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苏亦瑾

4、问

　　校园里静悄悄的，暑假已然过去一半。西区池塘旁边坐着两个一边拍蚊子一边聊天的女生。

　　“桑桑，你这么一直不回家也不是件事儿啊。再说了，那老话不是说了么，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看你爸也等你这只嘴硬的死鸭子最后乖乖回去认罪呢。”

　　桑宁揉着有些发麻的小腿，撅着嘴一脸不情愿。“才不要。我这样回去，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我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坚决的反对他，一定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认输。而且我回去了，我和刘郅，我的未来就都毁了。”

　　“哎，可是你这样出去打工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刘郅不是也不同意么？”

　　桑桑伸手在胳膊上拍死一只贪婪的蚊子。“哎，你看，这该死的蚊子吸了我多少血。他不同意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他养着我吧，也不能靠着我那小金库一直过活吧。那才叫没个头呢，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等过了假期咱们就一起跑跑招聘会吧，找个稳定点儿的工作，也好跟你爸长期抗战呐。”

　　桑桑算是个标准的没心没肺的丫头，听着锦瑟这样说，她就马上一扫脸上所有的阴霾，手舞足蹈的开始憧憬未来。“好啊好啊，小锦，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公司最好离得近一些，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租个房子，不要太大，够我们两个生活就好，你说是吧！哎，你拍我干嘛？”

　　“一看就是不过日子不知柴米贵的小姐派头，你以为租个房子像你说话那么容易啊。且不说房租，那取暖费、电费、水费、物业费等等一系列就要压得咱喘不过起来了。”锦瑟像个老妈子一样教训着这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啊？我都没想这些。光想着跟你一起住了。”桑桑一听这就跟个泄了气了皮球似的。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我只是说现阶段有些困难，所以我们还是先住学校里吧。等时机成熟了再一步步实现你憧憬的美梦。”

　　“嗯，只有这样了。小锦，我问你个事儿，你别嫌我八哦。”桑宁一脸讨好的看着她。

　　锦瑟伸手把她的脸推向另一边，“别那样对着我笑，你每次这样一笑准没好事儿。是不是又是你家刘郅让你当小狗腿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这次是我自己给自己狗腿一回。”一边说一边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嗯。问吧。准你八一下。”

　　“真的？”用一跃而起来形容桑宁现在的动作绝对一点儿也不夸张。倒不是因为她多夸张，而是锦瑟一般对她这种无事儿八一八的行为很是鄙视，从来奉行不搭理政策。今天一改往常风格，着实让人吃惊的。“那我真问了啊。你跟徐慕阳，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锦瑟一根一根的扒拉着手边的草，好像没听到桑宁的问话，又好像是在想怎么来回答。就这样谁都没有说话，她看着她，她看着草。

　　最后她抬头，“我就知道你会问。桑桑，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呃，怎么说呢？说恋人有些不像，不够亲密。说朋友也不太合适，有些过了。蓝颜红颜？好像就是这个还说得过去。”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丫头张嘴就总结。

　　言罢，就见锦瑟笑了笑。“桑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弄不明白我到底是要退一步还是要进一步。更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她停下转头看着不远处湖面上的小桥，从这一边到那一边，蜿蜒而过。其中曲折婉转，灯影明灭，只是此岸毕竟连着彼岸。

　　她不说，桑宁也不出声发问，只是往她身边蹭了蹭，伸手挽了她的胳膊，一起看湖面之上明灭灯光的影子。

　　“有时候，我分不清，分不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我没法儿像别人一样轰轰烈烈一场去验证什么，什么是值得的，什么是不值得的？什么又是可以坚持的，什么是需要放弃的？可有时候想也许感情这个东西就本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就像，可以从友情发展到爱情，爱情走到最后又终归会成为亲情。只是这样来来回回想，就像一团乱麻，越扯越是找不到那个可以把它解开再绕成线团的头儿。”

　　桑宁拍了拍她肩膀。“小锦，傻瓜小锦。你看，你又这样纠结自己。你什么时候能跳出来这个怪圈，你永远在想，从现实出发到未来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你无法每一条都能预想得到。而你一碰到些许超过你掌握的事情你就开始想要逃避。小锦，世界没那么可怕，每个人也不都是完全不可以依靠。放松自己，给他个机会。好不好？”

　　锦瑟若有所思的看着桑宁，好像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得到力量一般。良久，才缓缓的说，“桑桑，我可以么？”

　　“笨蛋小锦。徐慕阳这两年对你如何，不用我说我想你也清楚。你对他如何，我也不多说你自己自是知道的。你总怕未来的那些不确定，耽误现在一天天的美好时光，划得来么？小锦，不管以后我们会怎样生活，和谁一起，那生活总还是生活对不对？变数再大也脱不了那个大的方向。别这样累人累己了，放松的生活。我想有个人能和我一起给你依靠，你说徐慕阳好不好？”

　　这个时候的桑宁是和往常不同的，她眼睛里映着的那些光亮好似一点点也照进了锦瑟的心里，逐渐温暖。就像最初她们相识之时，她追着赖着呆在她身边，慢慢的走进她的生活。从此，她便是那一株日夜期盼阳光的向日葵，而桑宁便是那引她温暖花开的太阳。