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今夕 不负何年》水怅墨染

3、第三章

　　这节下课，林夕带着杯子出教室去倒温水，走廊上，猝不及防的遇见了那个男孩。
　　在林夕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左胸口跳动的厉害，由于强烈的心跳来的突兀，她感受到胸口的心跳是一阵阵的疼痛。
　　厉害的疼痛……
　　那个少年看见了他，眼底掠过复杂。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林夕心底既是雀跃又是心酸。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彼此明明距离那么近，而心却如此的远。
　　待到少年走远，她靠着墙，颓废的低下头，胸口的疼痛渐渐消逝，腹部的疼痛却一阵接一阵。第一次，她在校园里流泪。
　　泪水无声的打在微弯的膝盖上，丝丝凉意在盛夏侵入心底。
　　熟不知，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少年的犹豫。然而更多的，却还是决绝。
　　命运是个顽皮的孩子，它总是爱捉弄人。当林夕带着腹部的疼痛，及不好的心情回家时。她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母亲。父亲的头抵着沙发靠垫，肩部微微颤抖，他黑色的发中参杂着银丝，似是一夜之间长出的。
　　母亲看见林夕，收敛的脸上的表情，微微笑了，说，“小夕，你今天自己去楼下餐厅吃饭吧。妈妈今天没做饭。快去吧，我和你爸爸……有事要谈……”
　　林夕放下书包，点点头。去房间拿了钱包，便离开。她将手机开启录音放在客厅，虽然她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但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晚上，林夕没有拉窗帘，看着月朗星稀的夜晚，她的心开始莫名的孤寂。她颤抖着开启录音，昏暗的房间内，独有的手机光线有些耀眼，刺得眼睛痛。
　　“公司还有得救吗？”母亲的声音有些绝望。
　　“没有……过几天就要被收购了”那是父亲的声音。平静的声音，却骇人。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得适应穷生活，可是女儿，万一不适应……我……真的不想让女儿……过穷生活”父亲的声音带着哽咽。
　　声音戛然而止，林夕删掉了这段录音，她想她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她的眼角划过泪水，眸光平静如一潭深水。原来，她可以那样平静的接受事实，接受贫穷，却接受不了父母对自己的爱，那样深沉的爱。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纤细的手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她无声的写着‘我恨这个世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恨，她并不害怕贫穷，只是害怕父母受苦。
　　但为什么恨？
　　大抵是因为太伤心，她明白心底在叫嚣着的不满，伤心，绝望不止今天晚上的事。
　　第二天，母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递给林夕一些钱，说是让她出去买早餐。林夕看着窗外的阳光，如此美好，忽而转眸看向母亲，道“妈，我昨天在餐厅打包了剩下的食物，刚刚已经吃饱了”
　　母亲一愣，还是将钱塞进了林夕的书包，说“这孩子……”
　　“我爸呢？”林夕似漫不经心的问。
　　母亲怔住了，半天，吐出一句话“他上班去了”
　　林夕的眸光闪了闪，随即开始暗淡。她蹲下去换鞋，将头隐埋黑暗之中，一滴眼泪渗入她的鞋子。
　　到学校时，还是有些早，或许，早也许是故意的。
　　她坐在门房间，拿出一本书开始安静的看了起来。门卫叔叔看了，直夸林夕好孩子，把林夕夸得有些不自在，然后才去校门口和美丽的清洁阿姨打招呼，顺带聊上几句。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林夕轻笑，道“叔叔，你刚刚的笑看上去好傻哦！”
　　门口的人怔住。
　　林夕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美丽的少年穿着灰色的校服一脸错愕的站在门口。
　　吴经年
　　林夕心里默念着，感受着，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
　　“hi”吴经年微笑，挠着碎发，有些许不知所措。
　　“hi”
　　吴经年干笑，拿起放在桌上的漫画，便准备走。刚一脚踏出门口，就给门卫叔叔给拉了进来。
