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26、山穷水复疑无路（二）

　　“啊！”艾里亚一声惊呼，漆黑视线里一张鬼脸陡然放大，面皮撕裂耷拉在肩头，血肉模糊，一只眼珠从眼眶里掉出来，被小丧尸自己一脚踩爆，脓血直流到艾里亚脚边，他张开腐臭的嘴，一截断臂从喉咙里钻出，摇着那只风铃朝自己狂奔而来。艾里亚转身想逃，惊恐万分之际身形却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截断臂丢下风铃，转而扼住自己的咽喉。千钧一发，将要窒息时，忽然感到手臂一痛，熟悉声音随之飘进，“亚，醒醒。”
　　是长生。
　　艾里亚猛然惊醒，脸色白皙难见人色，呆滞半晌才把胸中一口浊气吐出，嗓音听起来很虚弱，“那只小丧尸呢？”
　　“魂飞魄散了。”长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大贝壳，盛了碗清水给艾里亚，他接过大口喝下，干涩如火烧的嗓子才算有了那么一点清润凉快。
　　艾里亚拉回魂，眼风扫着周遭景致，此处是一座海岛，眼前礁石林立，水光千顷，浪潮起伏不定，身后是一片葱郁树林，隐约还能瞧见散落有几十户人家，夕阳沉在人家之后，映衬着炊烟袅袅。
　　“我们好像掉进了紫气里，你没事吧？”艾里亚关切问道，目光上上下下将长生打量一番，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余倒是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没事。”长生草草应了声。
　　“没事就好，你将小丧尸杀了？”艾里亚语调平静，带着感激和好奇渐渐安下心，如今小丧尸魂飞魄散了，倒也暂时不担心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跳出来吓他，毕竟再多来几次，自己离加入丧尸队伍的那一天也就真心不远了，指不定还会被陶琴扒了皮，收归编号。
　　“不是我杀的，他已经死了有几天了。”
　　“有几天？他不是应该死了很久了吗？”艾里亚不解，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孩时，他就已经是丧尸了，那张爬满尸虫的脸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指的是连灵魂都死掉了。”长生纠正他，瞧着艾里亚迷茫的眼睛，道：“你看到的是他心愿未了所聚成的形态，空间隧道里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他们在那里一直守着只为了还愿，有时候也会附在活人身上重回现世。”
　　艾里亚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抖着脸皮看向长生。
　　“放心，你身上没有。”
　　艾里亚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以示安抚，转念一想又觉得很不对劲，“我和那只小丧尸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干嘛那么恨我？”
　　长生淡淡道，“因为陶琴。”
　　艾里亚心头一凉，这个答案虽然早已有所察觉，但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这十多年大哥的情分后来怎么就成了至死方休的深仇呢？
　　艾里亚不明白，也没有精力再去明白。
　　长生建议到海岛上找户人家落脚，也免得露宿滩头，一夜风凉。艾里亚想了一想，点头称是，随即动身前往。
　　穿过树林，待敲开一户人家的木门后，才忽然惊觉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行囊落在空间隧道里了，现在两人身无分文，当真有如行乞。
　　看吧，看吧，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他此时还有些幸灾乐祸，毕竟，长生被坑到，貌似是不大容易被见到的。
　　艾里亚脑中忽然窜过西游记里猪八戒去化斋的情形，软言相劝好话说尽，实在不行也只能拿脸皮顶着。
　　当然，长生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明了一个沉重的事实，这猪八戒啊看来只能由自己来做了。
　　艾里亚整了整神情，扬面挂上一副招牌式阳光笑容，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亲切和煦，好话还没说三句，家中那小渔女就迫不及待地从饭桌前蹦下来，可怜巴巴地拽了拽老妈衣角，就差身后没有竖条摇晃不停的大尾巴了。
　　老妈这种生物向来容易心软，戳着小渔女的脑门笑骂了声‘臭丫头’后也就热情地拉开门，款待艾里亚和长生一同吃晚饭。看来做相同的事情，帅哥和屌丝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细微末节不尽相同。
　　菜肴虽不丰盛，但对于饿了半天的艾里亚来说简直就是满汉全席，装模作样地推辞几句也就毫不客气地蹭上饭桌，坐在一旁的老爸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往长生和艾里亚碗里夹菜，推辞了数次之下还是堆成了金字塔，而小渔女更是用桃心眼神和几乎不动的筷子充分在艾里亚同长生身上实践了一个成语——秀色可餐。
　　吃过晚饭后，天色也不早了，几人闲聊一阵后也就各自回了房，长生和艾里亚被安置在同一间房中，长生不肯打地铺，艾里亚也不肯，于是造成了一个悲剧——一张小床上塞了两个大男人。
　　艾里亚：“你往旁边挪点，我不够睡。”
　　长生：“再挪就贴在墙上了。”
　　艾里亚：“那你就贴着墙睡呗。”
　　长生：“地上很宽敞，你可以下去。”
　　艾里亚：“做梦。”
　　几番明争暗斗，冷战交替着局部热战，终于打出了结果：艾里亚占三分之二，长生占三分之一，两人划了条三八线，割据一方，握手言和。
　　白玉月牙升至中天时，长生终究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脚踹到艾里亚屁股上，把他像八爪鱼一样黏在在自己身上的手手脚脚全部蹬朝一边，又丢了个定身术才抱着薄被安稳睡去。
　　黑沉的夜里，似乎有人轻声呢喃，仿若梦呓，“老爸，老妈，我...”
　　尾音模糊在口齿间。
　　夜再深些，星月尽无，紫气爬至中天妖娆可怖。长生忽然睁开双眼，灿金流转，目光清明，无声无息地起身下床，给艾里亚添了个坠梦术，卷起外衣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