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23、桃花依旧笑春风（二十二）

　　艾里亚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庞让长生心里突地难受起来，他曾经在人类的字典里瞧过，这番形容名为心慌，长生珍惜这种异样的情绪，可还没来得及斟酌回味时，就被那双不久前还甚是盈亮，但此刻却结了冰了寂灭了所有的星光眼睛深深定格住。
　　“长生，要是有一天，你喝了我的血，你还能那么坦然地坐在我旁边么？况且，我知道这些牙终究有一天会咬上我曾经的同类，或许还是我认识的人，到那时候，我该以怎样的嘴脸去面对他们？”
　　艾里亚神色间越发落寞，完全不敢想象当那一天的到来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长长的睫毛不堪重负地遮住眼睛。
　　长生无波沉潭的一双眼中看到一丝无奈，“亚，你很介意喝了我的血这件事情？”
　　艾里亚眼风一扫，“你说呢？”
　　长生默默无言，月下清辉将两人面海而坐的影子拖长印在沙滩上，“你应该有印象你是被强行控制的，还有...”
　　“不，”艾里亚冷声打断他，“我晓得我喝的是血，而且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喝的是你...”
　　艾里亚剩下的几个字全部卡在喉咙里，半个音节也吐不出，因为长生毫无征兆地将他拉过，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牙就已经深深刺入脖颈之中。
　　牙刺穿皮肤的感觉很痛，那双过于冰凉的双唇贴在侧颈上激起一阵颤栗，细腻湿滑的舌不经意游走过伤口，艾里亚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听着自己的鲜血流入别人喉咙里的声音，让人分外不舒服，分外不知所措。
　　直到艾里亚感到有些眩晕之际，长生才松开了牙，抹去嘴角唇边的血迹，“现在你无须介意，无须心怀愧疚，因为你不欠我什么了。”
　　艾里亚侧颈之上被咬穿的地方还在往外流着血，汩汩地，顺着脖颈一直蜿蜒而下，如同猩红的细蛇，夜风吹拂，滑腻冰凉。
　　艾里亚深深地看了眼长生，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控制的吗？”
　　“我没有被控制。”艾里亚撇过头，也不顾血蹭得满衬衫都是杂乱的红。
　　“好，”长生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喝血？”
　　“一个虚无的梦，梦里有一个声音，一本书，一只酒杯。”艾里亚惜字如金，简短地简直像在挤牙膏。
　　“详细点。”
　　艾里亚抱着膝，将脑袋搭膝盖上，平静地陈述事实，“有个声音要我找回记忆，书上写着：我需要血。只要心里跟着重复一遍，高脚酒杯里就会自动溢出鲜血，然后我就把它喝了。”顿了顿，又想起点儿什么补充道：“对了，那本书的名字叫‘随望’。”
　　“随望？”长生面色沉沉，眼中划过一丝微讶。
　　“嗯。”艾里亚心不在焉地点头。
　　长生皱着眉心思忖着，半晌，启声开口：“亚，这是一个咒术，是可以解开的。”
　　“什么？！”艾里亚音调陡然拔高，震惊而不可置信地将长生望着，半信半疑又难掩惊喜地重复道：“你说，这只是一个可以解开的咒术？！”
　　长生点头。
　　艾里亚的惊喜兴奋差点溢出双瞳，仿若凤凰展翅般撞破冰雪封冻，“解开了封印我就变回人类，不会再去喝血了？！”
　　长生先是点头，继而又凉凉地添了句，“不过你是我的同类，这一点不会改变。”
　　艾里亚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浇灭了一心振奋，失望地埋下头去。可是脑海中又阻止不住地窜出长生之前说过的话，字字清晰，正是内心最深处地渴求。
　　‘谁说异类就不能生活在人群中？你的思想，行为都和人类一模一样，所以我们作为同类也一样可以和曾经的家人，朋友生活在一起，有何不可？’
　　是的，正如长生所说，只要能和他们平凡地生活在一起，简单地过着日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我愿已足。
　　艾里亚当初的生活和未来的幻想重叠在一起，唇边漾出会心一笑，他只觉心中的漫天浓云被拨开了一个洞口，艳阳普照。
　　“那，”艾里亚期望地看着长生，“你能帮我解咒吗？”
　　“不能。”
　　艾里亚猛地瞪大眼，熊熊烈火肆虐燃烧，他近乎咆哮，“为什么？！”
　　长生叹了口气，冷静地压制住艾里亚的怒火，“我的法力被封印了，没有能力解开咒术，不过莱安兴许可以解开。”
　　艾里亚本就脆弱的希望如遭雷击，颤栗不停，连声音都变了调：“哼，上次是陶琴，这次是莱什么东西，见完陶琴我被下了咒，到处乱咬人，像只疯狗一样，鬼晓得见完那个谁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真成了只吸血鬼也说不定。”
　　他们相隔一尺凝目，长生声音越发寡淡：“现在你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再输掉了，何不放开了赌一把，况且维多娜她们三个月后就回来了。”
　　艾里亚眼里射出森森寒意，“你威胁我？”
　　长生淡然远目，“没有。”
　　艾里亚目光灼灼地审视着长生，“我真不晓得你到底是好是坏。”
　　长生弯着唇角，“好与坏这种东西很难分清，不过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天意如此罢了。”
　　艾里亚冷冷地撇了眼他，“我从来不信命。”
　　“亚，这一次你怎么选？”
　　良久，艾里亚平静下来，“让我想想罢。”说完，疲倦地合上眼，蜷成一团似乎睡下了。
　　“好，那我等你亲口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