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走失的蒲公英

5、离歌

　　十三皇子府，离歌一动不动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子，她颈项上的伤已经被裹好，安魂灯挂在她头顶上，可是她很久都没有睁眼。
　　他忽然想起那次自己被人追杀，情急投水，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却被她救了，当初，她也是这般，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么？
　　玉笛被他搁置唇边，他吹起了记忆中的曲子，那个立在船头眉目冷峻的女子，在马上衣袂翻飞的女子，出入皇宫大内如闲庭碎步的女子，她说：“我救你，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谁。天下闻名的离歌公子，一曲离歌，天上的神仙都忍不住下凡倾听。”
　　她说：“何必等来日，今日正是时候。”
　　这句话她说了两次，还有一次他想她说，她却没有说。八年他见她五次面，初见时年少气盛，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再见时，他有些想把她放在心里，可是他怕她把别人也放在了心里。三次见时，他想她把他放在心里吧，多少都没关系，好似她已经不把他放在心里。四次见，她同他告别，却不肯给他看上一眼，他心里都是她，她眼中不知道有没有他。这次见面，她却不肯睁眼看一看他了。
　　不是离歌么？你可知，我唯一奏过的那次不是为了白素呵，我拿这个借口堵天下悠悠之口，我是梦见过你的，在不曾见面的时候，见了面又不敢面对，就这样一次有一次的错过，后来我想错过也没有关系，我想埋在心里，这个秘密就是我一个人的。

　　曦错睁开眼睛，离歌面上的一滴泪刚落到腮边。
　　“吹的真好听。”
　　她梦中听到了笛声，果然醒来，就有人吹笛。
　　离歌红着脸低了头，喜极道：“你终于醒了。”
　　红裳和裴容安听到动静已经进来，见到她，神色俱是一松。红裳捆的像是一个粽子似的扑向她。
　　“错错，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他面色惨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神色却是哀痛的。曦错被他着实压了一下，咳嗽了两声，离歌已经红着脸将他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才醒过来。”
　　红裳斜着眼看着他：“哎哟，你又不是她相公，管我做什么？”
　　离歌一张脸被噎的憋成紫色，“这是我家。”
　　“你家如何？你有待客之道么？”
　　二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
　　“这样最好，曦错你好好养着，我出去了。”裴容安温言开口，点点头出去了。
　　红裳放过离歌，歪身赖在曦错床边，硬生生的将她挤过去一点，挑衅的看着离歌。
　　“你是中毒了么？”
　　红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满不在乎的道：“被咬了几口，你吹吹。”
　　后来就变得邪恶了，离歌自然不能同他一般见识，拂袖出去招呼着人煮粥，红裳将口凑到曦错耳边说：“小心裴容安。”

　　聚齐紫川的元神耗了些时日，好在有八宝琉璃塔帮忙，曦错将藏在心中的剩余元神取出，和那大半块元神一块，放入了琉璃塔，每日以灵气养着，不过七七四十九日，元神化成一个整体，只有些微的裂痕了。
　　紫川的身体压在南海的万年冰川下，她欲动身去取，却被裴容安拦住了，他已经往生了，当年天帝派的天将护驾，我见过的。他的身份已经不用猜了，而她，疲累的靠在床边，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执着。
　　离歌死在不久后，他替曦错吹了一曲召魂曲，后来头一歪睡到了曦错脚边，她用手来扶他，他伸手将她的手握住，面上是安然的笑：“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不，我还没见过你我就喜欢了。”他的面容，栩栩如生，与天界的战神之王长的一模一样。
　　裴容安看着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就如他知晓红裳在曦错醒的第二日便死去了一样，碧落之毒本来无药可解。
　　他眼里曦错就像一个死人，没有人比她更可怜，也没有人比她更冷漠。如果没有她辛辛苦苦的找那些法宝，碧落就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杀死，碧落不轻易被杀死，他也不会旁观战神之王的元神落入囊中，一切得来不费吹之力，八宝琉璃塔中元神完美的没有一丝裂缝。
　　不过曦错很快就是个死人了，碧落之战，她狡死，他替她用符止住伤口，悄悄下了毒，那种毒药，只有他有解药，四方塌陷，逃出去的时候，他手抖了一下，解药没有了。
　　“你有何话可说。”他手里拿着八宝琉璃塔，居高临下的问道。
　　“两个问题。”
　　“说。”
　　“你是冥王。”只有冥王才能对冥界的事了如指掌。
　　他点头。她咳了一咳，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他忍了忍，还是替她掖了掖被角，撇到她颈项的一抹雪色，他还是忍不住放缓了神色，那么多年的陪伴，总不能是假的。
　　“有一年我被推入轮回道，是你做的？”
　　他点头，“你伤了碧落，被碧落追杀，我只好将你藏起来，人间是个不错的去处。”
　　“如此，多谢。”
　　他不知为何发生这许多事之后，她还要称一声谢。他点一点头，她已经闭了眼。
　　多天后，他将她放到一个花船上，花船上雪白的花儿，映的她眉目安然，像是初见的样子，他是个跳脱的少年，他喊着：“我叫裴容安。”她眉角的那一丝隐笑如新莲初绽，真好看啊，可惜她再也不会笑了，突然，他胸中一丝绞痛，战神之王的元神在他心口融合的不够好么？他终是忍不住想自己做万人之王，睥睨天下的骄傲，怎么能由别人来完成，不过一瞬，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那一船洁白的花儿，她依旧眉目安然。
　　碧落之毒，无人可解。他才想起，她死时同红裳一样，是呕血而亡，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倒下去之前，他轻轻的笑了，无人比你更狠。
　　碧落之毒，毒在，中毒人本身就是毒。
　　几千年后，冥界有了新的冥王，他很冷漠，不大爱笑，只一管玉笛时刻不离身，所有的人都唤他离歌大人，他说，我在等一个人，等她往生，她喜欢听离歌，这一辈子，我只吹与她一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