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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里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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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美,除了烟雨,春水,还有杏花,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处杏花香。十里杏花铺锦,游人如织,马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士族贵女,商贩走卒。这样美的不像话的地方,向来容易出精魅。
细雨润湿发丝,有几绺贴在面上,忽然一人拍她肩。
“宋暖。”
未及转身,那人已遗憾转身而去,只余下一抹飘忽的影子和一缕奇异的香,她怀中一枝杏花,带着些微的雨水,嫣红,娇嫩,欲泣欲诉。
破庙内裴容安正在画符,她进来,到处都是半干的符纸。她问了句:“哪些是避水的?”
他随手一指,她关门,纸上她放了一只杏花。
黄昏时便不再下雨,只是那天色黄的异常,乘兴的游人早慌慌张张的抽打拉车的马,然而赶路的速度如何赶得上追命的速度。
乌鸦盘旋,给娇艳的杏林带来那么一丝的不详,忽然几只俯冲下去,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人马已被抓伤。
不过三日,流言便像风般的传开,花儿再美,景致再动人,也不及身家性命来的重要。
然而有人却不信那个邪。
女子夹着一股冷风推开庙门,曦错目光动也未动,裴容安对美人儿从来殷勤备至,更何况还是个盛气凌人的美人儿,一身奢华的穿着已经让这个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方圆十里只有这么个破庙。
婉翠坐在裴容安的垫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曦错,到最后,她发觉对面的这个女子古怪,她看了她多久,她多久眼睛都未眨一下,身处高位,无人不对她恭敬畏惧,即使气愤如斯,她依然记得自己是微服。雨过了会儿停了,她愤愤的走出去,小心翼翼的免得泥土弄脏了她的华裳。
春日雨水丰沛,特别是江南这种地方,才到黄昏,雨又哗啦啦的打得屋顶作响,裴容安不耐烦的看着漏下的水将他还不容易点燃的火淋得熄灭。
庙门再次被大力推开,婉翠淋的像个落汤鸡似的气喘吁吁的进来,她颐指气使的指着裴容安道:“你”
裴容安自动让开。
邪恶的手指却改变了方向:“你给本我过去。”
话音刚落,曦错迈过了她,眼神像从未见过这个人似的走出了门。婉翠的眉拧成了一个结,一脚踢倒火堆,对着裴容安道:“生火。”
小小的火苗很快升起来,用的是张引火符,暴躁的公主瑟瑟发抖的坐在火塘边,垂着头默默的流泪,她的马车半路坏了,不巧来回的路上都遇上了两场雨,又恰好是在破庙附近,于是习惯使然她将这一切怪罪到怪异的女人身上。
看不过去的裴容安把包袱里唯一干燥的外袍披到她身上,换来了响亮的一巴掌,还被她带走了御寒之物 。
第二日她穿的是白衣,衣裳上只有清淡的芙蕖,清雅的像是人间的仙子。裴容安面上挂着一抹红,眼睛从未那么亮过,曦错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再次走了出去。婉翠回来的时候,面庞嫣红,像是染了血,可是眼中明明藏着泪。
第三日没有下雨,曦错不在,她却有些失魂落魄,一进来,就抱住裴容安,躺在他怀里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
第四日,她浑身泥泞,面上也被蹭了许多泥,神色更加落魄,进来跌倒了,被裴容安一把接住,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又畅快又撕心裂肺。裴容安不忍,安慰还未出口,她艳艳的红唇一下子贴到他的面上,痴痴问道:“情是什么?爱是什么?你害的我好苦。”
第五日,她面容平整,嘴角似弯非弯,胸上一束杏花,开的正好,可是她却没缘看到了,抱住她的妇人雍容典雅,哭得一点形象都无。
有一种生物,仗着生的美丽,喜欢诱惑人,但凡是被他诱惑的,无不满腔情意至死不悔直至被他吞落入肚,成为他修炼丹元的一部分。他的饵是一枝带露的杏花,娇艳柔嫩,像是情人的身体,凡是尝了情欲,便越陷越深,很难自拔,特别是,他还那样的妖娆美丽。
十里杏花,似云似锦,张开着一道软香粉腻的网,想网住里面的人,奈何招魂使无情,除妖师狡猾,俱都不解风情,到最后他不得不收了网。网中绯红身影的男子,肌肤如玉,青丝妖娆,红唇潋滟,有着倾城的颜色。
“不过是些痴心妄想的凡人,我还了你们便是。”他手一挥,周围的空气绞住似的,修行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气场强则法力强。二人面目都变得严肃起来,对方不知修行了几千年,这样的道行,为何只甘于做妖。
他笑了笑,眼中是一丝嘲弄,只在一瞬,便有细小的无数的丹元碎屑从他口中吐出,裴容安急于寻找那粒粉色的,系魂丝生出了无数的触角。
他面上笑意更深,突然间就出现在曦错面前,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是宋暖,你寻我做什么?”那语调,竟跟情人的呢喃似的。
裴容安好不容易找到婉翠的魂魄,急急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的什么,他其实已经听到,正如那年那夜在湖边喊的话类似
“记住我叫红裳。”
两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莽撞的有些冒失的少年,她的眼角也因着方才那话微生了波澜。
面前是歉意而又感激的男子:“多谢二位救了婉妹,离歌感激不尽,来日必将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何必等来日,今日正是时候。”
相似的场景,一样的回答。
不过两年,男子眉目展开了许多,听到这句话,他已不再是当初那般激动,而是长长的一揖,转身离去。
裴容安喊住他:“婉翠姑娘还年轻。”
他已笑道:“恩公多虑,我不过回去照顾婉妹,今日无以为报,来日报答不迟。”
上车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别两年,她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低头看了看空白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一种妖,修行万年,不修善果,不成仙,不等来世,只为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