　　“死小子，又想偷溜进去！”门卫叔叔气急败坏的抓着吴经年的胳膊，想了想，又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被上头领导骂了多少次了！可怜我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呀！”
　　吴经年扯下书包，从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递给门卫叔叔，面若桃花，眼睛笑的弯弯的，“叔叔，送给你的~”
　　门卫叔叔愣了愣，傻愣的接过巧克力，打开包装，边打边嘟囔着，“里面不会有毒吧？！”
　　林夕 = =
　　打开后，里面是精致的各种动物样式巧克力，生动可爱的很。门卫叔叔有些不安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得拿起一个，隔着像花朵一样的底盘包装纸，老泪差点飙出来。放进嘴里后，连嚼都忘记嚼，一把抱住坏笑的吴经年，几近哽咽的说，“死小子，终于知道对我好了！不枉我对你这儿小白眼狼好了这么长时间啊~”
　　吴经年挣脱开门卫叔叔，拍拍叔叔的肩膀，依旧坏笑，“应该的，应该的！”
　　突然，吴经年的视线转向林夕，笑了笑，说“你吃吗？”
　　林夕睁大眼睛，有些受宠若惊的摇摇头，甚至连谢谢都忘了说。听见的，只有心跳声。
　　突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背着包冲进门房间，看见门卫叔叔手中的巧克力，再看看一脸坏笑的吴经年，眼眶顿时红了，指着吴经年大喊，“吴经年，你什么意思！”
　　吴经年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什么意思呀！”
　　门卫大叔看得莫名其妙，没有理这个进门就哭的女生，完全沉浸在小白眼儿狼懂事的喜悦中，抱着巧克力乐滋滋的跑了出去。
　　林夕汗颜，看看左右，没有他人，只有这队貌似正在吵架的，哦不对，已经吵架的两人。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背起书包，猫着腰，准备穿过两人出去。
　　刚一脚踏出门，就被一只手给拉了回来。是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像扫视犯人一样盯着林夕。
　　林夕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她招谁惹谁了，今天怎么就成了炮灰了？！
　　“你是不是喜欢她”女生一手抓着林夕书包的背带，一手指着吴经年大吼。
　　林夕揉揉耳朵，耳膜，安在？！
　　吴经年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林夕，阴郁的眼神望向女生，“我说，郑晶儿，你到底有完没完？”
　　原来那个女生叫郑晶儿啊！林夕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女生。
　　郑晶儿感受到林夕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夕，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吴经年的女朋友啊！”
　　林夕大窘，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是真没看见过，可是，这个女生是吴经年的女朋友？林夕低下头，觉得心口处有些隐隐作痛。
　　“郑晶儿，我不喜欢你，从来！未来，更是不会！”吴经年看着郑晶儿，目光淡定决绝。
　　林夕与郑晶儿一同看向吴经年。
　　林夕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思考，带着一丝复杂。而郑晶儿的眼睛则是充满泪水。
　　郑晶儿擦擦泪水，语气倔强，“那我旁边这个女生呢？”
　　吴经年瞥了一眼林夕，笑了，“郑晶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随便拉一个与你不相干，与我更是不相干的人，来问我喜不喜欢？”
　　“闲杂人吗？你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郑晶儿的眼里夹杂着一丝希翼。
　　吴经年故作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喜欢这个外置，目前正空缺着呢！”
　　郑晶儿擦擦泪水，放开林夕，走了出去。
　　林夕愣在原地。
　　“Are you ok？”吴经年双手环胸，微眯起双眼，打量着林夕。
　　林夕笑笑，摇摇头。走出门口。
　　吴经年摇摇头，找了个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林夕透过窗看着他安静俊秀的睡颜，心脏再次开始不听话的跳动，只是，多了一道痕，留着鲜血。
