瑾昔只得一抱拳：“本宫名瑾昔。”

　　“月白瑾昔？”叶麟汐自言自语，“好娘的名字。”随即又笑道：“我叫叶麟汐。”

　　月白瑾昔微微颔首，叶麟汐，不对，怎的这么耳熟？

　　然后便是潮水般涌上来的惊恐，月白瑾昔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他，那少年端坐桌前，白袍几要曳地，三千墨发肩后随意垂系，借着窗映的月光，只可隐见其半张侧脸，一双深邃悠然的眼眸倒映清冷光华，波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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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看都只是同他一般，不谙世事的年纪。大月山峰，无双先生，叶麟汐，这一个个传奇般的名字，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这样的一个少年，要说与它们联系在一起，还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月白瑾昔心下暗笑：“莫不是这位兄弟的师傅，便是那大月峰上大名鼎鼎的无双先生？”

　　“哎？”叶麟汐来劲了，“你也知道我师傅？”

　　.......“无双先生当年助我父王夺得了这大月江山，与我皇室有恩，本宫怎会不知？”月白瑾昔望着他，越发觉得这只是个笑话，“倒是你，休再冒充他人，既然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想要何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不知你家住何处？改日本宫定登门造访，所以现在就请回吧。”

　　这是逐客令？叶麟汐不高兴了，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我说你们尘世的人，好生奇怪，一个两个都不相信我是叶麟汐，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证明我的身份？”

　　月白瑾昔冷笑：“口说无凭。无双先生常年隐居大月峰，只收了一名爱徒赐名叶麟汐，世间遍传‘得麟汐者得天下’，但却从未听闻这徒弟下山之事。”

　　叶麟汐转身面向他，偏头浅笑，风姿神韵令群芳倾倒：“真想不到世人将我传说得如此神奇，得麟汐者得天下，”叶麟汐笑得得意，“正巧，今日是我下山第一天。”

　　月白瑾昔无奈：“真的很巧。”

　　”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中毒的？你可是当今太子，又有何人敢加害于你？“

　　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太过单纯，月白瑾昔居然丝毫提不起气：”太子又何妨，看本宫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桌上的珍珠膏瞧见没有？呵呵，那便是我那父皇赐我之物，里面可是加足了料呢。“

　　叶麟汐心下明了，这父子反目成仇之日指日可待：”师傅说了，他命我踏入这红尘，护住天下苍生，寻得个有缘人，助他守着这大月河山，“叶麟汐望着月白瑾昔，目光宛若沧海凝碧，月隐星辉，”小美人，要不我来助你吧？“

　　黑暗的墙角半响没有动静，直到叶麟汐以为自己刚刚救活的人又晕死过去，里面才幽幽地传来月白瑾昔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倒是说说，这小美人，可是在唤本宫？“

　　叶麟汐老神在在，丝毫不上当：”你看，我刚下山第一日，无处可去，又正巧救了你，我们多有缘分，我还正愁上哪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呢。“

　　这一番话却是真心，月白瑾昔实则早已不复平静，如若，如若他真的便是那叶麟汐，如若传闻是真，从月白炽手中夺过这万里河山，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深深吸气，吐出，月白瑾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稳淡然：”就算本宫答应，你又是打算要如何助我？“

　　叶麟汐沉吟良久，月白瑾昔已经准备好迎接一番气壮山河豪迈万千的说辞，结果那白衣少年竟然一本正经地抛给他三个字：”这个......我也没想好。“

　　果然......月白瑾昔想起了前些天自己对凌苏信口开河的那番话，毕竟，都还只是孩子，这造反可是天下之大事，任重道远啊。

　　少年摇头晃脑，声音中是毫不加掩饰的自信：”不过没关系，师傅能做到的，我只会做得更好，从今往后，你月白瑾昔，便是我看中的人，我定会助你，夺得这天下！“

　　月白瑾昔噎住。

　　少年丝毫未察觉，兀自兴致勃勃：”所以你得负责我的衣食住行，三餐温饱，银两花费。“

　　月白瑾昔在想，明日胸有成竹的月白炽如果发现自己没有死，会不会立即痛下杀手？等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诶我说月白瑾夕，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月白瑾夕忍无可忍：“不可以直呼太子名讳！”想了一想，还是作罢，“如若你真的是叶麟夕，那便帮本宫好好出主意，你说，明日父皇若是发觉我本宫并没有死，那该如何是好？”

　　叶麟夕正了脸色，不苟言笑，剑眉星目间隐隐透出一丝峥嵘气息：“他若是想要你死，这太子之位不坐了又如何？”

　　月白瑾夕沉默半响：“你是说......”

　　“这五湖四海，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只要有足够多的银两。”

　　月白瑾夕自动忽略掉他的最后一句，回想起自己从前每次偷溜出宫，都被阿紫奉圣旨抓回来：“本宫何尝未尝试过？只是大都失败了罢。”

　　“但是这次绝对不会啊，”叶麟夕在对方问出“为什么？”之前又迅速补充道，“因为这次有我。”

　　这世间百般承诺皆凝于此，只是那时无人懂得。

　　月白瑾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叶麟夕等了一会，问了个比较实在的问题：“不过，我说伟大的太子殿下，你到底还打算在那地上坐多久？”

　　月白瑾昔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好像碰到天敌了。

　　当然，我们伟大的太子殿下不可能屈尊纡贵地让叶麟汐来扶他，所以月白瑾昔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去御膳房，弄点吃的来。”

　　叶麟汐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不想让他看见他的脆弱难堪，虽然叶麟汐本身一点都不在意，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也好饿，外面都没有酒楼愿意收我。但是御膳房在哪里啊？”

　　“外面都没有酒楼愿意收我”.......月白瑾昔想，因为你是个妖怪，顿了顿：“你不是会飞的吗，自己找去啊，难不成要让本宫领路？”

　　叶麟汐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起身出门。

　　........就这么走了？

　　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就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喜怒尽露地与人交谈了，竟然还是和一个素昧平生自称叶麟汐的陌生人，如若，月白瑾昔抬眼透过黑夜重重望向门口，如若他就此一去不复返.......那又与他何干！

　　月白瑾昔咬牙，撑地起身。

　　等到叶麟汐拎着一个竹篮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月白瑾昔斜依榻边，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扶着床沿微微喘着气。

　　于是叶麟汐忍不住“哇”了一声。

　　白皙的面颊一下子就红了，幸好屋内无光，看不清晰，月白瑾昔偏过头去，很不满：“哇什么哇。”

　　叶麟汐无辜地耸了耸肩，把手中竹篮放在桌上，想了想，取了一张矮凳端到榻上，竹篮内只有两副碗筷，小巧的青瓷碗中，醇香的白粥飘散着袅袅热气。

　　月白瑾昔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油腻厌人的山珍海味。

　　叶麟汐把筷子递给他：“我师父说过，修道之人，食以清淡为佳。”

　　月白瑾昔不屑：“修道？你？”

　　叶麟汐瞪大了眼睛：“怎的？你不信？我可厉害了。”末了又眉飞色舞地补充了一句，“我师父都打不过我。”

　　月白瑾昔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淡然点头。

　　自称很饿很饿的叶麟汐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在屋内不安分地晃了一圈：“月白瑾昔，你这儿在哪沐浴？”

　　月白瑾昔差点被白粥呛住：“在屏风后面。”

　　“哦。”叶麟汐又晃到那泼墨绕指山水写意的八尺屏风之后，“我去打水。”

　　月白瑾昔看着他把剑解下放在桌子上然后出去，低头，决定不再理他。

　　当看似瘦弱的叶麟汐悠哉悠哉地来来回回提了三四趟水，每次半人高的两大桶之后，月白瑾昔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要用多少水？”

　　后者依旧是那么一副无辜的表情：“你刚才出了一身的汗，难道不用洗吗？”

　　月白瑾昔沉默。

　　然后就是......

　　“月白瑾昔你的衣服在哪？我总不能还穿自己的吧？”

　　“那边最大的柜子里。”

　　“哦好，那我就拿去穿了。”

　　“不可以。”

　　“哎，别小气嘛，以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

　　“月白瑾昔你把蜡烛点一下，我看不见洗。”

　　“最好不要点，这个时辰，本宫以往都是睡了的。”

　　叶麟汐哦了一声，然后他自己走过去把蜡烛点上了。

　　“月白瑾昔你的熏香在哪？”看到太子殿下即将发怒的表情，叶麟汐立马改口，“我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