　　这天上课，老师重新安排了位置。好在林夕和肖笑还是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变动过。而顾祈耀则是被老师安排到了肖笑后面。
　　肖笑一下课便很热情的回过头去，朝着男生甜甜一笑，“hi~阿耀！”
　　顾祈耀冷哼一声，望了一眼肖笑，没好气的说，“我跟你很熟吗？”
　　肖笑朝着冷脸顾祈耀吐舌做鬼脸，转回来，轻声道“讨厌鬼！”
　　顾祈耀望着肖笑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林夕看着他们，亦是无奈的摇头。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几个字，悄悄递给肖笑。
　　肖笑看完纸条后，脸还是变得红通通的，有些不自然。
　　林夕在纸条上这样写——你喜欢顾祈耀，对吧？
　　肖笑望向林夕，突然就趴在桌子上哭了。林夕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抚着她的背。
　　她说“这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呀！”
　　顾祈耀看见前面的女孩突然放声大哭，抬头，蹙眉，问，“林夕，她怎么了？”
　　林夕淡淡的说，“她不舒服吧！”心里不舒服。
　　顾祈耀更深的蹙眉，伸手轻轻点了点肖笑的背，道“肖笑，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怎么欺负你都不哭，你今天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肖笑停止了哭声，但是没有回头，只是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她写“我感觉很迷茫，我喜欢他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我感觉很迷茫”
　　林夕看后，不禁为这个表面上像天使一样纯净快乐的女生为人不知的一面感到深深震撼。
　　“是不是很震撼？”肖笑凑近林夕，悄悄的说。
　　林夕很诚实的点头。
　　这天回去，林夕明显感到了父母的不对劲。父母坐在沙发上，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她。
　　林夕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视线放在躺在桌上的手机身上，瞳孔急剧收缩。过了一会，抿唇，说“我已经知道了……”
　　父亲看着女儿，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叹了一口气，拍拍妻子的肩，示意妻子说下去。母亲为难的看向父亲，摇了摇头。林夕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问“你们想和我说什么？”
　　母亲的眼角溢出泪，她抱着林夕，哽咽着说，“我们公司倒闭了，所以爸爸妈妈的想办法重新赚钱，我有个亲戚在英国，我们准备去到那里创业。可是……”
　　林夕的眸子黯淡了又深邃了，她回拥着母亲，笑的淡然，“可是，你们无法带上我，对吗？”
　　母亲怔了怔，有些颓然的放开女儿。
　　父亲低着头，双手覆盖在脸上，闷着语气，“所以，我们得让你到我朋友家住一段时间。”
　　林夕看着父亲，依旧是淡然，“多久？”
　　“最多……一年”父亲依旧低着头。
　　林夕背上书包，站起来，对父母说，“我知道了”然后回房间。没有人知道，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瘫倒在门上，目光无神，久久没有起来。
　　她不明白，这就是父母爱自己的方式吗？宁愿自己去国外吃苦，却不愿意带着自己一起去吃苦，明知道，她很不快乐。
　　世间安得两全法？
　　林夕闭眸，颓然的靠在门边，泪水肆意的淌过脸颊。母亲在门外，轻轻的敲敲门，但没有开，叹了口气，说道“夕儿，妈妈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要知道，妈妈也舍不得你呀”
　　林夕深呼吸一口，说“妈妈，你走吧。我不难过，真的”真的不难过，以至于声音愈来愈哽咽……
　　母亲却哭了，她说“夕儿，你是妈生的，妈妈很了解你。妈妈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你哭出来吧，大声的哭出来吧，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一点，你不要憋在心里头，妈妈求你了……”
　　“我不难过，不难过，不难过……”谁家少女，明明嘴上头说着不难过，哭的却比谁都厉害……
　　第二日，林夕表现的异样淡然。早饭的时候，父母担忧的看着林夕。林夕则是微微一笑，看着父母，道“我真的没事，我已经想通了，你们安心创业吧！”说完，林夕拿起一片面包，背上书包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